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求你收我為徒!”


    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倚在桌邊,放在了易安生麵前。


    銀子很舊,但是很幹淨。


    縫隙間被蟲蛀得厲害,聞著有一大股黴味,像是存放了許久。


    微風吹來,易安生能夠聞得出來。公司年假回到自家祖屋就是這個味,隻要開窗通風稍微晾曬幾個時辰就能去掉黴味。


    易安生托起這枚銀錠,用手顛了顛,分量倒是不輕,看著有些不明所以。


    轉頭看向桌前,將銀子遞給自己的人。


    一個小孩。


    年齡約莫十來歲,瘦瘦巴巴的,穿著一身黃中泛白的袍子,仿佛洗了不少年月。灰頭土臉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孩子應有的朝氣。


    對方的眼睛很渾濁,眼仁卻很清澈,像是經曆過風雨,卻沒有忘記初心的浪人。


    他跪在地上,見易安生的視線從銀子轉移到他身上,咚的一聲磕了一個響頭,抬頭瞬間,滿是討好的意味。


    “你是誰家的孩子?”


    易安生說著將銀錠遞了過去。


    “仙師,我很聽話,你不要趕我走!”小孩見易安生將銀錠遞給自己,突然大驚,連忙彎腰叩頭,磕頭時發出沉悶的響聲,血漬也順勢印在石磚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也沒有要趕你走!”


    易安生這才明白,連忙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小孩顫顫巍巍的站起身緩緩退了幾步,才小聲地問道:“仙師,你真的願意收我為徒嗎?”


    易安生攤手有些無奈,隨後又在原地轉了一圈,笑著說道:“像我這樣的人?像是仙師嗎?”


    小孩再次跪倒在地,用著一種幾乎乞求的語氣道:“是仙師!倒是我這樣的乞丐,不配做仙師的弟子。”


    易安生聽完,心口有些堵得慌。


    眼前的小孩,看起來很機靈,卻要拜自己這樣來曆不明的人做師傅。


    能夠攢下一錠銀子,說明他很節儉,一個乞丐能攢下一錠銀子,說明他很聰慧。


    易安生看著對方,久久沒有回話。


    倆人所處的位置,是一條禦街,錯落有致的房屋顯示這裏的繁榮,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著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


    就連走動的行人,也能看到少許富態。


    倆人杵在這裏,顯得十分紮眼,周圍每經過一個行人,都會疑惑地看上兩眼,隨後連忙收回視線,低頭跑開。


    原因也不難猜到,那就是易安生的穿著太過惹眼。


    一身夏涼裝,幹淨利落。下半身是黑白交錯的短褲拖鞋,上半身穿著一件白色印花短袖,外側套著透明防曬服,一顆牙舞爪的龍頭印在胸口,顯得十分逼真。


    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感受的不是涼爽,而是驚嚇。


    不是逼債就是上供。


    沒人敢逗留、沒人敢上前。


    更別說易安生這一頭短發,這個時代無人敢流,就連他的皮膚,在陽光下的照耀下都顯得白皙異常,與路上抹粉的小娘子一比略勝一籌。


    這樣的人,可不是一般富貴人家能夠養出來的。


    此時的小乞丐見易安生微怔,沉思許久還不曾答話,作勢又


    要跪下。


    他能一股氣將攢了三年的銀子拿出來,舔著臉拜師,已經算是他活了這麽久最有勇氣的一次了。


    他不想放過眼前的機會,他更不想回到從前。


    所以即便會被拒絕會死,他也沒有絲毫害怕。


    易安生從愣神中醒來,看著又跪倒在地的小孩,十分不適應,再次扶起身道:“你為什麽要拜我為師?”


    “為了活著!”


    小孩鏗鏘有力地說著,眼神中充滿了堅定,但似乎又有些躊躇:“我娘臨死前說讓我活著。”


    易安生上下打量了一通,這個理由倒是充分。


    易安生找了個陰涼地,抬頭看向頂著烈日的小孩,隨口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別,別人都叫我二狗子!”


    小孩像是有些自卑,雙手來回地搓著,眼神也變得有些渙散,像是害怕被別人瞧不起。


    “我說的是你的姓和名!”


    這下小孩直接將頭埋在了胸口,兩個手指來回地轉圈:“我母親生我時難產死了,我沒見過我父親!”


    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看著易安生:“仙師,要不然你賜我一個名字?二狗子做牛做馬報答仙師。”


    易安生聽完卻犯難了,起名一事十分講究,賤名多平安,不容易夭折,類似於‘狗娃、小草、虎子’這一類,自己又不能隨意起。


    除了要考慮傳統的避諱,取名時還要蔣陰陽五行、生辰八字、生肖屬相、五格剖象、八卦六爻等等,自己又精通。


    而且起名著一般是長輩賜予晚輩的祝福,兩人非親非故,自己一旦起了名字就得照顧他。


    想到這裏易安生有些猶豫。


    二狗子在一旁站著,眼巴巴看著易安生,他心裏明白,自己一旦有了名字,就能脫離乞丐的身份,哪怕是加入奴籍,也好過漂泊不定。


    等了許久,就在二狗子滿懷期待時,一盆涼水將他渾身澆透。


    隻見易安生站起身,來回走了幾米轉身對著二狗子說道:“名字對於你現在乃至以後都特別重要,現在的我沒有辦法隨意給你安一個,不如等我有資格,或者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再給你起,先以別名延年叫著,你看怎麽樣?”


