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的詩來鎮邪?虧她想得出!秦靖野氣得幾乎快要內出血,他何曾受過這種怠慢和奚落。


    他瞪著她,宜竹若無其事的別過臉,無視他。他很想巧妙的反擊一句,無奈一時半會想不出來。好吧,好男不跟女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秦靖野安慰並治愈了自己的內傷,在眾目睽睽之下,耐著性子憋著氣做了一首應景詩。


    楊宜竹也知道適可而止,沒讓他再吐血,反倒客氣地誇了幾句。秦靖野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做為回應,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誇獎怎能抵消前麵的打擊和冒犯?


    兩人眸中暗潮湧動,敵意與挑釁並飛,但表麵上仍是一片祥和。


    章文生在一旁察言觀色、伺機而動,他剛想好說辭正要上前賣弄一番,誰知秦靖野做完詩後後,便要起身帶著眾人離開。章文生空想了一堆好話卻無人施展,他不由得有些懊惱。


    秦靖野的人雖然離開了,但因他而起的漣漪才剛開始蕩漾擴散。首先是平氏,她毫不掩飾對二女兒的高超手段的高度讚賞。不過,她今日的主要目的是推銷大女兒,所以她的那一套褒詞全用在了宜蘭身上,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章文生悄悄地將先前的不滿一點點收起,開始重新審視起這一家人的價值來:宜蘭本人不怎麽樣,但她的父親還行,最主要的是她的族伯有本事。如今再加上她妹妹很可能會攀上秦靖野這個貴人。這後兩條為宜蘭增色不少。


    還有就是他到目前為止,根本沒有機會攀上高親,這楊家勉強算是一門適合的婚事。章文生思慮清楚後,便徹底改了態度,對待平氏十分禮貌,舉止行為十分讓人喜歡,誇起人既含蓄又精準,其逢迎本領不亞於楊明成。他把平氏哄得歡喜異常,宜蘭的臉更紅,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時不時的偷覷著心上人。宜竹在旁邊不動聲色的察看著,間或跟孫立才說幾句家常話。


    眾人說了一會兒,章文生躬身施禮告辭平氏母女三人,他臨去時還不忘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宜蘭一眼,宜蘭的心幾乎漏掉半拍。


    章文生和孫立才走後,宜竹她們也到了回家的時間,宜竹回頭給夥計安排了一些事宜便跟著母親和姐姐坐著驢車回家。


    路上,平氏興致勃勃地問宜竹:“竹兒,你說章文生這人怎麽樣?”


    宜竹看了一眼姐姐,斟酌了一下字句,很謹慎地說道:“娘,我覺得這人太過靈巧圓滑,他起初似乎不大滿意……咱們家,可後來不知怎地又突然改變了態度。反正我覺得這人不太可靠,要不,娘你再好好看看。”


    此時宜蘭的半顆心都係在了章文生身上,她對妹妹的說辭十分不以為然,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了下去。平氏也說,抽空去他家附近察訪一下再說,再者還要跟丈夫商量商量。宜竹想著反正今日隻是相看,並沒有定親,還有父親和祖母把關,因此她也沒再多說。


    此後半個多月,平氏派人去明查暗訪章文生,楊明成整日忙得腳不沾地,他除了衙門裏的事,還要去楊府幫著監督建造府邸的事。


    平氏一聽說楊府要建府邸,立即驚訝地反問道:“怎麽又要造屋?他家那棟讓人眼饞的宅邸不是前年剛建的嗎?”


    楊明成的神色既憂慮又無奈:“那些貴人的心思咱可猜不透,說是嫌宅子不好,要重新翻蓋。唉,你們不知道,那銀子花得就跟流水一樣,看著讓人心疼。再有錢也不能這麽造啊……”


    平氏拍了一下大腿,既羨慕又妒忌,忍不住又感觸自家買棟宅子還得跑到城外的傷心事。


    楊明成又道:“聽說明年魏國夫人、韓國夫人等三夫人也要建造別苑了。目下風水先生正在勘測,前些日子還到了萬安縣,把我給嚇了一跳,他們可別選了萬安,選了荒地還好說,萬一侵占良田民宅可如何是好。”


    ……


    轉眼間就到了十一月間,楊家的新宅終於落成,十一月初六這日,凡在京城的楊氏族人都受到了邀請,宜竹一家自然也在其中。他們一家除了宜竹外,個個都倍感榮幸。平氏一邊向街坊鄰居炫耀一邊積極為女兒準備新衣準備禮品。


