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色的冕服,黑色的花紋袞邊,華麗的浮羅花暗紋繪在衣。她行走在明月盞花叢,清冷的浮光落在她的身,映得她氣質分外的清冷,衝淡了她身的戾氣。


    黑紅相間的領口,她的脖頸細白,白的幾乎透明,露出青色血管,帶著幾分病態,但是,一眼望過去,她身卻未帶死氣,反而優雅到帶著幾分末路的穠麗。


    森羅道禦道兩側,不知底細的、以為的確是她傷了冥界君主的那些陰司執著鎖魂鏈,對她眈眈相向,可是,雖然冥界陰司聚的越來越多,可是,看著身形單薄、感覺分外孱弱的那人,沒有一個人敢衝去。


    冥界那些陰司用帶著惡意的目光望過來時,風孽雲一臉的漫不經心,偶爾,她也會瞥向他們,可是,她看到聚集到森羅道禦道邊越來越多的、數量將近數十萬的陰司,她的眼,依舊是那種不動聲色的、高高在的漠然。


    這是……這是尊的傲骨,也是孽雲本人的傲骨。


    不關乎鳳皇寧淵素擬涅槃後今生魂的身份,是隻屬於她自己的、永遠不會折去的傲骨。


    她與古神祗一般,漠視天下人,甚至是自己。


    古神……寧淵的古神……


    冥界數十萬陰司覺得他們已經包圍了被冥尊下達了誅殺令的孽雲,可是,當孽雲的目光落下來時,他們卻依舊覺得孽雲是在俯視。


    那種高高在的俯視……視萬物為白雲蒼狗,仿佛他們這數十萬陰司在她的眼,不過螻蟻一般。


    孽雲行走在禦道,姿態懶散,卻充滿著壓迫性。


    她的一頭鴉黑長發被大紅色的玉冠豎起,玉冠,雕刻的龍鳳並不是平常所見的、似風淄衣冠一般的祥和的鳳凰,而是九龍九鳳。


    ――龍鳳相爭,意外的十分猙獰。


    她的發雖然被束起,可是依舊快要及膝,而她的額前耳側,幾縷鴉黑色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她的半個側臉。


    黑的發,白的臉,紅的衣與冠,素淡的黑白相襯,濃豔的紅黑相間,意外的非常調和。


    落在眾人眼,她的麵容沉靜,沒有濃妝與豔抹,可是,隻一個側臉,壓下了滿池殊色,意外的叫人不自覺的覺得在場那麽多人,卻沒有一個人像她這般……豔色傾城,隻是,那種豔色卻叫人望而心驚。


    黑色與紅色,一個暮靄沉沉,一個生機熱烈;一個向生,一個……向死……可是,卻又從死氣透出不息的生機。


    好像如今的孽雲,她雖然羸弱,但是,卻帶著不會折腰的筋骨,有種逼人的貴氣――優雅清貴,筋骨暗藏。隻是,她一眼望過來時,眼神流動之間,似是含情,卻曳著邪氣。


    她周身氣勢太盛,讓人不由得忽略了跟在她身後,與她一同前來冥界的‘故庭燎’和公子千帆與將軍易司冥他們。


    頂著冥界眾陰司所熟悉的、冥府君主故庭燎皮囊的寂非西臣隨著孽雲向森羅殿而去,眸色無的複雜。


    來冥界之前,她沐浴焚香,然後將自己一身常服換成了正式的冕服。


    但是,她不是為了拜謁,也不是為了朝聖,而是……為了殺戮。


    他們身前,孽雲漫不經心,可是,她那幅淡然的表層之下,壓抑著的那種嗜血的殺戮,讓他這經過亂古大劫的古龍神都有些心驚。


    那邊,還沒有走到浮羅殿,孽雲不知道看到了誰,竟然停下了腳步,唇角緩緩的扯出一個笑來。


    “怎麽,你也來殺我?”她語帶笑,笑著問那個她很是熟悉的人。


    是沈辭的同胞兄弟――冥界新任斬靈君,沈缺。


    “沈缺,你也想來殺本尊嗎?”孽雲微微的歪了歪頭,看起來有些俏皮。


    沈缺站在一種陰司之前,在眾陰司期待的目光,看向孽雲。


    一眾陰司聽到孽雲的話,以更期待的目光向沈缺望去,寂非西臣毫不懷疑,若是沈缺點頭,他身後的那些陰司一定會按耐不住的跟在他的身後提著鎖魂鏈殺過來。


    沈缺望向他家君主,聽到她的話,有些悲傷,眼甚至帶著些許委屈。他好不懷疑,若是他說是,他家君主一定會殺了他。


    毫不手軟。


    在孽雲看似含笑,卻帶著冷意的目光下,在一眾陰司或期待或攛掇的目光之下,沈缺沉默了很久,然後,微微傾身,跪拜了下去,開口,語氣恭敬,“沈缺恭迎吾尊。”他說。


    看沈缺動作,不僅僅是一眾陰司,連孽雲本人,都有些吃驚,不過那情緒一瞬後恢複了最初的疏離冷寂。


    孽雲並沒有開口說平身,可是,因為沈缺突如其來的動作,惹怒了那些陰司,他們惹不起冕尊孽雲,可是,卻容忍不了沈缺這在他們眼幾乎可以稱得是背叛的行為,於是,一條條鎖魂鏈從他的身後刺向背對著他們的、向孽雲跪拜的沈缺。


