——神,為什麽要背棄我?


    ***


    第二天早上,當顧長安睡醒的時候,藍緹斯已經不在旁邊了,顯然是已經離開了,下次見麵還不知道是多長時間以後。


    兔子大人不太開心地用被子蒙住頭:死悶騷就不能說一聲再走嗎?!雖然也並不期待臨別的溫存或者告別吻之類的,一點都不。


    但是想到再過幾天自己就能去別的王國,看地精和各種有趣的煉金產物,他又忍不住在床上滾了一圈。


    雷梟也還沒回來,不知道跑去哪玩了,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一點意思都沒有。他想了想,還是抱著被子重新閉上眼,打算再睡一會兒。


    並不會經常以人類的模樣睡覺,這次睡得倒是很熟,一直到了中午他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顧長安也不知道自己睡醒後懵了多久,隻是在聽見門口傳來響動後才意識到現在該是教廷的人來送午飯的時間了,於是連忙把自己變回了兔子的形態。


    開門聲響起後,顧長安掙紮著從淩亂的被子裏鑽出來,支棱著半邊耳朵看向門口,發現這次來的人手上沒有端著小份食物,而是在進門後反常地四處張望。這還是個見過的麵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上次在庭院裏,來叫藍緹斯去會客廳的那個祭司。


    但是這個人的表情此刻非常陰沉,甚至可用猙獰來形容,這讓顧長安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預感,趁著對方還沒注意到自己,立刻扭頭又鑽回了被子下麵。


    藍緹斯有給過他用來緊急聯絡的魔法道具,但是那東西自從來到教廷以後,就被他扔在幾步之外的書架上了,因為他覺得在教廷裏麵不會像在外那樣有什麽突發事件。


    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顧長安躲在被子裏一聲都不敢出,隻在內心默默希望這個人隻是想偷東西或者觀摩一下聖子的房間。


    他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卻沒有一絲聲響傳來,正當他疑惑時,蓋在上麵的被子卻猛然被掀了開來。


    毫不誇張地說,當時顧長安心裏就是一涼,仿佛臘月裏被澆了一身帶著冰碴的水。


    還沒來得及抬頭看那人一眼,他就已經被粗魯地抓在了手裏,也許是怕他會逃跑,所以力道很大,捏得他很疼,比上次被熊孩子捏得還要疼。


    ——死悶騷是災星嗎?為什麽我一個兔子還要被綁架!


    顧長安抱著這樣崩潰的念頭一路被帶到了一間窄小的房間,看起來像是個小儲物室,而在這裏麵還有另一個身穿初級主教服飾的人等在那,在門被打開後先是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在看清了來人後又鬆了口氣,表情轉而變得憤怒扭曲。


    “就是它嗎?就是這個肮髒的惡魔讓偉大的聖子墮落到這個地步?”


    這充滿恨意的話語讓顧長安心裏一跳,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潮水似的漫上心頭,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去細想心中突然升起的一個可能性。


    “不會有錯,我去的時候它還正躲在聖子的被子下。”


    “現在立刻就殺了它,不能再讓它繼續迷惑人們!”


    當大腦消化了這兩句話的含義時,顧長安隻看到鋒利的刀刃向著自己刺來,以及對麵那主教麵上充斥著快意與憎惡的表情。


    這是他最後所看見的全部,除此之外便是鋒利的刀尖刺上喉嚨處柔軟皮毛時帶起的冰冷感。


    ***


    天還沒亮的時候藍緹斯就已經離開了溫暖的床鋪,他在昏暗的光線中親吻了還在熟睡的顧長安,並未將其驚醒,便安靜地離開了。


    一直到帶領著教廷人員踏入傳送法陣時,藍緹斯還一直禁不住想象著顧長安去到克西裏王國遊玩時開心的模樣,以及看到他買下的那座園林時驚喜又努力抑製的神態——他以個人名義在克西裏王國購買了一處風景很好的園林,裏麵放養了不少有意思的魔獸,應該會很合顧長安的喜好。


    像這樣每天考慮著私人情感上的問題似乎非常不思進取,但藍緹斯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反而還十分樂在其中。如果說不信奉神的話,他也許會選擇帶著顧長安遠離繁華而喧鬧的王城,就像兩個尋常的旅行者那樣默默無聞地在大陸上四處雲遊。


    他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向當地的教會了解情況以及製定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到了正午,他便打算去受災嚴重的地區查看一下情況,以確定需要救治的人數大約有多少。


    然而才剛剛走出不遠,一種壓抑到令人難以忍受的感覺驟然湧上心頭,在不足一秒鍾的怔愣後,藍緹斯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當地教會之中。


