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尊殺我冥界斬靈君,是想與冥界為敵嗎?”沈辭言語冷淡,雖然沒有帶著十分的殺意,可是,他語得戾氣,卻也叫他們心驚。


    “與冥界為敵?”故庭燎怪笑了一下,臉神情也很怪,“虛君殿下說笑了,我們可不敢傷你們的斬靈君。”


    風孽雲抬起手,止住了故庭燎的話頭,她轉身,唇角嚟著一抹笑,“殺了沈長安的,不是本尊,而是……”風孽雲說著,向前走了幾步,走到沈辭麵前,望著沈辭憤怒的目光,與他對視,讓他看清她眼的惡意,“殺你家君主沈長安的,是長生君寂非桀。”


    冕尊立於天地,雖然他們沒有佛家不打誑語的戒律,天道會在這種謊言而降下雷霆於冕尊,可是,風孽雲……


    不知為何,沈辭對這十八都的冕尊,抱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她不會說謊的。


    不論是她說他家君主沈長安如今已經身死這事兒,還是沈長安死於長生君寂非桀之手這事兒。


    可是……在冥界時,長生君望著他家君主時,眼含著的愛意,分明不是作偽的。


    沈辭向來沉寂的表情,有了一瞬的皸裂。


    風孽雲說完,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向前走去,而她麾下的君主跟在了她的身後,將沈辭與風孽雲隔開,擋住了沈辭的目光。


    他不知她是沈長安,或者說,本來,她不是沈長安,沈長安隻是她的片麵。而所有意義之,沈長安已經……死了。


    當時,他家君主來時,很多人都問過他,她沒有來時,他是斬靈橋的隱君,握有大權,可是她來之後那些他曾擁有的都失去了,不怨嗎?


    他們不知,握了權的若是她的話,他怎麽會不願?


    也有人問,他們幾個――沈缺,沈辭,虞畫,怎麽會甘願退在她的身後?


    原因真的很簡單,因為是她,所以甘願。因為是即使死了,還保持著人類之心的她,所以,他們甘願。


    可是,沈長安……已經死了。


    風孽雲越走越遠,他們之間,不過隻是隔了幾步,可是,隻那幾步,卻似……山海。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雖然,風孽雲已經回來,可是,黃泉並沒有隨著風孽雲離開。


    ……你看,算是繼續跟著又如何呢?


    風孽雲以戰加冕,以無情證道。


    算跟著她,又能怎麽樣呢?


    黃泉看沈辭失魂落魄,他像是明白了什麽,接著,唇角帶起一抹苦笑。


    風孽雲,你可真是……真是……


    真想毀了你啊。


    黃泉心謂歎。


    他本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理,拍了拍沈辭的肩頭,然後開口,語氣有些憐憫。


    “長生君,他帶著斬靈君沈長安去了冥府神歸井,若是可能的話,你還可以找到斬靈君沈長安的神軀,至於神魂……”黃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她沒有輪回,永遠不會再歸來了。”


    黃泉提到沈長安神魂時,不過是想到沈長安神魂已經重歸了風孽雲神軀之,與她重新和為了一體,世再沒有了沈長安,因此,沈長安再不能歸來。但是,那停頓,落在沈辭耳,卻是被他理解成了不同的意味。


    那神歸井……神歸井,向來隻有一個作用。


    ……神歸。


    ――神歸,神歸,神,或歸於井,又或,自井歸來。


    而沈長安兩者皆不是,若是長生君帶著她去神歸井的話,她……隻能是作為神歸的祭品。


    “長生君在哪兒?冥界?第十八層地獄?”沈辭聲音有些沙啞,他說時,語氣帶著幾分諷意,“冕尊漆池可曾歸來?冕尊漆池……”沈辭冷笑,帶著惡意,“冕尊漆池,可曾因為她最厭惡的寂非家的人獻了一個神祗的神魂而歸來?”


    冕尊若歸,天地必有異象。


    長生君寂非桀昨夜以沈長安神魂為祭,可是昨夜,天穹之,蔽滿陰雲。


    並……沒有異相。


    冕尊漆池自然,沒有歸來。


    這些,黃泉知道,沈辭也知道,他這樣說,不過是,發泄惡意罷了。


    他不能殺寂非桀為他家君主償命,甚至,他都不能傷了寂非桀。


    他都不能傷了寂非桀!


    沈辭的手捂在臉,無聲的哭泣,他的手有些顫抖。


    黃泉站在那裏,目光帶著悲憫。


    “哥哥。”突然,沈辭耳邊傳來輕喚。


    像是……失蹤了很久的,沈缺的聲音。


    沈辭抬頭,眼眶依舊紅著,可是,他的眼沒有淚水。


    失蹤了很久的沈缺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望著他,看他望過來,沈缺抬了手,將手伸到他的眼前,將握著的拳頭張開,然後,沈辭目光一縮,似是不敢置信,或者說,是不想相信。


    ――沈缺手,握著的,是一枚君戒,他熟悉的,他家君主沈長安的……斬靈君戒。


    沈辭還沒有從見到斬靈君戒的驚與懼反應過來,見沈缺將斬靈君戒戴在自己手,然後拿出一章已經稟了天地的王令。


    “斬靈君沈長安已死,神魂俱失,將永世不歸,死前,留有遺昭,曰:斬靈道無常沈缺冕斬靈君位;奪斬靈道佐官虞畫虛君位,遣其歸妖界虞淵,不得再入冥界為陰司。奪……無常沈辭虛君之位,遣其……歸妖界虞淵,其與冥界永無關聯,若無沈長安昭,沈辭不得入冥界。”