    最終易安生取了一個別名,等真正取名字時,這個別名不想要了也可以丟掉,也沒有什麽避諱存在。


    易安生一片好心,但是對於延年來說,這更像是一種拒絕,他作為一名乞丐,摸爬滾打長了這麽大,一些該有的眼色他還是懂得,各種達官貴人、富商、文人他都見過,就連皇帝他也偷偷地瞄過一眼。


    但是他們都比不上眼前的仙師。


    延年可記得,就在三個時辰前,他在這裏乘涼打盹,突然憑空在巷尾出現一個人影,嚇了他一大跳。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什麽變化,就這麽直接出現在自己眼前。


    起初他還以為遇到了妖怪打牙祭,嚇得他連忙躲了起來。


    好一陣功夫,他都躲在箱子後觀察,發現易安生並沒有市井流氓傳得那樣凶神惡煞,反倒像是個讀書人,最重要的是他胸口有個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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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擒住神龍,所在自己胸前的,不是皇帝就是仙人。


    不僅如此,


    延年還看見那人在巷尾走來走去,時不時看著行人紮耳撓腮,說著什麽被雷劈,我命由我不由天,不得好死,撞了邪的話。


    更加讓他確認易安生就是渡劫的仙人,一招不慎被妖邪偷襲,墜落了凡塵。


    之後更是看到易安生從兜裏掏出發光法寶,對著天空不停咒罵,他可記得隔壁老乞丐在下雨天躲在樹下指著天空罵了一句賊老天,就被一道閃電劈成黑灰,易安生罵了那麽長時間,天空居然沒有任何變化。


    盯了一個多時辰,他還發現易安生從衣服內兜掏出一顆黑色藥丸吞進嘴裏,隱約還能聞到一股香味。


    延年立馬起了心思,要是自己上去拜仙人為師,賜下一枚仙藥,自己說不定就不會像村口算卦老頭說的那樣,活不過十八歲。


    就算是不賜予仙藥,隻要伺候好了,飛升上界,自己作為他下界弟子也會平步青雲,勝得過自己沿街乞討求活。


    一個十來歲的乞丐,無權無勢沒有任何依靠,有什麽好東西都得藏著掖著,一不小心就會被搶走,說不定運氣不好遇到脾氣差的流氓,還會打他一頓。


    好在他年齡小,總會有一些富家小姐施舍同情,也正是他命賤才能熬得過去。


    想著想著,忽然怪風湧動,半空電閃雷鳴,天空橫跨一道黑光。


    “延年,這是怎麽回事?”


    “仙師,應該是有小妖劫法場,每個月都會有幾次,看方向是觸動了西門法場的禁製,整個北陵縣,隻有衙門與法場才有禁製,其他地方倒是沒有聽到過。”


    這個時代看起來有些像古代,但是怎麽會有妖怪?難不成這裏是妖魔鬼怪混居的時代?


    “延年,如今是什麽朝代?”


    “回仙師,如今是絕仙天朝,妖曆二十一年,仙師要去看看嗎?”


    絕仙?妖曆?易安生有些手足無措。


    延年見狀,直接走出小巷,引到街上去。


    不知緣由的民眾接連聚攏,甚至連遠處的行人都趕了過來。


    場麵浩大,天曉得到底要發生什麽。


    法場就建在菜市口外,向前看去,裏裏外外圍滿了人。


    妖怪出沒,整個法場亂作一團,最裏層的想出去,最外層的想進去,場麵看起來十分焦灼。


    “他爹,饅頭,饅頭別讓踩壞嘍!”


    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樣子,絲毫不影響看熱鬧的存在。


    這時易安生也趕了過來,看著麵黃肌瘦的老人忙著撿血饅頭,心裏有些膈應。


    “聒噪,大膽白河妖,今日竟敢劫法場!莫不以為整個天朝都成了你們妖魔的地盤。”


    “哈哈哈,北陵縣縣令,不過是天朝走狗爾爾,莫不是天朝氣數未盡,你又有官運護體,吾又怎麽會被小小禁製所傷。”


    “冥頑不靈,信口雌黃,伏誅受死!”


    “轟!”


    天空傳來一聲驚雷,一具冒著黑煙的屍體從天而降,血液噴灑而出,飛濺的血水染滿半個法場。


    “快呀!他爹,饅頭快點拿出來,沾點妖血……”


    延年冷不丁打了一個冷顫,死死抓著易安生的衣角。


    隻見一道白光媛媛抽離殘屍,在天空盤繞幾圈之後,精準落入易安生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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