    能讓他有這種預感的,除了顧長安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的選擇,也就是說現在顧長安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臉色難看得像是結了冰一樣,他看也不看周圍被他的氣勢所震懾的牧師,一邊前進一邊冷聲命令:“啟動傳送法陣,我要立刻回教廷。”


    負責管理這處教會的低級主教戰戰兢兢地走上前,聲音顫抖得讓人聽不清楚:“聖子大人,這裏的災情很緊急,有什麽事情您可以用傳訊法陣向教廷傳達……”


    跟著他一同前來的幾個祭司竟然也跟著附和,一時之間像是所有人都在反對他返回教廷。


    藍緹斯根本無心跟他們多費口舌,猛然外放出的魔力在一瞬間就把擋在他前方的幾人掀開,來到備有傳送法陣的房間前,他抬眼看向守在那裏的侍衛,那像是看著死人一般的眼神嚇得那人腿軟,根本不敢說一句話製止藍緹斯進入。


    依憑著自身龐大的精神力強行啟動了法陣,藍緹斯心裏那焦灼的不祥感愈發強烈。幾乎是剛一傳送完畢,他就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傳送陣所在的教廷分址,在外人驚詫的眼神中進入了教廷外門,尚未走出幾步,就不期然迎麵撞見了撲騰著翅膀叫得急切的雷梟,向他鳴叫了幾聲,轉身飛往一個方向。


    就在剛才,他感覺到自己留在顧長安身上的一絲精神力與自己突然斷了聯係,雷梟出現得正是時候,他實在不想多浪費哪怕一秒鍾的時間用來搜索顧長安的位置。


    藍緹斯知道這隻總是跟顧長安玩在一起的魔獸很聰明,便立刻跟在後麵,速度絲毫不比本就已經在全力飛行的雷梟慢。


    最終來到了一間已經廢棄不用的儲物間門外,雷梟就停在了這門外,憤怒而急切地鳴叫著,並不斷放出魔法攻擊那扇門。


    顯然,這間房間提前已經被布置好了魔紋以及防禦法陣,否則絕不可能在雷梟的攻擊下還完好無損,也不可能阻礙藍緹斯的精神力滲透其中。


    事情發展至今,已經不可能是意外,隻可能是人為造成的了,甚至還是一早就計劃好的。


    惶恐之情已經膨脹到極致,藍緹斯的頭腦中近乎是空白一片,他抬手拔出腰間的輝煌之劍,將魔力凝結於劍刃處,驟然發力將擋在麵前的門擊成了粉碎。


    雷梟尖銳的哀鳴回蕩在耳邊,在那一瞬間他覺得這世界仿佛靜止了,而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都隻局限於幾步之遙的那一片血紅。


    而藍緹斯進入得太過突然,造成這一切的兩人還未來得及停下手中的動作,於是他在進門的同時,也眼睜睜看著那柄早已沾滿鮮血的利刃再次刺下,割掉了一隻小小的長耳,掉落在地上沒有發出絲毫響聲。


    一直以來崇拜向往的人突然之間出現在麵前,那被憤恨蒙蔽了雙眼的兩人像是驀然清醒了過來,看著藍緹斯近似於無的表情,下意識鬆了手,讓那早已支離破碎的小小屍身跌落在地。


    藍緹斯沒有多看那兩人一眼,也沒有製止雷梟盛怒之下對那二人的攻擊。世界像是從未如此寧靜過,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他隻靜默地走上前,將手中的利劍歸回劍鞘,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些殘肢及髒器,猩紅的血液染髒了他的雙手與潔白的衣衫。


    既沒有絕望地哭泣,也沒有怒極之下對那兩個麵生的祭司主教做任何事,他隻是捧著掌心中幾乎隻能用“肉塊”來形容的屍骸,離開了這間還彌漫著血腥氣的房間。


    尊貴的聖子捧著肮髒的屍塊慢步走在教廷之內,對於周遭異樣的眼神與問話置若罔聞,那雙有著白銀般光澤的眼瞳閃爍著專注謹慎的神采,仿佛此時被他捧在手中的是神祇權杖上開出的嬌美花朵。


    最後他來到的是神壇,低著頭安靜地跪在階下。他跪得極為端正且紋絲不動,如同一座精雕細刻的石像,唯一還證明他活著的隻有不斷小幅度張合的唇齒——那是在低聲唱誦讚美神明的詩歌。


    藍緹斯想:既然神如此仁慈,又無所不能,那麽就一定會實現他這個小小的願望,把他的球球重新還給他。


    畢竟他對神從未有過異心,而且自出生以來都盡自己所能去遵守著神的教誨。


    他答應過要帶球球去克西裏王國玩,甚至準備好了驚喜,怎麽能食言呢?他從不說謊,況且球球說了如果不兌現承諾就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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