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雨後,空氣清新,讓人心曠神怡,天空上雖然仍有幾縷黑霧般的雲片在極低的地方漂浮遊蕩,但氣候已不像冬日那般壓抑,春天是歡快的季節。


    遠處的大道上,突然出現一隊重裝騎士,這隊騎士共有五十名,他們身材高大,全身裹在黑色的重甲之中,甲葉上坑坑窪窪,滿是刀劍砍過的痕跡,胸口則雕鑄出一個猙獰複雜的紋章,被火焰包裹的荊棘叢中間卻是一朵嬌弱的苔荷,騎士胯下的駿馬雄壯之極,馬身上覆蓋著厚重的馬凱,上麵突起的尖針剛刺密密麻麻,黢黑的發亮,馬背上掛著一張精鋼打造的手弩,二十四枝一盒的破甲箭就掛在手弩的旁邊,而長劍和短矛則放在了騎士的下手邊,騎士們身後還背著一麵鋼盾,一雙雙森然的眼睛透過麵甲冷冷地掃向四周,令道路兩側的農夫和行人下意識地避過臉去,不敢跟他們直視,這是一群上過戰場的精英戰士,五十名殺氣騰騰的重甲騎士意味著有上千條性命終結在他們手中!


    荊棘火焰,嬌弱的苔荷,這是瑪諾洛斯家族的紋章,盡管十分畏懼重裝騎士的強大,一些人還是忍不住抬起眼,偷偷地打量這隊騎士,在任何一個家族,五十名重裝騎士都是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他們的集團衝鋒可以輕易地撕碎一千人的軍陣,如非有重要使命,重裝騎士是不會輕易離開家族主城的,瑪諾洛斯家族發生了什麽事情,竟然一口氣出動了五十個重裝騎士?


    在一些有心人的窺視下,一輛略顯華麗的馬車出現在重裝騎士隊伍的後麵,馬車上同樣鐫刻有瑪諾洛斯家族的紋章,駕車的是一個嚴肅古板的中年人,穿著不甚華美,但對瑪諾洛斯家族熟稔的路人輕易地判斷出了他的身份,一個瑪諾洛斯宮廷的三級行政官,這個級別的官員一般是一位子爵的輔政官或者是伯爵的重要行政助手,當禦者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


    一些人顯然被挑起了繼續窺探的興趣,瑪諾洛斯家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但用得起三級行政官的貴族也沒多少,而且看樣子這位還是一位宮廷貴族,沒有實封,否則他的紋章不該隻是荊棘火焰包裹下的苔荷,上麵還要添加別的東西以示區別,表明自己是出身於瑪諾洛斯家族的實地貴族,添加的東西一般是最能代表自有領地的元素,比如,一位受封在港口城市的瑪諾洛斯伯爵就將一艘船繪刻在瑪諾洛斯家族紋章之上,彰顯自己的獨立性。


    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家夥獲得了公爵大人的青睞,出行竟然有五十名重裝騎士保護,喔,也許是一位美麗的貴族小姐吧?公爵大人的風流本性就像他的實力一樣出眾。


    但當馬車後麵又出現一隊五十人的重裝騎士的時候,所有人目瞪口呆了!


    一百名重裝騎士!這幾乎是一位實地子爵的軍力總和了,瑪諾洛斯公爵再如何貪戀美色也不可能派出一百名重裝騎士當護衛的,要知道整個家族不過才兩千名重裝騎士而已。


    一些對瑪諾洛斯家族內情多少有些了解的人立刻想起了公國最近發生的那件事情,那件事情不僅在家族內部,而且在整個大陸都算得上是一件轟動性的大事,那位帝國千年來第一個公開出售領地的子爵大人難道真的要離開家族了嗎?


