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參與到校園生活中的周覓,並不了解副班長是怎樣的一種職務,在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她心中有的隻是一種意外之喜。周覓驚喜地扭頭看向尤黎,想向她表示自己的誠摯的祝願。


    “噠噠。”


    周覓聽到這樣的聲音,那是尤黎搭在桌上的手指發出的聲音,她麵無表情,下意識做出了這樣的動作,仿佛老練的打字員敲出了文檔最後的回車。。


    “黎黎你是副班長誒……”


    “嗯。”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被輔導員臨時點名的少女,快速地衝同伴拉出一個微笑,匆匆走向了講台。


    被留下來的周覓唇間的笑容有了一絲僵硬的跡象,她很輕易便察覺到了尤黎隱藏的那絲嫌惡,心間一半是迷茫,另一半則是,愣愣地注視著講台上與新任班長談笑風生的尤黎時,所產生的做錯事小孩似的委屈了。


    “很高興能得到這個職務,我一定會盡到副班長的責任,與任同學一起努力,為我們光電大家庭不斷努力。”


    她望著尤黎,看她露出一貫熱情有有活力的笑容,甚至在輔導員的建議下和班長握手合影,作為第一班會的留念,便沒來由的感到一種難受。


    不該這樣的。


    她明明那麽好,不該隻是做一個班長的助手。


    周覓覺得有些憤懣還有不平,這種時候很想找到一個和自己有相同看法的人,或者單純真的覺得尤黎很有才幹,這時候單純祝福她的家夥。


    可她環顧四周,男生,都是男生,他們低頭看看手機,或者單純聊聊天,在聽到結果時敷衍地獻出掌聲……


    誰都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然後班會結束後,新的班長心情大好,號召所有成員一起去校門外吃燒烤,聯係感情,甚至還友善地向周覓伸出橄欖枝,表示隨時提供免費勞動力,為受傷的美人代步。


    “黎黎。”


    在任樂成麵前,周覓下意識抱住了回來的尤黎的胳膊,像抱住了根稻草,抱住了踏實。她本能地想要找個理由將尤黎拉離這場無趣的聚會,但又非常難得地換位思考,在尤黎的立場上為難起來。


    她看見尤黎走過來就急急起身,傷腿沒站穩,搖搖晃晃就往旁邊斜,好在尤黎眼疾手快。這個忠誠的守護者及時攬住了周覓的肩膀,倒是把她一把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尤黎對懷裏的黑發美人無奈地笑了一笑,蠕動嘴唇正欲開口,不想等在門口的輔導員提前出聲,將她們喚了過去。


    “校門有門禁,你們注意安全,吃夜宵記得早點回來,明天繼續軍訓不許遲到。”


    “尤黎和周覓先過來一下辦公室,老師有事找你們。”


    輔導員辦公室就在教學樓一側,管他們光電班的老師姓張,本校法學專業出身,這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習慣穿一身深藍西裝,在一群polo立領或襯衫理工教授裏是個異類。


    張輔曉得自己在專業問題上不占優勢,便從其他方向上努力,群裏最好講尊重師長,注重校園禮儀,群裏發表情包的人都會被當作“問題學生”拉去談心,一套一套坐下來,唯有行政工作一路穩升,管理各種學生事務,私下被稱作華妃娘娘。


    尤黎看他在自己的皮椅上坐下,雙手合攏放於小腹還翹起二郎腿,還微微抬起下巴的動作就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她對這位輔導員實在生不起來什麽好感,所作所為不過是表現一下尊重師長。


    周覓麵對張輔導那種若有若無掃過來的目光,則不適地垂下了頭顱,張輔仿佛終於察覺到了周覓的為難,回過神來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開始了這次講話。


    “情況我已經明白了。”


    “大一開學就受傷實在是件讓人同情的事情,還希望周覓你能注意身體,當然有什麽問題也可以隨時來找老師。”


    他拉了拉緊係著的領口,慈祥地看著眼前兩位女生,循循善誘,盡心盡責,做足了長輩的樣子。


    “這次情況也比較特殊,還請尤黎你多幫助幫助同學,平時多多扶持。”“老師非常信任你的能力,這次選舉也讓你當了副班長,不要認為職務小就不盡心,也不能自大,作為班上唯一一個女生,能力不足時不能端架子,關鍵時候尋求同伴的幫助。”


    ……


    “老師很擔心你們。”


    一篇長篇大論說下來,並沒有讓尤黎感覺有多大用處,為了盡早結束這次談話,她做的僅僅是傾聽和附和,好在張輔到底還有些做老師的意識,考慮到晚上找女學生談話過長會帶來的影響,他訕訕收回了視線,揮揮手便讓兩人早些回去。


