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慶雲托著下巴,撐起尚顯幼稚的少年麵龐,拚命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樣。


    “有意思?親可是又悟到了什麽?”


    “嗯,晚上我確實看到過兩個高飛雀。


    如果按照大師的表述,其中一個也是百變拔拔。


    根據我的判斷,應該是私下與倭女交易的那個。


    百變拔拔唆使倭女刺殺了高貴人,無疑是加速了今上在立嗣問題上的決斷。


    但這並不是三皇子等人現在願意看到的。


    拔拔和大師既然並非同道,那麽出現在這裏的高飛雀就和大師脫不了幹係,大師和高家都是三皇子的人?”


    “貧道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有些時候是合作,有些時候是交易,為何非要把大家都綁在一起?”


    “好,那我們換個說法。


    大師以建國為法號,押寶壓在誰的身上都不稀奇。


    可是高家不支持二皇子而支持三皇子,這點就很稀奇。


    除非,除非高家認為太子黨有非常大的實力和可能性反撲,想用三皇子頂在前麵。


    而三皇子本就處於劣勢,所以他願意賭博,


    如果他能借助現有力量,在鎮壓太子黨時立下比二皇子以身飼虎更大的功勞,那麽他或者還能找到轉機?”


    “慶小親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貧道身在其中看得都未必有慶小親通透。


    所以慶小親應該理解,貧道的寶不必壓在一個人身上。


    現在這種局勢,貧道隻壓太子翻不出今上的手掌心,


    至於嗣子會是二皇子,三皇子,還是四皇子,貧道現在並不在意。


    所以貧道對慶小親,小龍王,采亭姑娘都不會有什麽惡意。


    不過慶小親真的應該想一想,


    現在各方都知道太子黨仍然具有很大能量,可是他們最近在謀劃什麽?


    又會怎樣落子呢?”


    “哎呀!”


    慶雲心下大驚,太子黨目前直接的敵人,隻有已經明顯站隊的人。


    目前各方勢力都是鬼鬼祟祟,暗潮湧動,並沒有明裏活動。


    隻有小龍王高調跳忠建議魏王早做決斷。


    他才是太子黨最急於剪除的人。


    而目前小龍王獨自離山,實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貧道想給親幾條建議,親是個通透的人,想來一聽就懂。


    首先,這幾日慶小親是無法回寺了,


    隻要慶小親保貧道清白,貧道也自有辦法幫慶小親還一個清白。


    采亭姑娘見過元悲死因,是重要證人。


    拔拔如有意加害采亭姑娘,以他的百變本事,防不勝防,


    那姑娘在寺中並不安全,不如暫由貧道保她。


    慶小親不妨去關心一下小龍王的平安,


    等到慶小親順利將小龍王接回來,我們再做長談。”


    “我大哥在哪裏?”


    “魏王已入成皋。


    小龍王如果不在那裏,就在趕回來的路上。


    嵩山到成皋隻有一條官道,不會走岔的。”


    慶雲雙手抱拳,神色忽然冷厲,


    “那采亭姑娘就拜托大師妥為照顧了!”