    沈缺念罷,看著自家兄長失魂落魄的樣子,眼閃過一絲不忍,可是,他想到那人,所有不忍都又掩去了,隻留下無的堅定。


    當年,他沒有護住虞美人,如今,他必須護住他家哥哥。


    沈辭有些恍惚。


    他家君主沈長安,在死前,說,奪無常沈辭虛君之位,遣其……歸妖界虞淵,其與冥界永無關聯,若無沈長安昭,沈辭不得入冥界。


    王令曰,斬靈君沈長安已死,神魂俱失,將永世不歸。而他家君主留下王令,說說沒有她的召令,他不得入冥界。


    既然沈長安不會再回來,那麽,這王令所說的,跟讓他永世不得入冥界有什麽區別。


    他家君主,竟然連她的葬禮都不讓他參加!


    沈辭突覺喉嚨口一甜,然後失了意識。


    一直關注著沈辭的沈缺,或者說,一直等著沈辭昏迷的沈缺前,在黃泉之前,將他抱到懷,然後苦笑,“她竟然,連這都算到了。”


    不僅僅是沈辭,連黃泉都對沈長安留下的王令震驚到了。等到他終於回神,他聽到沈缺如此開口。


    “你口的她是誰?”黃泉好。


    “冕尊……風孽雲。”沈缺靜默了片刻,然後才開口。


    “不是,你說誰?”黃泉皺眉。


    明明沈缺失蹤了那麽久,明明,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沈缺和風孽雲,或者說,和神魂狀態的風孽雲見過麵。


    沈缺抱起自家兄長,正要走時,忽然聽到黃泉震驚,他瞥了黃泉一眼,似在看一個智障,“你不會以為這麽多天,我是真的隻是單純的失蹤了?”


    黃泉呆在原地似是沒有反應過來。


    看沈缺帶著沈辭走遠,黃泉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是說,這麽多天,你是被風孽雲帶走了?!”


    不腐城。


    從不腐城王殿蘇醒,再至浮羅城,然後又重不腐城王殿,除了在浮羅殿與風淄衣嗆聲時,風孽雲臉變幻了幾番表情之外,她的臉,一直帶著她一貫的漫不經心的笑,一如既往的,叫人望不見她心所想。


    隻是,跟在風孽雲身後的故庭燎還有聆心等那一眾風孽雲親選的君主知道,他們的冕尊心情很不好,而在他們回了不腐城,見到候在不腐城王殿之前的帝師暮雲深時,盡管風孽雲依舊在笑,可是,他們曉得,他們的冕尊心情更不好了。


    暮雲深站在王殿之前,看風孽雲從千層台階下一步一步走來,走到他的麵前,正如當年風孽雲加冕之時。


    風孽雲挽著她身黑紅冕服過大的裙擺,一步一步榻台階,臉的笑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可是,當她看見站在王殿之前、台階盡頭等著她的暮雲深,眼閃過一絲猩紅,而她身的氣息愈加的冷。


    終至盡頭。


    風孽雲站在暮雲深眼前,與他對望。


    風孽雲身後,包括故庭燎在內,連同聆心的一眾君主感覺到風孽雲漸漸壓抑不住的戾氣,忍不住退後了一步,而暮雲深麵對著這種壓抑,臉溫潤的表情一直沒有散過。


    似是對峙,可是,對峙是發生在勢均力敵的兩個人。而身處風暴心的兩個人都知道,自從風孽雲重歸了神軀之後,他們之的一個人,因為所為,已經站在了下風。


    先開口的,是風孽雲。


    “都說,帝師暮雲深溫潤如玉,這玉怕不是黑玉。”風孽雲目光描摹著暮雲深的麵孔,可是,她的目光帶著打量,隻覺得,她眼前這個人,讓她感覺到……陌生。


    “孽雲……”


    “不敢,大君還是換本尊一聲冕好了,反正,你想從我身得到的東西,你已經拿到了,你不必再委屈自己。”風孽雲笑了一下,然後別過目光,提步走向王殿,隻是,她在走時,卻對著她的佐官說到。“聆心,護送魔界大君暮雲深陛下回魔界,若是魔界看到完好的暮雲深陛下,依舊不罷休,那麽……戰。”


    風孽雲向前走去,然後留下一眾一臉茫然的君主。


    冕尊這是……與帝師怎麽了?


    大魔也好,帝師也罷,他們所認的,乃是護著冕尊陛下的暮雲深,可是……


    可是……


    聆心他們有些茫然,而故庭燎想到他近了她身後,感覺到自她神軀散出的,被她強製壓抑住的有些虛弱的氣息,卻是若有所思。


    “棲在她身體的雙生魂已經複活,她的護心絕骨已經被你拿去,心頭豔血讓你去給了鳳皇寧淵素擬,帝師還不走,可是……良心不安?或者說,您……依舊對孽雲別有所圖?”故庭燎走至一直望著風孽雲走遠的背影發呆的暮雲深身側,俯身至他耳畔,悄然道,語卻已經帶起戾氣。


    他竟然不知,有人居然這樣算計了他護著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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