    孽雲居高臨下的望向偷襲的那些陰司,隻歪了歪頭,唇角帶著的笑充滿了嗜血的意味,她的眼神陡然極暗,瞳孔閃過一絲紅光,脖頸,妖紅色的鳳凰刺青一閃而逝,她周身氣勢一下子淩厲起來。


    孽雲衝著那些鎖魂鏈來的方向,隻抬了抬手,那些衝向沈缺的鎖魂鏈“嗖”的一下收了回去。


    孽雲眨了眨眼,嘖的笑了一聲,斜睨時,充滿了諷刺的意味,看到她的眼神,冥界陰司又怒了,可是,看到冕尊孽雲望過來的眼神,卻又有些猥縮的將瞪著孽雲的目光收了回去,低頭斂目,看起來無的心虛。


    孽雲又嗤笑了一聲,再不看他們一眼,轉而將目光投向依舊跪伏在地,即使感覺到冥界陰司偷襲他時都沒有抬頭起身的沈缺。


    她的目光,居高臨下的,帶著高高在的漠然,一眼過後,她轉了一下身,望向一直跟著她的寂非西臣,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龍神陛下,其實,你在不在,本尊絲毫不在意,因為一直以來,向前行時,本尊一直是一個人,所以,你對本尊來說,你的支持,實在是……”孽雲歪了歪頭,似在考慮一下措辭,可是,她考慮了半晌,卻還是覺得她說那話時腦一閃而逝的那個詞用來形容最是準確了。於是,她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實在是微不足道,而你的所求,也是一樣的微不足道。”她對著寂非西臣笑了一下,“本尊知曉,你是為無忌夫人而來,所以,也不用這麽委屈的跟著本尊,你跟著沈缺去極淵之獄,隻是,本尊對你隻有一個要求,用來交換,”她說,語氣陡然冷淡起來,笑意什麽的,再找不到了,“本尊對你隻有一個要求,以後,你和無忌夫人不要出現在本尊麵前,不然,本尊閑著沒事的話,閑顧前塵,若想起來千萬年前本尊的身死墜天,本尊……可能會忍不住殺了你們。”她說。


    寂非西臣愣了一下,對孽雲用冷淡,甚至冷漠之下掩蓋的意思,有些淚目。


    她不知前路為何,她也不知道,她是否會打的過寧淵孽,於是,她因為那些未知,而想讓她身邊的那些人都先離去,以免被她拖累,先是在不腐城,她以地藏為借口,將阿難調離身邊,而聆心和沈鈺奴想要跟來時,她也找借口讓他們離開了,如今,又輪到了他。


    她呀……即使被背叛,被傷害,但是,她依舊還是很溫柔的啊,如最初的、和故庭燎一同長大的那個孩子一樣。


    他想繼續跟著,可是……寂非西臣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的沈缺一眼。


    片刻的猶豫之後,對某些執念重新堅定起來。


    孽雲所說的,太有youhuo力了。


    “……”寂非西臣對著孽雲這晚輩微微躬身,開口稱謝,語氣恭敬,“寂非西臣,拜謝吾尊。”他拱著手,腰又彎的更低了一些,“寂非西臣,拜別吾尊。”


    拜別……


    她說,他可以帶被亭雲、地藏他們關入極淵之獄的無忌夫人離開。


    她說,你和無忌夫人不要出現在本尊麵前。


    寂非西臣拜得恭敬。


    一直跪伏在地的沈缺卻是抬頭,望向孽雲,有些驚愕。


    她……鳳皇寧淵素擬蘇醒了?


    孽雲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眼瞥過去,似笑非笑,並沒有先前的壓迫,可是,在她的目光下,沈缺又緩緩拜了下去。


    “喏。”他說。


    孽雲點頭。


    她一直目送著沈缺領著寂非西臣離去,然後望向公子千帆和將軍易司冥,“那麽你們呢?你們要去哪裏?”


    公子葉千帆向來聰慧,而將軍易司冥再棒槌,他也猜到了孽雲的深意,此刻,他們聽到孽雲這樣說,兩個人一同躬身,剛想要說他們哪裏都不去,他們想要跟著他,可是,還不等他們二人開口,孽雲先他們一步開口了,語氣不容反駁。


    “你們去一趟第十七層地獄,告訴諦聽,地藏王又由佛墮入殺生了,此刻一直沉睡在第三十四重天,而三十四重天現在無人,他很是微笑,你們告訴諦聽後,隨著諦聽去往第三十四重天,然後,護著他。”她說。


    說罷,重新在數萬陰司虎視眈眈的目光下獨自向前走去,公子千帆和將軍易司冥下意識的跟過去,可他們還沒有走幾步,孽雲突然轉身,怒目而視,厲聲喝到,“別跟著!”


    這樣的孽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孽雲一句話止住了他們的步伐,他們看孽雲那冷厲的表情,再也不敢跟過去,然後,他們站在那處,目送孽雲一個人向遠處而去。


    目送孽雲一個人離去,背影強大,然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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