    他自然清楚那空空空空並沒有打什麽好主意,


    隻是以采亭做質,尋求於小龍王對話的機會。


    但空空空空在北魏爭嗣的棋局裏是一個獨立的勢力,現在與他撕破臉並沒有半分好處。


    同樣,對方與自己撕破臉也沒有半分好處,他並不擔心那老狐狸會使什麽絆子。


    任城王嗣子殞命少室,少不得也是一番風雨。


    慶雲不敢去前山緱氏,那裏消息去得太快,怕是會有麻煩。


    於是他破林穿山來到太室山陽崇高縣(筆者案,今登封縣),用小龍王的令牌在驛站征了匹快馬一路向北。


    疾馳數十裏,兩岸山勢漸峻,風景卻是極好,百花爭秀,金桂飄香。


    本地人喚此處為蝴蝶穀,乃是浮戲山腳下一處勝地。


    可是慶雲此時心急如焚,急於與兄長會合,揮鞭走馬,無心觀花。


    不知是否一夜未眠的緣故,還是受了穀中花粉的影響,慶雲的眼皮忽然一陣疾跳。


    一路擦身奔過幾匹駿馬,顯然是精心馴養的軍騎,可是鞍上空空,不見騎手。


    慶雲暗感不妙,用力揉了揉眼睛,望向道路遠處,隱約是一地人骸馬屍。


    他縱馬近前,一股濃鬱的血腥氣蓋住了漫山花香,


    這裏曾經有過一場激戰,發生的時間不久,滿地血液還沒有凝固,正在嚐試填充更多的蹄印車轍。


    地上橫七豎八倒了約莫十數人,都是軍卒打扮,大多看上去沒有明顯外傷,但是七竅淌血,似是受到重擊傷及內腹,眼見難有活路。


    慶雲心道不好,這種手法像極了大哥出手,


    於是他仔細搜尋,終於發現一具“屍體”傷勢不同。


    那人髡頭輕甲,似是塞北人氏,此時身中數刀,渾身浴血,不知死活。


    慶雲隨意將馬掛在路邊,俯身去看,那人的傷處並不致命,似還有鼻息,可能由於失血過多,暫時休克。


    於是他從一旁屍體上撕下一些布片,對那人做了緊急包紮,將大多數出血點都止住,然後取過水囊,灑了些鹽巴,撬開那人頜骨緩緩喂下。


    過了片刻,那人悠悠醒轉。


    慶雲忙問道,“你是宇文部的人吧?”


    那人的髡發與宇文本柕一般無二,很有辨識性。


    “你是?”


    慶雲取出小龍王的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見你受的都是刀劍傷,和那些人不一樣。


    你認識這塊牌子嗎?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小龍王?


    快!步六孤伏擊小龍王,龍王寡不敵眾,已向那邊山上退去了!”


    慶雲聽罷,也不多留,將水囊拋給宇文義士,便向山上尋了過去。


    一路劍斫掌劈的痕跡,斑斑血點,滿是棄刀伏屍,這方向倒不難辨認。


    慶雲隻管一路狂奔,不似山上的人且戰且行,倒也沒用多少時候,就聽見了前方人聲。


    小龍王連聲怒吼,嗓音嘶啞,顯然體力已有不支。


    但是他的悍勇在族內直追乃父,當年拓跋鍾馗隻身雙掌平終南,掃平蓋吳十八寨,那是何等天威?


    眼前不過數十烏合小醜,氣勢上又怎能震得住小龍王?


    不過圍剿的陣營中也不乏好手。


    一名黑衣老嫗拄著盤龍拐遠遠望著並不動手,也不發話,仿佛是這一眾人的主事。


    帶頭殺得最凶的,乃是一名老者,雙目炯炯,手中刀舞得如彩蝶翻飛,身手進退有度,毫無龍鍾之態。


    老者身旁乃是一名黑衣劍士,以麵具遮去了本來麵部,看樣式似是斬蛇山莊的天奴。


    三者而外,能堅持到現在的,自然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小龍王的大手印,已然宗師風範。


    他奮起暴喝,左右開弓又斃二人,可是左肩上又吃了天奴一劍,渾身滿是血痕。


    他大笑嘲諷道,


    “渴言侯!姬樓煩!


    爾等被小王看破了身份,若是被小王逃出去,


    爾等頭顱怕是脖子係不住了吧!”


    那名舞刀老者冷笑道,


    “大言不慚?你這改姓易名的族中敗類,還不受死!”


    “改姓易名?你是在罵身邊那位嗎?


    百年前他祖上便易了姬氏,還取漢風表字,


    嘿嘿,那時候魏王還沒有詔令易俗呐。”


    旁邊那個姬姓漢子麵上掛不住了,手中劍舞得又緊了幾分,恨不得立刻將小龍王斬作肉泥。


    慶雲此時已摸到近前一箭之地,大概估摸了一下形勢,大哥渾身浴血,再這樣拚下去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眼見遠處那名老嫗站在圈外,心下便有了計較。


    他小心地從瓷瓶中掏出三枚燁鵠彈,甩手向圍攻小龍王的人群灑了過去,然後立即拔劍衝向黑衣老嫗,存念一擊拿下,擒為人質。


    隻聽轟隆隆幾聲巨響,那燁鵠彈已經在惡徒身後開了花兒。


    炸開的碎肉與彈體中預埋的鐵片嗤嗤亂飛,圍攻小龍王的人群瞬間躺倒了一半。


    就算是還能站著的,也難免舔了些彩頭,


    不是在肩頭嵌入一枚鐵釘,就是大腿被殘刃劃過,


    場中瞬間便如拔舌陰獄,慘呼不絕。


    渴言侯與姬樓煩站位較前,反應也是最佳,僥幸未有大礙,但亦是驚得不輕,忙退後幾步查看己方傷亡。


    小龍王本來就麵對慶雲,而且反應奇速,早在慶雲想要動手的時候他便已經察覺。


    他將慶雲的一舉一動都瞧在眼力,見慶雲撲向了那名老嫗,心頭不覺大駭。


    他沒有趁隙逃跑,反而飛身向慶雲的方向略了過去,口中還不忘提醒,


    “小心!”


