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辭坊門前客流如雲, 李綺羅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這才進了鋪子裏。


    “少夫人。”秦進正在吩咐幾個管事做事, 雲辭坊的生意上來了, 除了在鋪子裏招呼客人的女管事外,又著了兩名對外對接的男管事。


    李綺羅向秦進點了點頭,“把賬本帶上,到後麵來。”


    秦進因為要照料著鋪子, 要是晚了便直接歇在了李綺羅在縣城買的小院裏。李綺羅和秦伀回來十幾天, 光在屋子裏荒唐了, 連賬本都沒得及查,這還是回來後第一次到鋪子來。


    秦進忙拿了賬本, 恭敬的跟在李綺羅身後。


    “自少夫人您和少爺走後,咱們坊的名聲又響了許多, 不光附近的臨縣,益陽府,乾陽府,甚至兩江府都有人來,想要從我們這裏進貨。隻是咱們坊裏的衣服隻要製出來, 往往都被一搶而空,著實沒有多的了。少夫人, 我們是不是要擴大規模,再多些招人?”秦進覺得太可惜了,雲辭坊的衣服賣的這樣好,每次買到的人都是少數, 眼睜睜的看著銀子流走,對於秦進這個窮怕了的小財迷來說,無異於挖他的心肝。


    李綺羅看了看賬本,滿意的點點頭:“秦進,你做的很好,我和相公出去這麽久,你把鋪子官理的井井有條,不錯,從這個月起,份例再提高一番。”


    秦進忙跪下:“少夫人,您給我的月錢已經夠多了,我是秦家的仆人,又談什麽功勞?”


    “起來吧,別動不動就下跪。正因為你是秦家人,我才不能虧待你。”


    秦進忙站起來,在秦家待了這麽久,他也知道秦家人特別是李綺羅和秦伀的脾性。秦伀看似溫和,但秦進在他麵前卻不敢有絲毫放肆,那雙眼睛似乎能輕易看穿到人的心底。少夫人愛笑,一般不愛計較,但真惹著了她,絕對討不了好果子吃。


    這兩夫妻都不好惹,秦進腦子聰明,除了對兩夫妻打從心底感激外,也對兩人充滿了敬畏。他知道,李綺羅這麽說,那就是這麽想的,他要是再推辭,反而會惹得李綺羅不喜。


    “少夫人,我說的擴充規模的事?”


    李綺羅搖了搖頭:“暫時不行,不急於一時。現在的規模相公還護的住,就算名聲大,到底沒有動別人多少利益,但如果再盲目擴充規模就不一樣了,咱們沒必要自找麻煩。”錢什麽時候掙都可以,現在秦伀羽翼未封,還是不要太心急的好。


    “對了,少夫人,前幾天如意坊和錦繡坊那邊都遞來了帖子,希望見您一麵....”


    李綺羅敲了敲桌子:“你去回,就說我今日就有空,兩方一起招待。”


    “一起?”,秦進驚訝的抬頭。


    李綺羅點頭:“去吧。”


    秦進忙應一聲,轉身去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秦進再次進來:“少夫人,那邊回了,說是馬上就過來。”


    李綺羅點點頭:“一會兒他們來了,將他們帶到會客廳。”


    吩咐了秦進,李綺羅自己上了二樓的會客廳。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秦進領著一位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隻頭戴一支步搖,再無其他飾物,年齡約莫在二十七八歲,眉梢眼角皆透著風情。


    她進來後看見李綺羅毫無驚訝,“雲辭坊真正的大掌櫃,解元夫人,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李綺羅笑著對來人伸了伸手:“請坐。”待秦進上了茶後,她看向這位女子:“這位夫人,綺羅的情況,你們恐怕早已調查清楚了吧。你們摸透了我的情況,可我還不知道夫人您到底是何方貴人呢。”她端起茶杯,學著秦伀的樣子,嘴角帶著淺淺的笑,話語卻毫不溫和。


    這位女子一笑:“解元夫人誤會了,我們怎敢背後調查您,不過是想著上門拜訪,如果對您絲毫不知情,害怕衝撞了您罷了。”見李綺羅勾了勾嘴角,並不說話,隻得道:“對不住,這事兒的確是我們失禮在先,在這裏,我帶如意坊向您陪個不是。”


    “您是何人?能代表如意坊?”李綺羅笑看向這位女子。


    女子一愣,隨後忙道:“是我疏忽了,我是如意坊益陽府的大管事,這事兒本來應該我們如意坊益陽府的大掌櫃來談 ,但想到您乃女子,這才讓我來。我姓周,解元夫人喚我周管事即可。”


    李綺羅笑笑:“原來是如意坊的周大管事,綺羅怠慢了。”


    周管事笑道:“解元夫人說笑了,哪裏來的怠慢,我這次冒昧打擾,主要是....”


