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的確像尤黎想的那樣,對住學生宿舍有所抵觸,接下來周覓應該會比較自然地說出“啊,真是麻煩了你之類的話。”


    但在聽到尤黎的提議之後,周覓卻明顯的猶豫了,她成一台老舊失修的電視機,前一秒還在推送畫麵,下一秒屏幕便受了擾動,升起了灰白混亂的雪花。


    “黎黎現在是要走了麽?”


    “我能不能……”


    仿佛一陣狂風吹斷了少女手中的線,她看著心愛的風箏遠遠地去了,明明想要伸手挽回,但自卑的影子卻牢牢地籠罩住了她,使得少女邁不出步子。


    說來奇怪,十分鍾還表現的親密無間的兩個女孩,到了真正要做出選擇的時刻,反倒突然自卑起來,暗暗揣摩起來彼此間感情的深厚了。


    尤黎就在這份欲言又止,這份掙紮裏找出了希望的苗頭,心裏高級公寓帶來的威脅淡去了,一絲僥幸躍上心頭,讓她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願望。


    “如果覺得路程太遠不方便的話,如果……如果不嫌棄住宿環境簡陋的話,也可以跟我一起住嘛!”


    “中國好室友絕對會好好照顧你的,我給你買早飯……晚上給你搓膝蓋打熱水洗腳!”


    “所以你願不願意那個啥啊?”


    她自覺深知豪華住宅,高檔小區比起來,自己的魅力微乎極微,小到不行,於是現在抓住了機會就開始極力展示自己。


    尤黎把能想的都想了!


    想想吧,香香軟軟的妹子,如果不是不小心受傷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有這麽深交集!


    這可不是淘寶上的限時減價,不捉住這個機會就沒有室友了!


    她願意為了這個目的變成周密的貓腿子!


    似乎被這種拚命的行為震懾,周覓呆呆地盯著尤黎,一時露出了恍惚的表情,回過神來一隻手慢慢捂住嘴唇,一隻手則抓住了尤黎伸來的手掌。


    “願意的,我願意的……”


    “不用做那些,我也想和黎黎一起住,我這就收拾東西。”


    這反應就像情人節當天,遭遇極品男友提出分手不做戀人了,然後轉身掏出求婚戒指,然後下一秒就是撲倒不可描述。


    不過她們這邊則是跑去私奔。


    周覓在整理行李方麵,再次表現出了出色的收納能力,她有條不絮地翻出真空袋,將各色衣物,洗漱用品,小型電器分門別類,幾乎像是變魔術一般,將這些東西統統放進了小小的箱子裏,尤黎隻有在邊上劃水打下手的份,比如在周覓卷衣服的時候跟她聊天——


    “我感覺超驚喜的誒!畢竟宿舍條件沒有那麽好,那裏同學也比較多,我還怕你會直接拒絕我。”


    尤黎發出一聲慶幸地感歎,她摸摸後腦勺,想起剛剛的對話還心髒直跳。


    “沒那回事哦,我隻是不太擅長別人相處而已。但如果是黎黎的話,我就不會再怕了,相反的比較擔心黎黎會不會厭煩我……”


    少女的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話語間有意無意散發出的不自信,讓尤黎皺了皺眉頭,她看著周覓專注的動作,腦海中猛然閃現出一個詞——


    【上天不公】


    一般是老天對普通人不公平,讓他們生得如此平庸,但這裏尤黎總覺得老天是對周覓不公。


    她這樣的美人,家境優渥,聰慧能幹,為什麽反而會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不會啊,你明明是這麽棒的女孩子,你看我有這麽一丟丟棒的話,你就是這麽大!這麽大!”


    想到剛才周覓慌張的樣子,尤黎就覺得後悔。


    我應該對她更直率的!


    她很棒,應該告訴她!


