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之獄,一步一殺戮,幾乎前往歸墟之獄心的路,鬼魅叢生,遍地都是枯骨。


    素擬踏在枯骨,步步生出黑色的蓮台,她走時,萬惡退散――她是這歸墟最惡的魔,她眼角挑起妖豔的猩紅,額心冕尊魔印微閃,止了鬼魅衝向她的腳步。偶爾,她手虛幻的魔界王尊之權――羅喉計都刀一閃,她的腳下便倒下一句屍骨,然後,震懾群魅,可片刻後,又有人不怕死的前了。


    偶爾,她的麵前也會出現虛幻的場景,虛虛實實,道了她的前塵。


    ……白衣絕豔,握虹傾天,絕骨碎盡,豔血化灰,父君身死,握弓射天,紅蓮火起,被奪王冕,背後刀,鳳凰墮天……


    畫麵清晰,仿佛當年舊事重又演,可素擬冷眼旁觀,他們――那些畫麵人,皆觸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心魔……也來了。


    世說,亂古大劫,魔族羅喉也身死道消,化為三千大道的一道魔道,補全天道,從此過後的證道之劫增加了一道心魔劫。


    “本尊成道,心魔是來湊熱鬧的麽?本尊為魔,又何懼心魔?”素擬冷笑,羅喉計都刀一震,心魔化作蜃霧消散了去。


    忽然,她的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曾經,那道腳步聲素擬十分熟悉,熟悉到他來時,她知道那人什麽時候到她身後。


    素擬轉身望著從遠處破開黑暗,腳下踩著青色蓮台而來的那人,麵無表情,半晌之後,唇角勾起笑意,“呦,這次的這隻心魔,還有點水平。”語罷,她重又轉身,向歸墟之獄心而去。


    追隨寧淵素擬蹤跡而入魔界試煉之地的神尊不遇聞言一愣,片刻後又無奈笑起,語似有縱容,“罷了,被當做心魔……被當做心魔好了。”


    然後,他又隨著她的腳步而去。


    不言不語,他們二人腳步聲都隱去了,整片空間,陷入死一般的靜謐。隻是偶爾,空間也會傳來劈開魔魅身體的聲音,或者一兩隻魔魅衝他們威脅的叫聲,他們對於隻觀望著他們,並不衝來的魔魅們理都不理,但當它們那些東西擋路了,會劈開了去。


    兩人動作如出一轍。


    一隻鬼魅又撲向素擬,素擬額心魔印一閃而逝,手重又聚起計都刀,可是,這次她還沒劈下去,她向後倒去,同時,身傳來陣陣砭骨剔肉般的疼。


    那隻鬼魅依舊向她撲來,看她身體軟倒,又有幾隻向她撲來,最先撲向她的那隻,泛著紅光的眼閃過人性化的似幸災樂禍般的惡意。


    寧淵素擬以冷眼旁觀的冷靜姿態看那隻鬼魅越來越近,仿佛那隻鬼魅的目標不是她,而她僅僅是在旁觀別人受難。


    她終於倒地,或者說,終於倒在了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巨大的黑色蓮台。


    已經脫離無感的寧淵素擬居然慢慢的感覺到一陣冷意,從心頭傳來,即使她以魔印的無魔息將自己整個人都包裹了去,也祛散不了那種寒意。她感覺到身似乎更疼了,那種疼來自神魂,或者說,來自與她命魂相連的某道神魂。


    ……是沈長安。


    素擬撫自己心口,突然勾唇一笑,待手抬起來時,手握著的,卻是冥界斬靈道的王權。


    揮手間三尺素虹卷向那幾隻衝向她的鬼魅,那些東西避無可避,在素虹翻滾時,一片紅浪化作飛灰――這次,竟然連一具屍體都沒有剩下。


    “殺這些東西,果然還是要專司裁決的冥界斬靈道的王權更好一些,”寧淵素擬眼帶起笑,對三尺素虹的威力有些滿意。“本尊不知道你在做什麽,為什麽會入冥河底那地方,可我好歹曾是冥界的冕尊,本尊借你一道神魂護體,而你……也把王權借我那麽一兩個月好了。”寧淵素擬拍拍手,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她站起來,蓮台托起她,抬手間,她還要揮舞著素虹素虹向更遠的那幾處的鬼魅跑去,可是,素虹未到,那些東西在一片神光化作飛灰,都不用她自己親自動手。


    素擬轉身向那些神光來源處望去。


    她身後,玄衣的神尊――她以為的心魔,手握著鳳凰骨製的神弓,看她望來,也抬頭,似冰雪般寂寂的眼竟也帶起笑意。


    “不錯,繼續保持。”寧淵素擬點點頭,唇角帶起笑,“此刻……便算作你幫我了,雖然我向來不欠人情,不過既然你頂了這張臉,若背後傷我,我也是不會手軟的。”


    抽魂散魄什麽的了解一下?