    楊家新宅座落在安仁坊前排,並得到特許臨街開了一門。新宅巍峨壯麗,美輪美奐,有一種傲視群倫的張揚華貴氣派,跟府邸主人的氣場十分吻合。門前侍女如雲,寬敞的車馬場上穿梭著寶馬香車。門外賓客高聲喧笑,門外鼓樂齊鳴,笙簫陣陣。


    宜竹一家人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侍女和小廝上前引導。父親跟著小廝去了別處,她們則跟著態度不甚熱情的侍女徐徐進了塗著朱漆掛著銅環的大門,繞過曲曲折折的藻彩回廊,最後步入了偏廳。楊家也人也分三六九等,像宜竹他們這種遠支偏宗,隻能呆在這不起眼的偏廳。――這種不起眼是相對於前麵的金碧輝煌、奢華到極致的正廳而言。以他們的眼光來看,這也足讓他們一家震撼不語、自慚形穢。


    平氏和宜蘭睜大眼睛打量著廳中的珊瑚樹、雕花樓空小金鼎、沉香短幾、翡翠屏風,拚了命的試圖刻在腦子裏,以便回去以後好拿出去販賣。


    兩人正看得入迷,這時走來兩個身著華美錦衣的妙齡少女,她們隔著老遠就開始肆無忌憚地笑起來:“十三嬸,十七妹,你們這是怎麽了?”


    平氏一看這來人正是楊明義和楊明利的女兒宜薇和宜芳,忙諂媚地笑著招呼:“兩位侄女,許久不見,你們出落得愈發好看了。”


    宜薇微微瞥下嘴,敷衍著應了一句。平氏忙跟兩個女兒使眼色,讓她們跟這二人說話。


    宜蘭十分羨慕的打量著宜薇身上的銀泥霞帔和光彩奪目的七破澗裙,用誇張的口吻將她從頭到腳的誇了一遍。


    宜薇宜芳根本不領情,她們在楊家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尷尬階層,很多時候還要巴結奉承比地位比他們高的宜君宜丹姐妹幾個。但麵對宜竹他們這樣的人家時,這一家又牛氣十足,說話冷嘲熱諷、夾槍帶棒,讓人下不了台。


    宜薇在跟宜蘭說話,宜芳便笑著轉向了宜竹:“十八妹,看樣子你家比以前強多了――我記得去年你來時穿的可是前年的衣裳,不過,幸虧十三嬸手巧,硬把它改成了當年時興的樣式。”說到這裏,她用絲帕掩著嘴咯咯嬌笑起來。


    平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顯得十分尷尬。宜蘭緊咬著唇,剛想反擊,立即又被平氏用眼神製止住了。


    宜竹無語地看了看宜芳,靠打擊別人來彰顯自己的優越感,這人的心裏得有多扭曲啊。不過,她以前就見過這種人,麵對她的攻擊,你越憤怒,她的快感就越深。宜竹麵上不惱不怒,微微一笑道:“這件小事我都快忘了,想不到你竟記得,這也難怪,聽說當年五堂伯剛進京時跟我們境遇差不多,咱們兩家也算是同病相憐。”


    宜芳麵上的得色漸少,微微地有些惱意,她十分不樂意提及自家的落魄之事,因此便不再提此事,她接著又將矛頭轉向了宜竹的父親:“聽說十三叔高升了?”


    宜竹答道:“是升了,這多虧了堂伯提拔我父親。”


    宜芳得意地笑笑:“堂伯提拔你父親是應該的,畢竟像他這般會說話的人不多。”她這是在暗諷楊明成喜歡拍馬溜須。


    宜竹坦然接道:“姐姐過獎,要論說話辦事,我爹遠遠比不上五堂伯。”大家都一樣,誰也別說誰。


    宜芳自然不甘示弱,句句緊逼,宜竹不動聲色、麵帶微笑地給予迂回還擊。


    還好,過了一會兒,又有新客到,宜薇和宜芳不得不起身去招待。


    她們一離開,平氏和宜蘭就走過來扯著宜竹悄聲抱怨訴苦:“她們有什麽了不起的,拿根雞毛當令箭。”


    宜竹輕聲勸道:“娘,姐姐,你們無須在意,你越介意別人就越打擊你。”她雖然不懼怕宜芳和宜薇,但也不想再和她們言語衝突,因此,趁著她們招待客人之時,便跟侍女招呼一聲,說是要去逛園子。宜蘭怕風吹亂了自己精心梳好的發髻,拒絕跟她一起出去,平氏又被幾個相熟的婦人纏住說話,宜竹隻好獨自一人去園中溜達。走了一會兒,宜竹靠在背風向陽的假山旁歇息沉思,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接著一個清朗動聽的聲音響了起來:“楊姑娘,真巧,你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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