    小龍王是何等人物,一路殺到此處,真正給他造成最大壓力的,就是這名老嫗。


    以他的直覺,這名老嫗必然不是凡人。


    她不出手,並非因為不諳武功,多半是因為她的武學大開大闔,在混戰中施展不開,所以一直在等待小龍王力竭,由她來作最後一擊。


    慶雲此時冒失撲去,恐怕會有大凶險。


    慶雲初來乍到,哪裏曉得?


    他眼裏隻看到遠離戰團,默不作聲的老嫗。


    他一劍刺來,乃是虛招,劍後留掌,是為了一舉成擒。


    就在他衝到那老嫗身前三尺時,那老嫗忽然雙眼一翻,精光暴漲,


    慶雲心裏便暗叫了一聲苦,知道自己大意了。


    就在此時眼前頓時一花,漫天杖影如潮水般翻卷,其中似有龍遊蛟舞,仿佛將一丈方圓的空間一起卷起,向中心塌縮。


    慶雲隻感覺自己前衝加速,身不由己,撞向空間塌縮的中央,一片默然墨染的烏光。


    小龍王此時的感覺也是一般,他知道老嫗必然十分恐怖,卻仍未料到恐怖如斯。


    如果一上來此人就對自己出手,自己雖然也有一半把握逃離,但必然不會是全身而退。


    這個老嫗等到現在,無非就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將自己格殺於此!


    他的身體和慶雲一起被卷入旋渦,向老嫗的落身處衝去,但這種去勢並非完全由自己控製。


    以命相搏,身體脫離控製乃是大忌,


    他雖然懂得,卻也半點無可奈何。


    慶雲前了小龍王半個身位,看得最是真切,他口中大喝一聲,


    “溯遊從之!”


    手中劍訣已變,風地觀,四陰,觀國之光!


    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


    便是走馬觀花,置身賓位而望景,置身山外而望山。


    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


    慶雲一人一劍隨波逐流,先是被那掌影卷落塵埃,又倏然揚起。


    慶雲便借了這股力道,劍光貼地騰起,擺脫了束縛,自空中俯瞰眼前的旋渦,龍身蛟影,刹那間清晰。


    慶雲一劍破烏光而起,小龍王的視線也豁然開朗,


    他聽見慶雲喊了聲“溯遊從之”,心下便已了然。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完全放棄了逆流而動的意圖,任憑那杖風掃動,順勢而遊,便將對方招式看得更加真切,諸般變化,盡收眼底。


    他此時宛若躍入旋渦中心的空蕩處,身體四周的壓力頓時散去。


    對方的攻勢在自己麵前露出些許空隙,他便立刻找回了王的感覺,


    雙掌蓄勢,破波逐浪,鍾鼓齊鳴,向那團烏光濃處直推了過去。


    慶雲雙足蹈虛,飛起半身來高,若是遭到全力截擊必然不妙。


    但他相信大哥一定能領會到自己傳遞的信息,於是心無旁騖,劍意由風生雷,天雷無妄,


    六陽,無妄,行有眚,無攸利!


