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如雪,白衣染霜血。楚程以自身所有生機,求換人世百意念,來此孤注一擲。將所有希望放在這百意念之中。


    一日一晝三十臾,二十羅預一須臾,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念為一瞬,一刹那者為一念。


    楚程之所求,不過是短暫五瞬間,不過一息。他的生機,隻能承受這一息。一息之後,將道消人亡,化作塵土。


    一息之間,實在太過短暫。短暫的不夠人眨幾次眼。隻是一息對於世間至強者來說,可以做到許多事。


    在這一刻,他真的可以睥睨天下,唯我獨尊,敢與那尊玄境仙正麵一戰。隻是他不知道是否能夠斬殺這尊玄境仙。但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楚程站在高空之中,氣勢依舊在節節攀升。一頭白發隨風舞動。他低頭看了東海的方向。


    如今東土已無東海,那些汪洋之水早已在人世強者與古庭之仙交戰時,化作了蒸騰霧氣。


    如今的人世,也無東土。也無七域。所有大陸都被打成碎片了,已是廢土。


    東海之下。還有一座被封印住的大陸。在那裏,有他最牽掛的人兒。


    “念念...爹爹不能再陪你了。以後的路,你要自己一個人走。修真路上,步步險境,遇人要識。希望你最終能找到一個能伴隨你一路的人,替爹爹照顧你。”


    楚程雙眸之中的明亮在漸漸消失。在這僅剩的唯一的明亮中,帶有不舍。如果可以,他還是想看著楚憶念一路的成長,親手為她披上紅衣,交托給一個真心愛她,待她好的男人。


    最終,楚程的目光又落在了太初之石,落在了那在太初空間中的那間竹屋之中。


    在那裏,躺著一個白衣女子。那是他的畢生所愛。在那間木屋中,還有一張畫,一幅道侶之間相依相偎的畫。


    在竹屋外,另外一間屋子裏,那名禁忌存在依舊還在沉睡。


    太初空間中的天空很藍,那顆烈陽依舊散發著溫暖的光芒,那一把劍柄依然懸浮其中,一動不動。對於楚程的生死無動於衷。


    如今人世的天空與太初空間的天空形成了明烈的對比。楚程身上的死意也與那裏的盎然春意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沒有了半點光芒。這最後的半點光,也要消散了。


    楚程僅憑最後的意念,祭出了一根煙。


    ________這是焚寂煙。


    焚寂是為焚,燃燒生機作為焚燒世間一切之源。隻是楚程如今已無生機,又如何點燃這焚寂?


    楚程視線之中隻剩這一支煙,還有星河中的那道身影。


    “沒有了生機。這沒關係。因為我還有這短暫的命。”楚程輕聲開口,隻不過沒有吸抽這根煙。


    一息之間,遠不能將焚寂完全點燃。不過沒關係。他有辦法將其完全點燃。


    當焚寂出現,又是刹那消失。它所去之處,是楚程之身。


    他以自身為容器與焚寂融為一體。此刻,他就是焚寂,焚寂就是他。


    而後有火燃起,薪火在短暫之間,照耀了整個天際,又陷入幽暗。


    隨後,有火再次燃起,續連天地。


    所謂天地,所謂蒼宇,便是沒有界限,永遠也無法到達盡頭。而這燃燒起的黑焰,同是如此。


    火燒萬裏,十萬裏,百萬裏,千萬裏,億萬裏...到了最後,已是沒有界限,所有人都看不到了那火究竟燃燒到了哪裏。


    如果說,這天地沒有界限。那此刻便是有了界限。整座宙宇,都在這黑焰之中焚燒。


    天地劇烈地震動,無數山石都在這焰火之下燃作灰燼,茫茫人世,在此刻成了荒夷的漠土。


    暗稠花落,已是沒有他的江湖。


    他眼中的光終於消逝,再也看不到世間的光明。


    在他眼中的光消逝時,他終於求換來這世間的百意之念。


    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在他的身上轟然湧動,讓寰宇色變,無數規則流散,整個星空都在劇烈顫動。


    世間,那些重傷的強者,感受著恐怖去的氣勢,感受到讓人心駭的死意,身軀惶動。


    在這死意之下,蒼穹上裂開了無數裂縫,充斥著亂錯氣機。醫帝醫思邈,抬頭看著那道身影,隱約明白了些什麽,喃喃說道:“原來如此。”


    “他...要死了......”魔皇羅思南身軀顫動,身軀踉蹌。


    “我明明跟你說過...要一起活下去。”白袍兒身軀也晃蕩了起來。


    這股死意是從楚程身中散發而出,所有人都感受到那道身影上,已經完全沒有生氣。如今站在那裏,也不過是強行支撐。


    死了,楚程將要死去。這是一名萬古奇才。續古天舒之後,世間最為出色的人。以仙台境,便是可以力敵人世大帝。古今從未出現過如此驚豔的人。但如此驚才豔豔的人,在今日還是要死了。


    人世,廢土之中。有一把刀破開了廢墟。一道滿身是血的布衣男子從地底衝出,目光落在高空之中的那道身影上。


    這是柳刀。


    柳刀看著那道充滿著死意的身影,幾乎瘋狂。


    “楚兄...古庭未滅之前,你怎麽能死?怎麽能死!”


