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木的床榻、榆木的箱櫃、水曲柳木的書桌……沒有雕花,也沒有金漆。都是肯著最結實實用的選擇,對名貴和美感倒是不以為重。木頭也隻是簡單的拋光上釉,保持著原木的色彩。


    屋中連帳幔都不是什麽珍貴的絲質或珠簾,簡單的棉質罷了。但主人家顯然也廢了心思,將棉布的色彩選出灰粉、淡黃、茶綠、弱灰這般容易搭配的顏色。這樣幾分布置,倒還相得益彰,有了些不一樣的藝術氣質。


    當時幫忙收拾的隨身侍女們邊弄邊抹眼淚。說自從年側福晉入了府,不僅占了最好的園子,整日裏吃穿用度都是緊著最好的,珍珠玉器、絲綢錦緞,比爺用的都好。自家福晉明明是正房,卻隻是拿著棉布搭配,看著連普通富戶人家的主母都不如,哪裏還有福晉的體麵。


    郭襄自己卻很是喜歡。布料柔軟結實,設計還是最新潮流的莫蘭迪搭配。再加上植物點綴,比花錢請家裝公司弄得還要合心意。


    每日前來請安的側福晉和格格們總是多嘴的抱怨,那話裏的意思也明確的很。無非就是福晉太過節儉,那年側福晉驕奢無度,目中無人,讓福晉多多管教。


    郭襄是不喜歡她,奈何她太知道年羹堯對胤禛的作用。但也不去解釋,還裝模做樣、一臉委屈道:“哎,你們也知道。咱們爺一直是個崇尚節儉的,作為當家主母,我等更要以身作則。至於年妹妹,她身體嬌弱,又有爺的恩寵,用的好一些,也不為過。”


    心想,都是一群小妖精,還想拿我當槍使,哼哼……


    但姿態還是要做的,比如裝作拈酸吃醋的模樣,糊弄府裏這幫小妖精。讓她們覺得福晉雖然嘴上不說,但對年氏到底是不滿的。這樣多少也能安心些。


    自從那日和錢曉謙吃火鍋被關禁閉後,她更是幹脆省了那群人每日的請安,天天在自己小院裏自得其樂。看看書,做做新式奶茶,和侍女們打打馬吊什麽的。日子也算是快活。


    這日正午過後,郭襄吩咐人把屋子裏的軟塌搬出來,橫置在院中用來午憩。


    剛把人都攆出去,閉上眼,就感覺到有“噗呲、噗呲”的暗號聲。


    翻身下床,循著聲音的源頭摸去。


    好家夥。隻見一男一女渾身長草的蹲在屋後幹草堆裏,期期艾艾的瞅著她,郭襄頓時就笑出了聲,“你們怎麽也來了”?


    左植賊眉鼠眼的往她身後一看,緊張道:“院裏沒人吧?”


    郭襄扶著張辛往院裏走,“沒人。有人我會這麽直接過來?你倆怎麽弄得這麽狼狽?”


    “本打算遞貼拜訪的。門房說你病了。事急從權,左植這家夥就尋了個狗洞鑽進來。”


    “府裏這些年的守衛地點和輪崗時間倒是沒什麽變化?我這一路暢通無阻的。不過你換地方住我還真沒想到。要不是跟著你的侍女我們就拐到老院子去了。怎麽?四貝勒寵妾滅妻?”左植在房中前後看看,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算是吧!”


    張辛有些驚訝,“真的假的?他看著不是這種人呀?”


    郭襄去屋裏給她翻找了一件換洗衣物,“嗨!年羹堯的妹妹。”


    二人做了解狀。這倒是沒什麽好說的,按照曆史進程的必然狀況。


    “左植,你怎麽辦?要不我吩咐丫頭給你弄個小廝的?爺的衣服你可穿不了。”


    左植擺擺手,“隨便,你看著安排。”


    待二人梳洗停當,郭襄才問:“說吧,什麽事讓你們跑這一趟?”


    “老板丟了,辛姐可不得著急。”跟著將事情的原委解釋了一通,“所以,錢總來找過你嗎?”


    “找過。”這沒什麽好隱瞞的,“前幾天他們過來我還請吃活過來著,結果被爺撞見。這不,關禁閉了。還說什麽生病不見客……誒?你們剛從哪裏出去的?把我帶上一起?”


    在家舒服是舒服,但不讓出門也太無聊了些。似乎是尋到了新的樂趣,郭襄興致高漲。


    “夫人,我們不是公款旅遊。是要救人的。帶著你……”左植有些撓頭。


    “我可是知道錢曉謙在哪裏。你們要是不帶上我,偌大一個京城,找去吧!看你們什麽時候把人翻出來。他們的住址可是十三親自安排的,就是為了躲搜查,哪裏那麽容易尋到。”


    這話真裏摻假,但郭襄感覺他們二人並不了解實情,於是大著膽子哄騙,還一邊注意他們的神情。


    張辛和左植湊到一塊兒商量。帶著個累贅固然不願,但如果郭襄真的知道,那也確實省功夫。此次出來帶的人多,時間越久越容易出差錯。


    既如此,便答應好了。


    郭襄“耶”了一聲。哪裏像個當過媽的人,還是這種少女心態。其實無論是錢曉謙還是張辛等人,麵對此時的郭襄,都很注意不要提到“弘暉”的名字。那是一定是郭襄的禁區。


    也是個可憐人。這樣想著,如今見她還能留有童真,也是件高興地事。


    於是喬裝打扮的三人又從狗洞混出了府。


    互相看了一眼破爛的衣衫,左植感歎道:“所以我們剛才為什麽要那麽費力的換衣服……”


    “當然要換!要不出來就不是爛,而是要裸奔了!你有這種癖好?”


    想想那個狼狽樣子,左植頭搖的像撥浪鼓。


    “現在我們往哪裏走?”張辛問道。


    “去找十三弟。別看我啊!人是十三弟安排的又不是我安排的,我哪裏知道在哪?”


    “那你剛才?”


    “我有說啊!是你們自己沒聽清……”


    仿佛覺得被欺騙……


    “放心,十三弟不會告訴胤禛的。這些個兄弟姐妹,他算是和我關係最為不錯的。隻要不是傷害他四哥的事情,他都會無條件幫忙。”郭襄對胤祥確實是信任的,話語間是滿滿的溫暖。雖不知這些年經曆了什麽,讓一個原本對任何人都談不上戒心的姑娘在談論胤禛那幫兄弟時做出如此評價。但至少有一個人,是不同的。


    聽完這句話,不知是心疼、還是歉疚,張辛挽著她的胳膊,笑著說,“等此間事了,一起坐下來聊聊。”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郭襄任由她拉著胳膊,狀似無意扭轉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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