    這一劍的劍意,便是全力搏殺,


    明知自己也會受到攻擊,卻不聞不問,決然斬出。


    那劍光映日,寒芒奪目,天地仿佛都為之一黯,四周草木受劍風激蕩,一起向兩旁彎折,啪啪脆響不覺。


    這一次天地合擊,縱然斬不得那老嫗,也一定要劈落她麵上黑巾,逼她現出真身。


    可是那老嫗仿佛洞悉了慶雲的意圖,竟然一發狠,將龍頭拐舞得風雨不投,隻迎向慶雲的劍風。


    對小龍王那摧枯拉朽的一對肉掌竟然也不管不顧,隻是腳下踩出一種玄妙的步法,企圖卸力。


    慶雲的重劍化作雷芒盡數擊中了那一片烏光,隻感覺是千鈞的巨錘打入一團棉花,竟然渾不著力。


    而那老嫗卻借著這一招的衝天戾氣,連退出數十步,小龍王的掌風雖然拂中,但她踩著玄奧步法高速後退,將力道也是卸去了七七八八。


    一蓬鮮血從老嫗口中噴出,一股腦拍在蒙麵的黑巾上,反彈出的血霧將那爬滿魚紋的雞皮寬額畫得如鬼魅般猙獰。


    她在二人全力一擊之下,寧可拚了受傷,也不願麵紗落地。


    驚得那一眾被燁鵠彈炸得或瘸或拐狼狽不堪的殺手,都如山鬼擇路般有蹦有跳地圍攏來將她護在當中。


    不過慶雲和小龍王的形勢也不樂觀。


    兩人舍命強攻,小龍王為護慶雲,被一拐砸在了右肩。


    以他一身橫練的功夫,那臂膀依然是不爭氣的軟垂下來,眼見失了戰力。


    慶雲看上去似乎好些,但劍杖相交時,也被綿力反震,胸腹撕痛,口鼻淌血。


    那老嫗故意啞了嗓音,安撫眾人,


    “老朽不妨事,他們一樣也是強弩之末。


    我等今日行蹤敗露,許勝不許敗,還不速去將二人給我斬了!咳,咳!”


    小龍王雖然右臂已折,中氣依然不減,聞言一聲狂笑,


    “哈哈哈!你們還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引你們到這裏來吧?”


    他一邊說話,左手一邊示意慶雲後退。


    慶雲緊咬鋼牙,又掏出了兩枚燁鵠彈,夾在手裏。


    那群人哪裏還不識得厲害,急忙拉著老嫗,退入了林中,


    借著樹木的掩護,拉成一個弧形,遠遠的對二人形成包圍之勢。


    “這座山就是小爺兒時的獵場,


    這裏一草一木小爺都清清楚楚。


    否則你們怎會追得這麽吃力?”


    對麵那些殺手心中不住叫苦,設局竟然設到對方的後花園了,難道真是小龍王命不該絕?


    隻聽後者繼續說道,


    “再往上走,就是絕地,三麵險峰,一汪寒潭。


    你們知道那寒潭的名字叫什麽嗎?


    小龍池!是小爺命名的。


    池中有黑白雙蛟,都是小爺養的。


    有種你們就追上來!”


    小龍王一邊喊話,一邊拉著慶雲後退,似乎他覺得位置已經調整好了,忽然用力一扯慶雲。


    慶雲不假思索,直接將兩顆燁鵠彈向前拋了出去,轉身便隨小龍王跑去。


    林中諸人一直在根據二人的位置調整著包圍圈,距離始終不遠不近,


    這個時候見到兩人突然開始回跑,便沿著樹林的邊緣分作兩股,繞開爆炸的範圍,向兩人遁去的方向包抄。


    可是跨過煙霧卻不見了兩人的影子,一群人錯愕的在二人消失的地方匯合,仔細尋找。


    這才發現某塊突岩下有一道天然石隙,若是離遠了,便被地形遮擋,看不真切。


    眾人再沿著這道石隙追下去,隻能一一銜尾,隊伍頓時就被拉長了。


    那位名叫渴言侯的老者衝在最前,防止他們追蹤的獵物據險掙紮。


    那二人都受了不輕的傷,此時放對,怕也都不是渴言侯的對手,這老兒自然無所忌憚。


    渴言侯等人在這小徑中處處心存地方,走的自然慢些。


    但是一路出奇順利,走到開闊處,果然是一汪寒潭。


    這寒潭賣相古怪,潭水清澈,潭底的砂石卻是半黑半白,界限分明,清晰可見。


    難道真如小龍王所說,這裏豢有蛟龍?


    眾人望不見小龍王的蹤跡,便沿著寒潭仔細搜索。


    “看這裏有血跡!”


    “血跡到了潭邊就消失了,莫不是他們真跳進了潭中?”


    渴言侯沉著老臉,下令眾人再仔細尋找。


    後隊的姬樓煩也扶者黑衣老嫗,從石隙中走了出來。


    “渴言侯,跟丟了嗎?”