    銀妙竹在神墟禁區之中,滿身蒼涼。她的臉色慘白無比。她悲笑道:“楚程...你說過的...你說的...會讓姐姐複活。如今她還未醒,你怎麽可以就這樣離去?”


    在南域廢墟,一名妙顏少女站在一座陣法之中,心在揪痛。


    “楚師兄...你不能離依依而去......”


    這是謝依依,美眸中淚如流水止不盡。此刻,她的眸中青芒翻滾,到了最後止不住的傷意襲卷。


    “你今日若死,那依依便陪你。”


    一股濃濃的癡意從謝依依心底浮起。她的氣勢在節節攀升,身後一座座仙台連層而起。


    這是太靈之體。先有李素白癡戀一個木雕,化癡為道。今有謝依依癡戀楚程,以癡築仙台。


    青洲大陸,楚憶念坐在一頭龐大的白虎上,追逐著一頭妖獸。忽然之間,楚憶念猛然抬頭而起,而座下的白虎,也是陷入了惘然。


    此刻,楚憶念的心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流失,那是她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旦消逝,她將一無所有。


    “大白...是爹爹麽....為什麽念念的心會那麽痛...那麽痛......”


    ________


    星空之中,狂風呼嘯裏,塵沙如縷飄落,原本烏黑的頭發,因這生機的枯凋便作了白。   雪白的發絲在他蒼白的臉上,在他毫無光芒的眼睛上飄過。


    隨著這塵沙的劃過,白發的飄起。楚程終於動了。


    一聲如雷轟鳴,世間便再也看不到楚程的身影。他的速度已經遠超與光。根本無法捕捉。


    就連那尊玄境仙也隻能隱約捕捉到一絲影子,但又很快就消失在視線當中。


    感受到這氣勢。這尊仙也是驚恐無比。這股威勢已遠超與自己。


    李素白渾身是血,生機在彈奏此琴之已經消耗殆盡。看這那道白衣,看著那滿頭華發的男子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原本布滿灰色的雙眸裏,再次閃起了光茫。


    “是了...是了....原來我並沒有錯。我所念的人,就在這座天地中。”


    她的視線模糊,看著那道白衣,那一頭華發。恍惚之間就像看到了當年那個男子再次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太靈之體....當有太靈。滿目錦繡皆為棋。我啊...心甘情願,做你手中之棋。”李素白笑了起來,臨死之際,心中已經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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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為師知道你與我一樣,都是癡情人。你我同為太靈,同是癡意。今日,為師就將自己的道續接給你。你要記住,一定要守護他一世,不可違背。”


    李素白伸手一揮,一道清光從身上漂出,入往南域大地,落往那名少女的身中。


    有靈而起,有靈消散。李素白臉上隻有笑意,手指之中一點猩紅出現,在琴中一彈。


    戰歌再起,餘音繞梁,向著星空而去。而李素白的身軀,開始潰散,從腳到手,再到身軀,再到那張帶著笑意的絕美之臉。


    “我的遺憾,就是未曾與你多說幾句話。不過...這就夠了...能夠再次見到你...便是心中無憾。”


    狂風吹來,李素白的身影終於消散,化作清光流散天地。


    十萬年前、人世最為驚豔的四個人。如今三人在這場浩劫之中死去。


    他們將隨著歲月,漸漸被人遺忘。世間再也不會有風月,也不會有刀狂,也不會有癡仙。


    他們的江湖,已經不在。那如今的這些人,還會依舊有屬於他們的江湖麽?


    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楚程自己。隻是楚程將再無他的江湖。


    他的身影在一念之間,便是來到了那尊仙的身前,一拳轟出。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拳,但卻是讓整個寰宇崩潰塌壓。


    這尊仙臉色頓時大變,他在那一拳之中感受到了生死危機。


    他手中的蓄力,一擊而發。要抵擋住這一拳。


    一掌與一拳沒有波瀾壯闊的畫麵。隻是簡簡單單的一拳與一掌。


    但就是這麽簡單的一拳一掌,世間卻是無人可以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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