    亞納.瑪諾洛斯坐在馬車內,看著手上的魔法卷軸陷入了沉思,幾乎每一天,他都要看一眼卷軸上的內容,然後陷入深深的思索,老師說得對,他不該在這個時候打開魔法卷軸,裏麵描述的世界讓人興奮的發抖,但卻不適合現在的他,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亞納掀開車窗,最後看一眼這片土地,過了前麵的那個關口就進入到莫德爾伯爵的領地,意味著他已經離開了家族的領地,等待他的將是未知的世界和遠在三千公裏外的一個小小的爵士領,剃刀山城堡被賣掉了,沒有通過泛大陸商盟,事實證明沼澤公爵的怒火是超越國界的,他逐一拜訪了那些意圖讓瑪諾洛斯家族蒙羞的大家族,戰敗了三位傳奇強者後,拍賣行上的數字永遠停留在了五百萬上,亞納隻好從那些領主來信中挑選合適的一封給予回複,他的挑選標準很簡單,價高者得,他並不在乎購買者的身份,於是剃刀山城堡落到了威爾公爵的手裏,代價是一千萬金幣,威爾公爵親自率領一萬精銳前來接收領地,而在領地外麵,屬於沼澤公爵的兩萬大軍早已集結完畢。


    威爾家族和瑪諾洛斯家族是千年仇敵,彼此間的暗戰從未停歇過,隻不過兩大家族的領土沒有接壤,所以一直沒有爆發真正的大戰,而亞納為雙方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戰場,他並不擔心自己的行為會給家族帶來巨大的損失,瑪諾洛斯家族的人是瘋狂與固執的,他們既然已不認可亞納.瑪諾洛斯是家族的一員,那麽剃刀山城堡這塊領地就不算是家族所擁有的了,對家族而言,所有非瑪諾洛斯家族的領地都是可以被征服的,如果亞納選擇不出售剃刀山的話,下一個入侵者很可能就是某位瑪諾洛斯伯爵或侯爵,他的入侵舉動隻會贏得家族議會的支持,而不是懲罰,沼澤公爵也不會說什麽,除非他戰敗了。


    這就是瑪諾洛斯家族,一個迥異於其他大陸家族的異類。


    正式進入莫德爾伯爵領之後,車隊進行了短暫停留,除了需要休息外,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更換紋章,亞納已經不是剃刀山領主了,他甚至不是瑪諾洛斯家族的一員,家族的紋章隻允許他使用到這裏,接下來的路途裏,他需要啟用自己的紋章,西頓爵士的紋章,一朵盛開在群山青巒裏的鬱金香,從現在開始,亞納.瑪諾洛斯的正式稱號將是西頓爵士及帝國宮廷子爵。前者代表他的實封貴族身份,後者僅僅是一個頭銜而已,大部分的失地貴族的頭銜裏都擁有“帝國”或“宮廷”這樣的字樣,這樣的頭銜除了彰顯身份,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馬車上的荊棘苔荷紋章很快被替換了下來,但重裝騎士們就有些麻煩了,家族紋章早已經烙印在盔甲上,想毀掉並烙印新的紋章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批重騎士是亞納受封為剃刀山子爵後陸續分封給他的家臣,按照大陸傳統,他們的領主隻可能是亞納,但拉法西斯大陸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單憑儀式和傳統得不到忠誠,付出不可能是單方麵的,現在的亞納隻是一個爵士,一名爵士擁有一百名重裝騎士本來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就算這位爵士身家千萬,如果沒有遠大的前程羈縻,亞納確信至多一年時間,自己就會失去這批重騎士。


    “爵士閣下,瑪諾洛斯家族的紋章已經被抹去,新的紋章需要到了領地之後才能鐫刻上去,希望您不會介意。”一個魁梧的大漢來到亞納身邊小聲說,他麵容滄桑,胡子拉碴,但無論走到哪裏,身體都像一標槍一樣挺拔,他叫羅德,重騎士中隊的隊長,十二級武士,最早來到亞納身邊的騎士,曾經的將軍,現在的西頓護衛隊隊長。


    羅德胸前的瑪諾洛斯家族紋章已經被毀去,隻留下一塊醜陋的凹痕,他的左手有些紅腫,指尖裏有絲絲鮮血流淌出來,瑪諾洛斯家族的重甲以粗獷堅硬聞名於世,一位十二級武士想徒手用鬥氣抹掉上麵的紋章,也不可能毫發無損,不過除了羅德,似乎其他重騎士都是用佩劍一點一點地銼掉紋章的。


    “知道了羅德,就這麽辦吧,讓大家打起精神來,接下來的旅途可不輕鬆。”亞納踮起腳尖拍著他的肩膀,溫和地說道。


    羅德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從這裏到西頓爵士領的直線距離超過了三千公裏,這注定是一段不平靜的旅程,帝國的局勢並不平靜,各地的盜賊層出不窮,不過比起盜賊,羅德更擔心途徑之處的領主們,某種程度上,他們才是最需要警惕的,一個懷揣著一千萬金幣的爵士,還有比這更肥美的肥羊嗎?