    黑衣老嫗的口氣頗為嚴厲。


    拓跋渴言侯,是在拓跋氏族有直勤稱號的上位者,地位尊崇。


    所謂直勤,是指血脈純粹在族中具有權威的氏族長老,


    如果有直勤長老的一致表決,甚至可以影響到帝位的傳承。


    但是那黑衣老嫗卻用訓斥的口氣直呼其名,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渴言侯對那老嫗也是顯得格外恭謹,垂首搭話,


    “回老太君,那二人怕是已躍入寒潭,借水路遁去。


    我們對這下麵的情況不太明了,暫時還沒有人跟下去。”


    “為了此次伏擊,洪度,姬樓煩和你都已經暴露。


    正麵的碰撞怕是無可避免了。


    剛才那個亂入的小子,你們都看清楚了?”


    “回老太君,那小子怕就是太子信件中提起過的弑君者。”


    “他怎麽會與小龍王走的這麽近?”


    “那小子和他的幾個朋友,在斬蛇山莊的地頭大鬧小龍王擇師大會。


    結果不打不相識,反而與小龍王拜了把子,交情怕是不淺。”


    “據說太子曾經安排他接近今上,他出手了嗎?”


    “據呂龍駒與爾朱新興的匯報,由於幾個獸苑的小子搗亂,殺局沒有全盤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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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楊大眼他們提前有了提防,那小子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逮住了。”


    “那他有個屁用!


    虧得老身方才還留了一手,隻是打傷了小龍王,卻沒有廢掉那小子。”


    “太子認為此人與今上有殺父之仇,且性格隱忍,有了機會,終究會要動手。


    上次那小子並未來得及動手,但也算沒有完全暴露。


    聽說他後來被虜入宮中待審,竟然被人劫了出來,


    如果說小龍王沒有做過疏通,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小龍王也算是因此與今上生了嫌隙,被派在蘭若寺作餌。”


    “嫌隙?去蘭若守著未來的天子,如此重任,算什麽嫌隙?”


    “蘭若的線人近期又有秘報,說目前蘭若寺裏所有魏王的人,可能都是棄子。


    恐怕並非是什麽好差使。”


    “棄子?”


    “不錯!聽說馮亮那批人已經死了一個,百變拔拔也反了。


    元太興前些時候遭了暗算,蘭若寺暗有一番風雲。


    而今今上派去那裏的,都是些有汙點,疑似對大魏有不臣之心的一批人。


    恐怕日後都會折在那個局裏。”


    “哦?怎麽?難道二皇子也不是今上看好的人物?”


    “線人說,至今沒有人在蘭若寺見過二皇子真容,這件事恐怕另有蹊蹺。”


    “倒是有些意思。


    不過若是如此,洪度為什麽一定要請動老身來截殺小龍王?”


    “這是傅軍師的意思。


    高貴人遇刺,梁國那邊恐怕就要發動了。


    我們的計劃也因此調整,需要提前發動。


    平城已經開始準備,據說,還有兩路人馬會加入這場圍剿。


    傅軍師將整個計劃稱為——‘虎牢囚龍’,布置萬無一失。


    大魏的天,就要變了!”


    “渴言侯,你可要記住你對老身的承諾!”


    “老太君放心!


    無需您吩咐,作為拓跋家的直勤,


    老朽自然是希望大魏王統能夠回到流著純正血脈的神元皇帝子嗣身上。”


    “如此甚好!那便為老身引薦一下這位傅軍師,可好?”


    “可是,小龍王他……”


    “他們既然已是俎中之肉,就由他們去吧。


    大勢已動,不要將精力浪費在這種小人物身上。”


    “是……”


    》》》》》敲黑板時間《《《《《


    自從動念在.asxs.更新,本章以前都是存稿。在寫過一篇預告以及四個番外之後,發現裏麵用到了一些在之前的敲黑板內容中沒有說盡的知識點——漢四郡。


    漢四郡,既玄菟,樂浪,真番,臨屯四郡,是朝鮮半島在漢代被納入中國郡縣管理的實證。許多學者,尤其是某些異國學者,對漢四郡的存在,地理位置都有質疑。那麽我們就來用數據鐵證,來告訴他們當時大漢對半島的控製力。


    漢朝,有自己的戶口製度,在東漢,西漢各有一次人口普查。當時為什麽要做這樣的普查呢?當然是為了稅收,漢朝的稅收主要是農業稅,需要將人數,轉換為口,按口派發田畝並征稅。在計算口的過程中,按照二十到六十歲之間的人口(《漢書?食貨》),男女通計。軍人,服兵役人員,山民,寨民是不列入統計的。這一點是很多人統計漢代人口時的誤區!也就是說《漢書?地理誌》中的人口統計,並不是完整的人口數量。為什麽這麽說呢?