    寧淵素擬轉身時,眼閃過冷意。


    往生道。


    冥河,源自森羅道,無止處,或者說,冥河止處無人知曉。


    往生道有黃泉往來接引生魂,又送他們往生,是世間幾乎所有生靈魂魄都要走過的地方,也是新魂生出的地方,這裏……亦是冥界之除第十八層地獄之外往生蓮開的最豔麗的地方。


    是的,豔麗。


    沈長安初來冥界時,在渡船,見她對往生一道行走的那些生活前飄著的蓮台感興趣,為她擺渡的重邪曾說過,那妖豔旖旎的蓮朵,朵朵都是人的執念。


    冥界君典記載,死後判功過,功過審問清楚,然後以今生善抵前世惡,以下世惡消今生惡。


    人這一生總有些小過錯,或者說,稱為小過失更確切一點可是,冥界雖有六極天,下有地獄一十八道,若是每一個有過過失的生魂都要由冥界陰司判,十八層地獄將作了惡者盡數收了,隻怕地獄再有一十八層也不夠。


    那些生前小奸小惡,偷雞摸者,手隻要未染人命,死後趟過冥河,將一身罪惡都記載在代表自己的那朵往生蓮,才能再去投胎,隻等下世的將此生的因果業障都還了去。


    生於冥河之的一盞盞蓮台豔色旖旎,頗為美豔,可是,等你曉得那些顏色下的惡意,難免會從心底生出寒意。


    ――幽綠色的,是活著的那人的惡念,huángsè散出暖意,卻是人的淫之念與肉之欲,淡青色是嫉妒,暗藍色是貪,耀紫色是嗔……


    朵朵蓮花,代表的,都是人的原罪。


    冥界陰司皆是鬼仙,也有往生蓮台生於冥河之,不過,冥界凡有品階的都能陰司,都將自己蓮台藏於冥河之,或者藏之於心。


    而沈長安自己的那朵,她來冥界時,去冥河撅往生蓮蓮藕來吃時,也曾見過。


    執著於情癡,她的蓮台,是心頭血般豔麗的猩紅色。


    ――他們說,冥界君王的往生蓮,多半都是猩紅色。


    冥河,沉浸流淌著世人的惡念,向來都很安靜,可是,沈長安來往生道的冥河河畔時,卻見冥河起了波浪,冥河心,一圈圈波浪漾開,波浪卷起拍岸,折斷了托著往生蓮台的墨綠的蓮枝。


    而重邪在冥河心浮沉――他雖為冥界君王,卻入不了冥河,折不了長在冥河底的空白的往生蓮。


    沈長安望他,眼起了怒意。


    她飛身而起,足尖踏在開的寂寂的蓮花,素虹脫手而出,卷起浸沒在冥河的重邪,將他摔岸去,可是,仿佛身有千金重壓般,沈長安自己一下子浸沒入冥河之。


    沈長安一時不察,口裏被灌入了一大口陰冷的冥河水。沈長安手素虹極有靈性的卷過來,把她護在間,隔絕了冥河的寒意,可是,沈長安還沒到岸邊,見素虹突然……消失了。不知為何,素虹消失時,她身體一寒,然後有片刻失了意識。


    屠鴉聞訊趕來時,見冥界新任的斬靈君自冥河飛身旋起,衣袂似一朵蹁躚的蓮。她立在水麵之,足尖踏著一朵……黑色的蓮台,雙眼緊閉,等她睜開眼,望過來時,屠鴉隻見她的眼有猩色的紅芒一閃而逝,整個人散出魔息,她的身後,鳳凰法相,威武華美,而她站在那裏微笑,神情卻高遠,冷若冰霜。她看見他,唇角勾起的笑,是他熟悉的弧度。


    ――剛才的氣息……那是……他的君主,地獄的冕尊。


    魔尊的氣息一閃而逝,她閉眼又睜眼,還是他熟悉的斬靈君的氣息,而他的冕尊漆池的氣息卻已經無跡可尋了。


    沈長安飛身走至岸邊,屠鴉眼震驚未散,沈長安以為他是見了重邪如今的現狀二驚,於是竟然一時沒有將此往自己身想過。


    ――她剛剛看見重邪時,也被嚇了一跳呢。


    “你看,這癡人,竟然為了執念,將自己弄的神魄都快散了,還要入冥河。”沈長安謂歎,有一絲同病相憐的感慨,可她自己都不知道。


    “還不是皆拜你所賜。”屠鴉已經從初見鳳凰影子的震驚回神,知曉前因後果的屠鴉嘲笑,可他的眼睛在沈長安不覺處緊緊的盯著沈長安。


    “怎麽說拜長安所賜呢?”不知何時重邪已經緩過來了,他坐在地,有些狼狽,聽到屠鴉開口,他反駁道,“我很感激她,屠鴉,若是你跟棽棽別了太久,兩個人一直僅僅隔在咫尺之間,卻你不知我,我也不知你,若是被人為的相遇的話,你也會感激的。”


    沈長安還沒說什麽,屠鴉先開口,“既然如此,斬靈君陛下,您不若送佛送到西,再幫一幫重邪君入一趟冥河底,采一朵往生蓮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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