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一罷,當朝丞相顧永鴻便被蕭覺光召見於禦書房。


    顧永鴻已近不惑之年,但氣色紅潤,身體健碩,仍算得上個美男子。他自蕭覺光踐祚以來,一直勤勤懇懇,老實本分,從先帝時期的三品大夫一直擢升到如今的宰相之位,倒也混得風生水起,一路官運亨通,身居高位。


    顧永鴻暗自在心底猜測著今日皇上留下他是要說些什麽?


    蕭覺光在禦書房內正提筆批改奏章,見顧永鴻已經行禮完畢,這才放下手中的筆,一雙琉璃眼看向顧永鴻,開門見山道,


    “自清今年二十有四了吧?”


    顧自清,乃顧永鴻長子,顧炳炎胞兄。


    “勞陛下掛心,犬子今年確然二十有四。”顧永鴻有些驚訝,皇上竟然會問起他的家事。


    蕭覺光眸色暗沉,語氣舒緩,娓娓而言,“七年前,朕尚處東宮、位在太子之時,自清似乎便已經是文武雙科狀元了吧?”


    顧永鴻本是寒門,自當年高中入朝為官已有數十載,為相也已有三年整,察言觀色、揣度人心的本事自然駕輕就熟,卻仍舊摸不透這位年輕帝王的心思。不敢有任何欺瞞,顧永鴻隻得從實而答,“陛下聖明,犬子確於先帝慶元十八年間曾有幸得中文武狀元。”


    蕭覺光接過魏青遞來的清茶品啜一口,將茶盞擱在一旁的桌案之上,才又接著與顧永鴻說起話來,“自清乃稀世少有的文武雙全之才,可堪西楚棟梁。”


    顧永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皇上向來是極少誇人的,怎麽會突然提起自清,還給出這樣的讚美之詞?


    “陛下過譽,犬子不過一無知小兒罷了,如何擔得起陛下如此褒獎﹖”不管皇上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不恃寵而驕方為上上策。


    蕭覺光卻是笑了笑,“自清乃是先帝欽點的金科狀元,顧相竟也道他不過一無知小兒,真不知何等的英雄人物才入得了顧相之眼?”


    顧永鴻暗道自己會錯了意,說錯了話,竟叫皇上搬出了先帝來敲打自己。這頂大逆不道的帽子扣下來,顧永鴻哪裏敢戴,隻得連連告罪,“還請陛下明察,微臣絕無此意,臣……”


    “罷了,朕今日叫你來,不是為了說這個,隻是自清堂堂雙科狀元,如今卻閑賦在家,空負了一身好才華,朕實在有愧於心。”蕭覺光語氣誠懇,似乎真的很愧疚一般。


    顧永鴻心裏咯噔一聲。從先帝在位伊始,他在朝中足足混了二十年,早算得上是老油條一根了。皇上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趕忙開口解釋,


    “承蒙陛下錯愛,犬子自文試武舉中榜以來,一直纏綿病榻,不堪大用,難以報效朝廷。實乃犬子福分淺薄,如何算得皇上之過呢?”


    “顧相糊塗,自清有疾在身,何不早早說與朕聽?倒叫自清白白多受了幾年的苦!一會兒且叫王太醫隨你到顧府看看,若無大礙,明日便叫自清到宮中領旨接替尉統領之職吧。”


    顧永鴻懵了,皇上難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顧永鴻有些忐忑不安,猶猶豫豫還是拒絕了。


    “謝陛下賞賜﹗隻是自清長年呆在家中,怕已荒廢了早年學業,且近年來疾病纏身,羸弱不堪,實不堪大用,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嗬,”蕭覺光冷笑一聲,“愛卿可知先祖北征戎狄時,痼疾纏身,終日藥石不斷,卻仍舊馳騁疆場,親斬敵首五百有餘;先帝慶元十年的冬天,曾不幸染上肺疾,日日咯血不斷。彼時朕尚且年幼,憂心父皇病情,央著父皇修養幾日再理朝政,然而先帝卻仍舊日批奏章三千,不曾因病情而荒廢過一日朝政。朕卻不知,顧家大公子究竟是何病情,可重過先祖?可厲過先皇?竟屈居顧府三寸之地,荒廢了學業,七年不得出?!”


    顧永鴻渾身被冷汗浸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微臣駑鈍,謹遵皇上聖命﹗”


    顧永鴻心裏叫苦不迭。真是天大的誤會啊!他方才以為方才皇上的一番話是在試探他的忠心,看看自己敢不敢培植顧家勢力,誰知自己這次卻是會錯了意,而且錯得離譜!


    誰不想子孫出人頭地,光耀門楣?顧自清的確是個文武全才,自己這個當爹的自然欣慰不已。換了其他人家,憑自家兒子的資質早就出人頭地了。可偏偏顧家特殊,自己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了,哪裏敢叫自清再入朝為官?倘若真叫自清入朝,一旦顧家出了兩位權臣後,勢必打破朝中格局,不知將麵對多少人的種種花心思!


    其中,最為擔心的便是遭到皇上忌憚。要知道當今聖上初登大寶之時,為鞏固皇權曾行過的雷霆手段,叫多少人至今牢記在心,生怕一著不慎,重蹈覆轍,降罪於己。


    皇上無意,臣子不敢有心,是以三年來,朝中格局從未發生過大的改變。隻是不知發生了何事,皇上竟要讓自清頂替尉正程?要知道禦林軍統領保障著宮中安全,是何等重要之職,絕不會輕易變動!


    蕭覺光並沒有打算解釋,他話鋒一轉,問起了另一個問題,“顧愛卿,不知你那小兒子近況如何?”


    顧永鴻見皇上又發問了,心中有再多疑慮也隻得壓下,趕緊招來,“回陛下,我那小兒終日沉迷藥理,連日不曾回家中,委實不像話。”


    “愛卿此言差矣。炳炎雖誌不在朝政,但若當真可潛心攻讀,假以時日也同樣可堪大才。顧愛卿且不必管炳炎,莫要約束了他。”


    顧永鴻連連稱是,知道皇上此言的意思。無非是在說你大兒子封了高官,小兒子就莫要肖想再走此路了。說到底皇上終究不會允許一家獨大的﹗這樣也好,顧家祖訓本就強調中庸之道。如此行事,倒也可規避盛極而衰的下場。再說炳炎那混小子的確不是個混官場的料。他那單純的性子,最好一生都莫要進來!


    “罷了,”蕭覺光不想再多說,“朕乏了,顧愛卿且退下吧。”


    顧永鴻出了大殿,擦擦額上的冷汗,仿佛劫後餘生的長舒一口氣——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今日陛下格外的嚇人,難不成是遇到了什麽糟心事兒?


    禦書房內,魏青將蕭覺光飲盡的清茶撤下去,心中有些擔憂。別人或許看不來,但魏青這個看著蕭覺光長大的宮中老人,還是十分敏感地察覺出了這位帝王近日裏心中壓製著隱隱的火氣。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竟惹得皇上不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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