    他這次談話一說就是半個多小時,尤黎想著吃燒烤的男生應該也吃上了興頭,便掏出手機,臨時發了個信息過去——


    【啊啊,談話結束了。】


    無論什麽時候,被叫到老師辦公室都不是什麽好事情,果不其然她的遭遇成功迎來一片同情的感歎,尤黎趁熱打鐵提出了“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不如回去上個藥早點休息。”的建議,女孩子那套“美容覺”的理論,雖然得到了些調侃,聚餐最後還是成功被推掉了。


    這成了今晚遇見的唯一一件好事,讓關掉群的尤黎暫時鬆了一口氣,在和周覓獨處時臉上的表情鬆了不少,但相反的,周覓的心緒看起來比較低落,或許和一群男生一同開班會到底是種勉強,離開辦公室的一路她都怯生生的,沒怎麽說話。


    晚上騎自行車經過校園黑黢黢的情人坡,習習涼風吹去盛夏的炎熱,氣氛不錯,尤黎便找了個由頭同她閑聊。


    “你知道為什麽這條路上路燈長年失修嘛?”


    “因為學校施工失誤麽?”


    “不不不,其實學校原來也特別換過燈。不過你看這條路不是在情人坡旁邊嘛,所以就叫情人路,晚上不少人喜歡在這裏拉著手散步,燈才按上幾天,就被小情侶砸了。”


    “所以學校幹脆不管了,就在附近裝了點柔和的小夜燈。”


    “你看我們前麵就有不少對。”


    尤黎一邊說著,一邊按響了車把上的車鈴,“叮鈴”“叮鈴”的避過車墊的一對情侶。


    身邊的景物像是一副徐徐展開的畫卷,周覓坐在尤黎的後座上,看向身後走遠的那盞昏暗的夜燈,看被夜晚浸染成暗色的樹叢,看手拉手漫步校園的年輕人,最後還是沒忍住,用臉頰貼住了她的後背。


    “黎黎你懂得真多,總能逗我笑……”


    “但我就要想很久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今天的事會不會讓黎黎不開心什麽……”


    她語氣低沉,笨拙地努力地嚐試說些安撫的話語,濕熱的水汽吹過了尤黎薄薄的雪紡衫,也滲進她的心底,使得她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幾分。


    “啊,被你看出來了。”


    “隻是本來已經做好落選的打算了,結果最後告訴我要當副班長什麽的,讓我覺得有點驚訝罷了。”


    “不過也不能小看班級三把手這個職務哦,說不定班長走夜路被人幹掉了,我就是班長了呢。”


    “這種定位不明確的東西,你處理的方法得當,也會變得很有趣的。“


    同樣一副爛牌,打的人不同,發展也會不太一樣,尤黎對自己的事情一般還算樂觀,又過了一段時間思考,回首過去說的倒冷靜,照著往常發揮自己的雞湯精神,幾句話順帶順了順周覓的毛就把這件事帶了過去。


    回到宿舍,尤黎洗了把臉開始準備寫寫今天的通訊稿,她回到自己的小窩穿的也隨意,脫了罩在外頭的雪紡衫,單穿一件小吊帶還有短褲就在寢室裏亂晃。


    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周覓難得沒有看書,而是擺出了自己的平板電腦,插上了耳機,打開一個畫麵,好像是在看什麽視頻。


    但從她嘴裏聽到那些拗口的外文,感覺又不像是看視頻這麽簡單,站在衛生間門口的尤黎心中隱隱有了點危機感,伸著脖子往周覓桌上瞧了幾把。


    屏幕上模糊的人形驗證了尤黎的想法,“大概是在和家裏人視頻對話吧。”她這樣想著,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隨性的衣著,決定還是避免上鏡,蹲著過去取自己的工作電腦比較好。


    然而這個170的大隻姑娘,就算蜷縮著身子彎腰過去,還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她笨拙的姿勢顯然引起了別人的注意,遠在異國的視頻對象首先瞥見了屏幕一閃而過的黑影,興致勃勃地嚷嚷了幾句,就讓周覓疑惑地回過了腦袋。


    周覓轉身就看見了正蹲在她椅子後頭的尤黎,她俯視著對方緊緊裹住上身的吊帶,還有那過分偉岸的胸脯,驚叫一聲直接漲紅了臉龐。


    視線一撞,尤黎也被嚇得炸成一隻圓圓的貓團,她尷尬地撤出幾聲幹笑,透過周覓錯開的臉龐,很清楚地看見了將她現場抓包的家夥——


    那是張過分好看的臉龐了。


    異國血統的少年留著一頭柔順清爽的黑發,漂亮的黑□□眼明亮又狡黠,關鍵是那筆挺的鼻子,柔軟的嘴唇,與尤黎跟前的周覓如出一轍。


    是的,一模一樣。


    是同時出現會讓人感到無比困惑的鏡像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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