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掛,暖和的日光洋洋灑灑的落下來,照在竟陵城前門城牆上高掛的那塊匾額上。


    匾額上除了刻有“竟陵城”三個大字之外,還有兩旁的一對豎聯:不羨罍杯與省台,隻羨西江水門前。


    取的一代茶聖陸大家所作,全詩為: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台;惟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


    竟陵城是茶都,所以這裏有著聞名世界的天下茗茶簿的收錄人,是為陸家。


    目前已經收錄在內已有八百多種茶葉,其中包括田野間不知名的普通茶葉,也包括年年隻往皇宮供奉的洞庭碧螺春一類的天下名茶。


    當真不愧為茶都。


    陸庭羽是現任陸家家主陸阮之孫,在竟陵城也是一位有名的少爺公子。


    另外要補充一點,竟陵城是大良為數不多的一座由家族管轄的城市。


    茶食居,此為竟陵城最大的一家酒樓。


    可此時茶食居二樓,卻有一波非江湖人在對峙。


    ……


    就是無視你,怎麽樣?


    謝安撫胸中有怒火,無處發泄。


    “狼阿雪,你別以為本少怕了你,江湖上把你傳的那麽邪乎,老子還偏偏不信。”謝安撫用眼神示意身旁幾個好友兼手下。


    “操,弟兄們,他就一個人,幹他!”那個精壯漢子大喝一聲,其他人的精神也都為之一振。


    “媽的,敢欺負我們謝少,真當信刀門無人?”那個!油嘴滑舌的錦衣公子威脅道,“還是你以為鳳陽山護短一說是在開玩笑?不過一個狼阿雪罷了,哪怕十個狼阿雪,在鳳陽山眼裏也不過如此。”


    周圍食客聞此言皆大怒,紛紛出言相斥,其食樓老板更是威脅道:“鳳陽山怎麽了?整個大良有幾個人敢在竟陵城撒野?就你們幾個人還敢就敢在茶食居耍橫?待會兒陸少爺來了你們可別求饒。”


    “哼!”謝安撫冷哼,不過也隻是冷哼一聲,狼阿雪他是不怕,可這不代表他也敢招惹竟陵城陸家,他是有怒火,可是他不傻,衝撞陸家這種找死的傻事他當然不會做。


    不過這狼阿雪,該殺還得殺!


    眾食客紛紛抱打不平,可是被罵的那人,卻好似渾然不覺。


    黑衣鬥笠少年郎,手持長劍斜指謝安撫,同時張口:“北地雪原阿雪,與鳳陽山下信刀門少門主謝安撫以及四位俠客有爭,請立,生死狀!”


    諸食客嘩然,都開始竊竊私語,謝安撫等人一愣,互相對視。


    就連一旁的食樓老板都勸阻道:“阿雪少俠,這生死狀一立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謝安撫可不比他那四個狐朋狗友,少俠可要三思啊。”


    狼阿雪卻隻是望著謝安撫一動不動。


    “謝少,這事兒我看還是以退為進的好。”還是那個隻會說好話的錦衣公子在勸。


    精壯漢子大手一揮:“也就小羊兒你膽兒小,狼阿雪?我看就一個不懂江湖規矩的莽子而已,慫他娘的甚?”


    “少門主,依無名來看,單就阿雪少俠一人的戰力,除非他是下山人,不然我們定能勝之。”那位挎刀的男子長著一副清秀的麵容,他的名字就是他說的那個,他叫無名,是一名無名刀客。


    謝安撫捏著下巴作思考狀。


    眾食客站在一旁竊竊私語,食樓老板苦苦勸說狼少年阿雪,而狼阿雪卻聽若無聞。


    阿雪雙手抱劍,麵無表情的看著討論的那五人,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


    終於,謝安撫思考完,他決定教訓一下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狼阿雪又怎樣?難道還能一打五不成?


    “好!生死狀是吧?立就立,今日之事,我們不分個生死,你還真以為本少爺怕了你?”謝安撫眼睛示意,精壯漢子率先衝了上去。


    繼而持劍俊公子和無名也紛紛衝了上去,隻剩下鬼精靈俊公子和謝安撫站在那裏,大概是等著狼阿雪被打死?


    不過事不遂人願。


    精壯漢子是第一個衝上去的,他拿著刀對著阿雪就是一個橫掃,出人意料的是阿雪並沒有躲閃,隻是用那把他十分愛惜的寶劍豎在腰前,硬生生接下了勢頭正足的一刀。


    精壯漢子的手被震的發麻,他有些不可思議望著那個少年。


    這時一把劍刺、一把刀劈同時揮向阿雪,劍刺胸膛、刀劈頭頂,除了後退一避再無躲掉的可能。


    可是後退的話就要麵臨精壯漢子全力的一斬。


    於是阿雪做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動作,他蹲了下來,然後把劍橫在頭頂。


    於是劍刺空、刀被擋。


    阿雪又伸出右腿向前橫掃,俊公子的腳踝像是被人拿棍子狠狠的掄了一下一樣,疼往後退了一步。


    這時精壯漢子和無名的一刀一劍再次打向阿雪,而阿雪正蹲在地上且一隻腳向前伸出。


    可是那把劍卻自己動了起來……


    什麽是下山人?什麽又是望山?