    話還沒出口,秦進便在門外低聲道:“少夫人,客人到了。\"


    隨著秦進進來的,也是一位女子,隻是年齡比周管事略大一些,見了李綺羅,俯了俯身,直接自報家門:“見過解元夫人,婦人乃錦繡坊兩江府大管事,敝姓趙,冒昧來訪,還請解元夫人見諒。”


    “趙管事請坐。”


    “兩位不久前給我遞了帖子,我想著兩位的來意恐怕相同,便一同見了。”


    趙管事和周管事對看一眼。


    周管事先開口:“既然解元夫人已經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們如意坊希望與雲辭坊合作。”


    “怎麽合作法?”


    見李綺羅沒有一口否定,周管事心裏輕鬆了些:“雲辭坊的衣服,實乃珍物,如此稀物不該明珠蒙塵,如果解元夫人能同如意坊合作,我們不止會讓雲辭坊在大越遍地開花,甚至能送進宮成為貢品,而且還能遠銷海外。”


    “這麽豐厚的好處?條件呢?”


    “隻要雲辭坊並入如意坊,掛上如意坊的牌匾,我們會將雲辭坊單獨作為如意坊的一個分坊,當然,雲辭坊還是您來作主,收益的話,您可盡占兩成。”


    趙管事聽到周管事的話臉色微微一變,隨後當即改口:“我們同如意坊其他條件一樣,但您可盡占雲辭坊收益的三成。”


    “趙管事,你們錦繡坊倒是好大的手筆!”周管事看向趙管事,忍住火氣道。


    趙管事同樣看向周管事::“彼此彼此。”


    錦繡坊和如意坊為刺繡界和成衣界的兩大巨頭,背後的靠山差不多,誰也奈何不了誰,多年來的恩恩怨怨數也數不清,兩坊的人這麽互懟也不稀奇。


    李綺羅看著兩人互相瞪了一會兒後才開口:“兩位稍安勿躁,你們的條件都很豐厚,不過,綺羅自知沒有那份本事,合作的事就暫且不提吧。”乍一看,條件似乎的確很豐厚,但再一細想,若雲辭坊真的並入了這兩坊,那他們才是賺大了,不可否認,憑著這兩坊的實力,無論誰得到了雲辭坊,都能輕而易舉的讓雲辭坊在大越徹底打響名氣,但相應的,雲辭坊已經並入了兩坊,這名氣卻是全部到了這兩坊頭上。而且說什麽分坊讓她作主,那是因為她們知道,雲辭坊少了誰都成,就是不能少了她,雲辭坊的衣服核心在她,不然這兩坊何必讓利出來。而且,秦伀眼尖著前途可期,如果雲辭坊真並入了這兩坊,那李綺羅也就成了這兩坊的人,如果秦伀以後當真有出息,豈不又是給這兩坊添了一大助力!


    算盤打得啪啪響,利益卻隻分兩成,最多也就到三成,不愧是做生意的!


    如果李綺羅真想掙大錢,那如意坊和錦繡坊的確是一個大靠山,以後就算規模再大,也不用擔心受到什麽壓力。但李綺羅沒那麽急著賺大錢,隻要夠她和秦伀舒舒服服的活就行了。她一直控製著雲辭坊的規模,就是不想惹麻煩。


    “為何?解元夫人可是覺得有何不妥,如有,盡可說出來,我們還可以再談。”周管事忙道。


    李綺羅笑一聲:“周管事,趙管事,你們覺得,如果雲辭坊現在想擴充規模,是難事嗎?”


    趙管事和周管事對看一眼,不再說話。


    “我相公和我都沒那麽大的野心,這雲辭坊,我相公原也是不想我開的,隻是我無聊,手癢,才開了這麽一間小鋪子打發世間,所以,對於擴充規模,賺多少錢,對我和相公來說,並沒那麽重要。俗話說,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飯,這點,我和相公還是分得清的。而且最重要的,就算我想擴大規模,也是有心無力,雲辭坊的衣服之所以受到大家的喜愛,就是因為每件衣服我們都精心繡製。相信你們也研究過雲辭坊的衣服,如果少了雲辭坊的標誌,即便是同件衣服,都要遜色許多。


    不妨說一句自誇的話,這標誌隻有我能繡的出來。但繡這樣的標誌,實在太耗費心神,我每日就算勉力,也不過三件左右,所以,我就算想接受兩坊的好意,隻怕也無法做到。


    兩位,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但此事就此作罷吧。”如意坊和錦繡坊這麽火急火燎的派人來談合作,恐怕也有怕雲辭坊做大了,會分他們的蛋糕,現在李綺羅將這話說出來,也是安他們的心。


    周管事還想再說,李綺羅卻已經吩咐秦進送客了。


    周管事和趙管事無法,隻得站起來走人。


    出了雲辭坊,周管事看向趙管事,低聲道:“這解元夫人好大的威風,咱們帶著這麽大的誠意來,她竟一口給拒了,這不是明擺著不給我們兩坊麵子。”


    趙管事看一眼周管事:“既然你覺得是不給你們如意坊麵子,那你們如意坊大可出手,讓雲辭坊開不下去不就行了!”