    “是麽,我真開心。”尤黎誇張的舉動換來了周覓淺淺的一個微笑。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似乎感到了有些悶熱,於是便用纖細的手指隨意地別過了臉側的頭發,漆黑的長發像簾幕,緩緩地拉開了,露出了被掩藏的珍寶,仿佛是玉琢的耳朵,圓圓的瑩潤的,尤其那帶著些肉感的耳垂非常可愛。


    ……


    對呀,對呀,她就是這麽可愛。


    光是坐在她的身邊便有種醉酒似的幸福感。


    打點行李總時長不超過一小時,做完正事後,兩人的戰地轉移到了客廳,下午炎熱,不急著離開的周覓便給尤黎找了些電影來打發時間,數字機頂盒提供的是最熱門的浪漫愛情片,纏纏綿綿的背景音樂是絕佳的搖籃曲。


    尤黎一向有午睡的習慣,現在神經一放鬆便感覺睡意鋪天蓋地而來,沒一會兒,原本模仿周覓的端莊坐姿就成了地道的京癱,整個人都要陷進柔軟的沙發中不可自拔了。


    喂完尤黎一杯水果酸奶,現在又跑去拿布丁的周覓回來就發現了這點,她放下手中的甜點,趕緊扶住尤黎側傾的身體。


    “怎麽了?黎黎困了麽?”


    “想睡的話我扶你去臥室。”


    “我一身髒衣服,哪兒能……”


    “我去餐桌趴會兒就成,我在學校都那麽睡,現在沒桌子都不習慣了。”


    “扶我,扶我去桌子。”尤黎平時被姑姑教導一定要做個有禮貌的好孩子,就算神誌不清了,也記得穿衣睡別人床不衛生,於是聽了周覓的建議便急急忙忙要起身,找個桌子隨便趴著。


    周覓哪兒舍得讓她趴桌子,又看她實在困得厲害,就臨時按住了尤黎的肩膀,好在迷糊的尤黎力氣並不大,她勉強穩住了這隻砧板上翻騰的大鯉魚。


    “好好好,我們不睡床,但桌子絕對不行。”


    “睡沙發好不好?乖孩子,就先躺這裏。”


    尤黎恍惚中感覺周覓坐下了,少女溫柔地扶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後慢慢地帶她躺下。


    尤黎的臉頰貼上了什麽溫熱而有彈性的東西,綿軟的衣料輕撫她的耳朵,尤黎聞到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苦楝樹的香味,那是和周覓發間同樣的氣味。


    那人像懷抱嬰孩的母親一般的溫柔,輕輕用手掌撫摸她的頭發,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部,讓尤黎覺得幸福而安心。


    尤黎覺得自己找到了最棒的人肉枕頭,她得到了絕佳的位置仍不知滿足,午睡中她習慣抱著什麽東西入睡,於是現在還想要貪婪地更進一步,往裏一點,再往裏一點,可以抱住那個人的腰吧!


    發絲摩擦皮膚帶來難言的瘙癢,像是羽毛時輕時重地掃過心髒,那感覺本來就讓人難以忍耐。


    現在,更深入了。


    那是快樂的,令人渴求的,又是罪惡的,令人慚愧的。


    輕撫尤黎後背的手掌猛然頓住了,代替撫摸的,是就算繃緊全身肌肉也止不住的顫抖。那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宛若啜泣一般呻,吟從她的唇間走漏。


    她丟失了矜持,匆忙無助地壓住了睡夢中尤黎亂動的小臉。


    “不可以……”


    “不可以再往裏蹭了,黎黎。”


    而被她所製止的尤黎果然是個乖孩子,她就算睡著了,也還是體貼的。她安靜了,安穩了,枕著周覓大腿所展露的睡顏,在少女看來純潔的像是個小天使。


    周覓望著她一時有些失神,她足足緩了好一會兒才調整好心態,方才猛然襲來的快樂讓她覺得若在夢中,但轉眼又變得很可憎,她一向厭惡碰到那個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但好在一切又回到控製了,周覓可以像原來一樣,繼續輕拍尤黎的背,讓她睡的更好一些。


    眼前的電影步入了中段,在放一個小小的插曲,講女主角參加表姐的婚禮,悠揚的音樂背景音樂響起,美麗的新娘凝視著自己的愛人,幸福地說出“我願意”。


    這場景多讓人熟悉啊,周覓想著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膝上的尤黎,細細用指尖勾勒出她耳朵的輪廓,像是想要將心情通過話語直接傳遞,又仿佛在害羞地把她的耳朵捂上。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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