    但路途比想象的要輕鬆的多,盜賊們不是傻子,一百名重騎士護送的隊伍不是他們能啃得動的,趨利避害是盜賊的本能,一輛由重騎士中隊護送的馬車意味著什麽,盜賊們一清二楚,不懂得這一點的盜賊早就死光了,沿途的領主也不是傻瓜,想要殲滅一百名重騎士,至少需要集結同等數量的重騎士和上千名步兵協助才能辦到,但這樣一來鬧得動靜就有些大了,很可能會招來沼澤公爵的怒火,他們知道的事情遠比盜賊們知道的多。


    兩個月後,這支隊伍終於到達了終點,一座精致漂亮的莊園,羅德先指揮騎士們將戰馬牽到馬廄裏,然後就開始安排警戒哨位,平靜的旅程雖然讓他感覺有些疑惑,但不足以讓他放鬆警惕,直覺告訴他,一路上的平安非常的詭異,危險仍未離去,也許隻要他們表現出一絲的鬆懈,殘酷的打擊就會接踵而來。


    拉什福德沒有羅德那麽多的心思,兩個月的顛簸讓他吃夠了苦頭,他迫切地需要政務來填充內心的空虛,因此他一下馬車就以西頓爵士的名義發布政令,召集領地內所有的官員到莊園內報道,其實一共就五個村的村長,一位警長和一名稅官而已,就算將莊園管家算在裏麵,拉什福德的政府也沒有超過十個人,這讓他非常的惱火,發誓一定要完善領地的官僚體係。


    亞納對這些渾不在意,拉什福德的抱怨就像一陣微風一樣從耳邊拂過,在過去的十年中,西頓爵士領就沒有領主,最高長官就是莊園的管家,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邁男人,他的職責隻是維持莊園的運轉,並沒有過多的幹涉領地事務,十年來,這裏一直維持著自治狀態,若非需要少量的金錢維係莊園,這裏連稅官都不會有。


    “一年隻有一百個金幣的稅收而已,拉什福德,下令免稅吧,以後我也不會從這裏收取一分錢的稅金的。”亞納無奈地看著領地報表,發現他的領地真是窮的可以。


    “我反對,爵士閣下!”拉什福德一臉嚴肅地說道:“閣下,您不僅不能免稅,而是應該將稅金提高到正常水準,也就是一年兩百個金幣。”


    亞納攤開手道:“這有必要嗎?”


    “非常有必要,閣下,”拉什福德一字一頓地說:“這就是統治。”


    亞納若有所思,隨即批準了拉什福德的一攬子政府建製計劃,將事務交給專業人士處理是大陸領主的美德。


    處理完拉什福德的事情後,亞納召來老管家,吩咐他帶領自己往後花園走去,半路上看到了羅德,他手持龍槍,全副武裝地站在草地上,一雙森然巨目冷冷地掃視四周,冰冷的殺氣凝而不散,亞納皺著眉頭,問道:“羅德,你有什麽發現嗎?”


    羅德單手捶胸,微微頷首道:“沒有,大人,那股陰冷仍未散去,但我將誓死保衛您的安全。”


    亞納點點頭,羅德的忠誠不容置疑,他的能力也不容褻瀆,一位戰士的直覺需要相信,否則他活不到現在,亞納直接從羅德身邊穿過,比起未知的危險,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老管家引導亞納來到莊園後麵,這裏有一座溫馨美麗的花園,裏麵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青蔥的鮮草鋪滿整座花園,繽紛的彩蝶自由地飛翔在鮮花叢中,微風帶起甘美的花香,宛如仙境的景色讓人迷醉,老管家安靜地退去,將這處美色留給了亞納,他緩緩走向園子的中央,那裏矗立這一塊晶瑩的石碑,一枚美麗的花環安靜地戴在石碑頂部,就像戴在沉睡在墓碑下女子的秀發上一樣。


    亞納摩挲著石碑,手指在碑上的名字上滑過,他努力地回憶著,回憶那個女人的音容笑貌,盡管記憶已經模糊,但她的臉龐還是那麽的美麗,慈愛的目光溫暖如昔。


    西爾維婭.西頓,他的母親,就長眠在這裏,與鮮花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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