    鐵證如下,以隴西,金城兩郡為例:


    西漢元始2年(公元2年),隴西領11縣,人口普查結果:53964戶,236824口。金城13縣,人口普查結果:38470戶,149648口。


    東漢永和5年(140年),隴西領11縣,人口僅餘5628戶,29637口。金城劃走3縣,餘10縣,人口3858戶,18947口。


    140年黃巾之亂未起,就算東漢國力再弱,也不可能人口銳減到西漢的1/10。更何況,我們知道當時的隴西軍閥,動輒幾十萬軍隊,諸如後來的邊章,馬騰,韓遂,董卓,段煨,枹罕王宋建等人都是實力強橫的存在。區區幾萬口如何支撐這樣的軍備?這就證明了,當時河西四郡許多稅民脫籍,地方管理羈縻化,民籍田畝被諸侯,羌王瓜分,才造成了數據上的大幅落差。這裏介紹漢朝人口製度,是為了引入證據,為接下來關於漢四郡的分析背書。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己去讀一下《漢書?地理誌》,《後漢書?郡國》相關內容,裏麵有趣的知識點還是蠻多的,比如幽州當時男女人口比例為一男三女,真是一片幸福世界……


    言歸正傳,所謂漢四郡:玄菟,樂浪,真番,臨屯在人口普查中表現如何呢?


    公元2年,玄菟,3縣(高句麗為其中一縣),45600戶,221845口。樂浪,25縣,62812戶,406748口。真番,臨屯無數據。此時樂浪郡的稅民大抵與丹揚郡相當,需要注意的是,三國時期孫權建都的建鄴,既漢丹揚郡下轄的秣陵縣。也就是說樂浪賦稅人口比東吳首都還多。這個數據還相當於兩個江夏郡,漢荊州刺史部治所所在地;九真,日南,合浦(北越南三郡)稅民的總和。樂浪的稅田普及率,放到中原都屬於大郡了。


    公元140年,玄菟6縣,1594戶,43163口,呈現羈縻化,稅收人口大幅縮水。然而樂浪18縣,就有61492戶,257050口,別辟7縣,4900戶為帶方。也就是說,原樂浪地區依然保持了30萬左右賦稅人口,這個數字在東漢的那次人口普查裏,是非常恐怖的,成績甚至超過了當時中原副中心漢中郡!相當於一個半太原郡,比整個涼州賦稅人口的兩倍還多。


    玄菟因為包含了高句麗縣及遼陽縣,位置很好確定,基本相當於現在遼寧最東段以及吉林地區,和所謂高句麗部落活動範圍是重合的。在西漢時期基本已經民籍化,領稅田,接受大漢統一管理,東漢逐漸羈縻化,與後漢書正傳的寇邊記錄基本可以吻合。隻是當時和東漢軍隊掰手腕的,並不是所謂高句麗部落,而是檀石槐領導的大鮮卑部落。當時的遼東,扶餘,穢貊被檀石槐劃為二十多個城邑控製,這是《後漢書》承認的曆史。


    樂浪(含帶方)在兩河之間,原箕子國疆域,一直以來管理係統都沒有和中原脫離。兩漢期間,直至晉朝的人口數據都顯示,王田化,稅賦人口比例極高,與中原諸郡並無顯著差異。這些數據,都是漢治朝鮮的事實鐵證。據《新唐書》:“其君居平壤城,亦謂長安城,漢樂浪郡也……又有國內城,漢城,號別都。”此後的平壤城,本來就是在樂浪郡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至於真番,臨屯,一直屬於羈縻管理狀態,並無顯著稅收數據。其中真番和高句麗一樣,是半島地區一支部落的名字,望名知意,就是“真”的“番”。這支部落活動於漢江北部,然而真番郡曾轄15縣,江北7縣後歸樂浪(一說既帶方7縣,因7縣內的確包括帶方縣本身),江南8縣沒入辰國。非常明顯,真番郡是曾經在漢江南設縣的。真番郡名的由來,也是取其直意,是真番羈縻之地,與真番部落沒有直接聯係。而臨屯,相對爭議少些,取臨近人口聚集處之意,為樂浪東部的丘陵區,今江原道的位置。


    所以,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當時漢代對於半島的治理掌控,優於越南和河西走廊。對於那些在古籍中撿詞挑字企圖詭辯的學者,我們大可以直接拿數據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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