    望山者的表現是內氣外放,下山人的表現是——禦氣。


    江湖上有這麽一句話:當你的丹田內有一個小人時,你就是剛剛成為望山者的新人;當你丹田內的小人手裏握著一把兵器時,你就是望山者的老人;當你丹田內的小人能夠動彈時,你就成為下山人了。


    可阿雪依舊不是下山人。


    他雖然能內氣外放,雖然能禦劍殺人,可他依舊不是下山人,因為他是被雲中山的道玄山通緝的人……


    無名看著那把憑空懸浮的劍,手中動作一怔,然後迅速後撤。


    那精壯漢子見無名忽然離去,還以為是無名慫了,於是自己揮刀,砍向蹲在地上毫無動作似在等死的阿雪。


    在眾食客的眼裏,他們看到的是那個精壯漢子舉起手中的刀,然後刀掉落、頭掉落。


    那把劍就像失控了一般,朝著謝安撫等人就衝了過去,待斬掉謝安撫和持劍俊公子的頭顱後才又重新回到阿雪身旁。


    此時阿雪依舊擺著先前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鬼精靈”公子瞧見此一幕,趁著眾人還在發呆的時候,跳窗逃走,無名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也跟著逃了。


    死人了?


    死人了!


    眾食客這才回過神來,剛才還在看熱鬧的眾人紛紛落荒而逃,隻剩下寥寥幾個膽大的人和食樓老板還站在茶食居二樓。


    “阿雪少俠?”食樓老板小心翼翼的問道。


    見阿雪沒有反應,這才走上前去察看,原來阿雪已經昏了過去。


    ——


    時間流逝,今日因為跟老觀主下棋的緣故而耽擱了趕路,本來何小年也不急,於是決定幹脆在這小道觀裏再住一夜。


    老觀主收拾一身行裝,拿著一個幡子進城算命去。


    早早吃了晚飯,老人家喜歡嘮嗑,何小年自然也會陪著。


    老觀主端了兩杯茶做到門檻上,向旁邊遞了一杯,“何小子,老朽我早就想說了,找你見你的第一麵你就愁眉苦臉,怎麽,你小小年紀也吃過苦頭?”


    何小年接過茶杯,後點了點頭。


    老觀主有些好奇:“哦?那老頭子我倒是想聽你講講,什麽是苦?”


    “這個問題啊,其實很好回答的。人生嘛,本來也沒有多少如意事,踏入官場和踏入江湖尤其如此。其實說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哉。


    苦也樂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些前人的話真的不無道理,你說人生中能有多少苦哉事,要我回答的話,不過一死唯是苦,其它不過皆虛妄。”


    何小年絮絮叨叨一大通,老觀主還真聽了進去。


    “哎呀,老朽想不到你一個半大小子也能說出這般有道理的話來。”


    “前輩過獎了,我跟您比,不過隻是一介晚輩而已。”


    老觀主笑著說道:“哪裏的話,我們都是一類的人,不分前後。”


    何小年喝了一口茶後,說:“前輩一個人在這觀中守了這麽多年,辛苦了。”


    “不苦不苦,就像你剛才說的,苦中作樂,還能夠守在杏園觀中,老人家我心裏,甜的很嘞。”


    何小年不語,一老一少就那麽坐在前門的門檻上,雙手捧著茶,不發一言。


    老人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於是說道:“今日與你下棋,老朽發現你的棋藝何止不錯啊。不是老朽吹牛,就我的棋藝水平,在江湖上除了姓柯的那小子,能下過我的人還真沒幾個,而你居然能連續兩局都能差點下贏我,不簡單啊。”


    何小年苦笑不得,“前輩您就別調侃我了,就那兩局,明明都是您故意讓我的,要不然我能堅持那麽長時間?”


    老人搖搖頭,用手捋了捋胡須道:“我還真沒放水,尤其是第一局,真的是就差一點。你啊,還是涉世未深,膽子雖然夠大,隻是見識不夠,要不然輸的可就是老朽嘍。”


    何小年晃了晃身子,喝了口茶水,然後放下茶杯,雙手放在身後撐著地麵,抬頭看著天邊繁星。


    “剛才聽你說了半天人生,怎麽?有故事?”老人擺出同樣的動作說道。


    何小年毫不在乎的說道:“自是有的,小時候吃過一些苦頭。”


    老人好奇道:“哦?”


    “不過是家族內鬥而已,我不幸被趕出家門,做了三年乞丐。”何小年解釋。


    老人聽後恍然大悟,說:“怪不得你少了一些年少的銳氣,難得。”


    何小年打了個哈欠,說道:“前輩謬讚。”


    老人見少年也犯困了,於是幹脆起身說道:“算了,時候也不早了,老人家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何小年點了點頭,也站起身回自個房間去了。


    圓月高掛,照在這個小庭院裏,多多少少有些亮堂。


    老人彎著腰站在這庭院中間,雙手背在背後。


    渾濁的目光看著那棵高大的杏樹,大抵是想到了那條杏花枝,所以竟有些淚水從布滿皺紋的臉上滑落,滴到地上,浸濕了泥土。


    (撫捏,是的什麽鬼的違禁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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