    周管事一僵。


    兩人不歡而散。


    回去後,兩人都將情況一五一十的報了上去。


    最終兩坊的上層都決定什麽都不做。雲辭坊規模太小,對他們暫時造不成什麽衝擊,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雲辭坊是秦伀的產業,他一路拿了院試案首,鄉試案首,隻要不出意外,以後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他和李綺羅將雲辭坊的規模控製的剛剛好,就是在告訴他們,無意從他們手裏虎口奪食。若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要再逼,那就是真的和秦伀結下死仇了。


    如意坊的大掌櫃聽了上麵的意思,感歎一句:“不愧是能拿到解元的人,果然聰明。”若他不是解元,不用如意坊和錦繡坊出手,雲辭坊就得被別人吞了。但他現在有了這樣的身份,一般的勢力自然不敢再動。


    錦繡坊和如意坊倒是可以動一動,可是,偏偏秦伀和李綺羅又將分寸把握的極好,雲辭坊雖小有名氣,卻遠遠夠不上對兩坊造成威脅,如果李綺羅的話為真,就算以後秦伀羽翼豐滿了,這雲辭坊的規模也大不起來。此種情況下,自然犯不著得罪一個解元。


    李綺羅等了幾日,如意坊和錦繡坊那邊都派人送來了歉禮,她笑著收了,看向秦進:“現在明白雲辭坊為何不能擴大規模了吧。”


    秦進忙點頭:“是小的想差了。”


    李綺羅笑笑:“你才幾歲,經的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短時間內,兩坊是不會再來騷擾她了。


    站起來,吩咐秦進:“下個月初九是家裏老爺子的壽辰,相公和大哥二哥他們準備大辦,那天將雲辭坊關了吧,你也回去給老爺子賀壽。”


    秦進雖然不明白為為什麽賀壽就要關鋪子,但還是忙應了。


    應酬了幾日後,秦伀又繼續回到了書院,念書兼教書,隻是他得了解元,書院給他開的束修又漲了,每個月十兩銀子,也不再是教懵童啟蒙,現在已經在帶童生班了。


    李綺羅出了雲辭坊,便直接向書院走去。


    雖然雲陽縣文風鼎興,但解元卻也是極少出的,因為出了解元,把孩子送到書院的人又多了許多,聽聞他會教童生班,許多家長都找到書院,希望能讓秦伀教自家的孩子。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書院教書的一般為兩類人,一種是當了官致仕後回來發揮餘熱教書的,這種純屬解無聊,二來則是找一兩個機靈的弟子,若真有了什麽出息,有了師生情分,也算是自家的助力。


    但這樣的人畢竟少數,一般都是客座,秦伀就算再受歡迎,他們當然不會在意。


    另一類則是大多數,自己不能憑借科舉平步青雲,或者得了秀才,舉人卻再無寸進,去衙門當能吏又覺得屈才了,還不如先生來的好聽。


    秦伀年紀輕輕,科舉卻一路過關斬將,又這麽受歡迎,書院又看重。讀書人本就氣性狹小,這類人中的有些人。再加上和秦伀同年紀的學生有些心胸狹隘的,自然看不慣他。


    明裏暗裏給書院打報告,直說秦伀好好的一個讀書人,偏偏要去摻和下九流的生意,渾身充滿了銅臭味,實在辱沒了讀書人的身份,敗壞了書院的形象。


    兩天前秦伀回來鎖著眉,李綺羅一問,他便一五一十的講了,扯著李綺羅的袖子說自己在書院受到了委屈,然後要向她尋求安慰,最後慰著慰著,也不知怎的就到床上去了。


    昨天回來後,秦伀又唉聲歎氣,眉鎖的更深,抱著李綺羅細細說著他在書院受到的委屈,李綺羅第一天還覺得他是在博同情,這小狐狸的心眼可不小,真會這麽受委屈?後來兩人不知怎的就滾上了床,然李綺羅越發懷疑秦伀是故意的。


    但第二天他又這樣,而且說的情真意切,李綺羅便動搖了,結果嘛.....


    完事後,李綺羅越發懷疑,她倒要來書院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欺負他相公,還是那個小狐狸又自編自導的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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