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霸將軍的配劍已經拔出了一半。


    他並沒有看向寄再興,沒有必要去注意一個死人。


    他緊緊地盯著二皇子,隻待他一聲令下,便衝上去將那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碎屍萬段!


    蓬!又是一聲霹靂!


    整個黃龍府再次為之一蹶。


    這一次爆出的光華隻有一色,但是卻在空中排出了一個醒目的“天”字。


    這算是什麽?是一種暗示?


    二皇子心中忐忑,難道對方已經猜到了幕後的天宗!


    天宗是刺駕案的主凶,慶雲一行本欲盤查此事,但終究沒有得到實錘證據。


    眼前這妖人神通廣大,若是動手滅口,卻被他使手段將消息傳遞出去,自己私通天宗那可就算是實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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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沒有人能和死人爭辯。


    死陷,曆來就是最無解的陽謀。


    於是二皇子下定決心,必需穩住眼前人!


    他滿臉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想要將寄再興重新引回席上:


    “攻打黃龍,隻不過是我們白山黑水部落間的一些私人恩怨,絕無忤逆天朝的意思。


    當然,更不會有其他的勢力會插手進來。


    上使明鑒秋毫,可不能陷我高麗國於不義啊。


    不知如何才能證我清白,本宮自當全力配合。”


    寄再興一手捋著山羊胡子,一手指青天。


    空中的煙花方冷,殘煙猶在,字跡依稀。


    “哦,自證清白卻也容易。


    不如,就先請二皇子幫忙安排一下,讓我見見這黃龍府所囚之人。


    如若他真是與那些捅破天的逆賊沒有半分關聯,不就還二皇子一個清白了嗎?”


    “就這?”


    “就這。”


    殷色可的狀況,二皇子大概也曾聽錦衲王說起過,說她是天尊鑰匙,隻是口緊得很,無論用什麽法子都撬不開她的嘴。


    既然口緊,那見見也是無妨的。


    若是能將眼前這老狐狸搪塞過去,讓他離開黃龍府,那到也算是一樁美事。


    於是二皇子點了點頭,


    “其實這城中所囚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隻是本宮強擄來的一名女眷……


    哎,性如烈火,性如烈火。


    上使若是想見,自然並無不可,隻是……


    上使可要信守承諾,為我高麗國在上朝天子麵前多多美言。”


    “嗯,好說,好說。”


    嶽府此時已經被居民圍了個水泄不通,哪兒容得他人出入?


    箕霸將軍想用刀槍逼開一條路,可是每個人身後都有人推擠著,想退也退不開。


    如此對峙了幾波,反而是有幾人自門口被推了進來。


    寄再興看了看局麵,轉頭向二皇子道,


    “麻煩二皇子幫忙搭個台子,我來講兩句試試。”


    箕霸將軍的手下手腳倒也利落,尋了些材料,很快就搭起一座木板台。


    寄再興爬上台子,掏出一隻廣口傳聲筒,大聲喊道,


    “眾位鄉親莫慌,我是大魏使節寄再興。


    天降異兆,吾已破解。


    殊非災禍,僅示冤情。


    冤情解則厄自除。


    本人會在城中逗留幾日,直到百厄辟除。


    請眾位鄉親稍安勿躁。”


    人群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通路。


    自古以來,大眾心理都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當人類的群體達到一定的規模和數量,群體的思維就變得異常簡單,他們可能不畏強權和武力,但卻有可能被拙劣的謠言輕易左右。


    所以就連王權都對宗教忌憚三分,如果不加以控製,其力量就有可能超越國家,民族,成為另外一種形式的絕對權威。


    小樓的周圍格外安靜。


    箕霸將軍將寄再興送到了殷色可暫押的庭院門口,打開銅鎖,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引寄再興走入院中,一隊士兵便將這裏包圍了個水泄不通,箭上弦,刀出鞘,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怎麽會是她?


    當寄再興見到殷色可的時候,心頭不禁湧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是保義密諜,與瓠采亭也是熟識,自然認得殷色可。


    可是殷色可卻從來沒有在正式場合見過寄再興,她此刻的神色頗有些迷茫。


    箕霸將軍緊盯著二人,觀察著他們臉上每一處微表情。


    但是這兩位,一隻是老狐狸,一個是真蒙圈,箕霸根本無法接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一切盡在掌握,這兩人果然互不認識。


    這樣的話,那小妮子便不會泄露什麽機密吧。


    “我是魏國使節,寄再興,


    聽說高麗擅自出兵攻打了黃龍府,因此特來調查狀況。


    姑娘是何人,因何被囚此處啊?


    如有冤情,本使自會為你做主。”


    殷色可一聽對方是魏人,深施一禮。


    “民女殷色可,也是魏人。


    平日裏多少學過些武藝,持以混跡江湖。


    前些日子被一位女大王擄到此處,究竟是何緣由,民女也並不知情。”


    箕霸似乎對殷色可的回答十分滿意,微笑著睨向寄再興,看這老狐狸究竟想要如何出牌。


    “不知情?這可有些不好辦呐……


    如果閣下真的是一問三不知,無關痛癢的人物,那本使必然也沒有興趣,


    姑娘可就要在這黃龍城裏,把牢底坐穿啦。


    ‘少時’輕狂,‘既難’自證,‘一經’定論,


    那可就無從挽回,再也見不到青雲昭日啦。”


    寄再興看似搖頭晃腦地打著官腔,聲音陰陽怪氣,看似無意地將少時,既難,一經三個詞都拖了長音。


    箕霸顯然沒有聽出任何不妥,但殷色可的心中卻為之一震……


    少室?濟南?易京?


    這是自己隨慶雲使團出燕走過的路線。


    這是巧合,還是……


    不對,他還說,再也見不到“慶雲”朝日?


    他,難道,他認識慶宗主?


    殷色可聽得是滿腹狐疑,便也生出了相互試探的心思:


    “上使,民女確有冤情。”


    箕霸雙目怒張,大聲喝道,


    “修得胡言!又不是二皇子……”


    他險些曝出了錦衲王的名字,還好警覺得及時,倏然住口,但仍戟指指著殷色可,麵似凶神惡煞,呼吸如龍息牛喘,顯然是在恐嚇。”


    “箕霸將軍這是在威脅民女,不要說出實話嗎?


    那,上使,民女在這裏隻能說一句抱歉。


    雖不敢負堯天,終究是性命要緊。”


    殷色可最後一句話說得極快,將天,終兩字碰在一處。


    寄再興何等聰明,捋須頷首,心中已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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