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法會十分熱鬧,靠近後宅的走廊拐角,三人佇立,氣氛尷尬。閃舞.


    四阿哥胤一手背後,另一隻手緊緊拽著青衣小廝的手腕。雖說麵色平靜,可當注意到手腕顫動的佛珠和手上暴起的青筋便知他此刻心中的怒火已然滔天。


    狠狠壓製的原因隻有一個。家醜不可外揚,隻要又錢曉謙在場,就算再憤怒,他的教養也不會讓他當場發火。


    這便是郭襄死活不讓錢曉謙偷偷溜走的原因


    “說吧。在找什麽?”胤放緩了語氣,卻並不代表消氣。往後的每一個字,隻要郭襄沒說道點上,便會頃刻之間點燃他的怒火。


    然而,她還是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她,“沒什麽隨便轉轉”。錢曉謙扶額。


    “你要是不想說,我可以現在就讓人送你回府。”牙齒咬的咯咯響。這個蠢女人,她以為自己的動作多隱蔽嗎?若不是他胤隨後引開那些巡邏的侍衛和家仆,怎容她一個外人隨意在院內翻找。


    都怪這個男人。胤麵色陰沉的瞪了一眼錢曉謙。自從他出現,自家福晉就變得越發放肆了!


    “你!”郭襄急了,“我不回去!”


    “.”眼看胤看自己的眼神越發厭惡,這倆夫妻別再吵起來,辦正事要緊。錢曉謙思慮片刻,還是將實話講了出來。


    “曉謙!”


    “四爺也不想十三爺出事,告訴他又有什麽關係?”


    “胤祥?”聽到與十三弟有關,胤愣了一下,手下一鬆,郭襄趁機救出自己的手腕,上麵已經有了一圈紅印。但並沒有真的傷到,可見胤還是因疼她的,刻意控製了力道。


    “我們收到的消息,有人要對十三爺不利,要將十三爺連同大阿哥控告二阿哥的信件呈給聖上。”一口氣說完,錢曉謙喘了口氣,接著問道,“四爺可知十三爺是否寫過這封信?”


    半晌沒有回話。


    胤神色陰晴不定。先是疑惑,再是回想,而後思考、猜測、了然。緊接著便是比剛才高一倍的憤怒。幾乎無法維持自己皇阿哥的涵養。


    本打算擰身就走,卻又突的停住了腳步。回頭盯著郭襄二人:“呆在這兒別動。我會叫人送你們回府。記住你們剛才跟我說的每一個字,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還敢參與奪嫡之爭?”


    話音剛落,外院持續的嘈雜聲不知為何,戛然而止。


    三人一驚,快步向外院趕去。閃舞.


    然而,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前院占地廣闊。就算搭起法會的高台儀仗依舊很是空餘,不僅聚集了不少的前來參加法會的賓客,還有一眾僧侶。


    所有人原本都站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然而此刻,偌大餓廣場,烏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唯有中間那仿佛放著金光的黃色身影卓然而立。


    雖然年事已高,但素來決定人外貌的是精神狀態、而非年齡。


    錢曉謙跟著跪下,眼神卻不自覺的飄向場中央的康熙帝。


    玄燁


    “找到了嗎?”康熙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胤和胤祥,淡淡道。


    李德全上前一步,躬身回道:“皇上,找到了。”


    “呈上來吧。”


    小太監端著木質的托盤,黃色的緞麵上躺著木質的小人。


    桐木製成的小人孤零零的躺在那裏,五官刻畫的的極為粗糙。上麵被黃紙貼滿,皆是邪惡詛咒的畫符。


    這信是他寫的,他承認。他對不起四哥,在得知有可能動搖太子儲位時還是頭腦一熱就這麽做了。


    私心?當然有,同樣是皇上的兒子,他十三也是弓馬嫻熟、熟讀經史的優秀子弟,是曾獲得康熙另眼相待的皇子,又憑什麽不能爭一爭這儲位?


    隻是對四哥感到抱歉。四哥對他甚好,其實如果四哥上位,他也是樂見其成的。但不管他如何好言相勸,四哥總是那般滴水不漏,不漏一番要爭儲的心思。反複的猜測已經讓他煩不勝煩。


    終於,還是出手了。既然做了,就要接受失敗的後果。


    但他也知道,就算是此刻四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可能有憤怒,但更多的還是想要救自己。隻是他性格內斂,此時時機又不對,沒有萬全的把握,四哥不會出手。這並不代表四哥不重視他。正因為重視,才會謹慎再謹慎。


    當著皇帝的麵給他人磕頭,是大不敬。但胤祥無所謂,已經最壞了,還能更壞?此時此刻,表達自己的心意更為重要。


    “帶走。”李德全傳達了康熙的意思,侍衛便上前鎖拿。


    十三阿哥推開侍衛,緩緩站立,跪的時間久了,腿都麻了,站起時有些顫抖。但他拚命忍著,拚命讓自己走的瀟灑。


    仿佛不是被圈禁,而是回府休息。身子挺拔、走的從容不迫、俊逸出塵。


    康熙望著大阿哥被侍衛架起拖走的樣子和十三阿哥挺拔若鬆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他一句話都不想再說,讓李德全扶自己離開。


    眾人陸續散去。


    不消片刻,留在場中的便隻剩下了錢曉謙、郭襄、四阿哥,和那位作證的皇寺喇嘛主持四人。


    胤仍舊跪在地上,望著剛才十三叩頭的位置,通紅的雙目就那麽蒸蒸日上盯著,仿佛要將地板灼燒成洞。郭襄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轉身漫步而出。錢曉謙想了想,還是跟隨郭襄遠去。


    主持手持佛珠,緩緩走到胤的近前。沒有唱佛號,也沒有說出任何節哀順變的話語,甚至神色都不見半分哀痛。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了然於心。


    他靜靜凝視著胤片刻,道了句:“後悔嗎?明明是自己安排的局,卻超出了控製。”


    胤不說話。


    喇嘛一咧嘴,接著道:“老衲倒是覺得,這件事不見得是壞事。”


    “謝謝四嫂。”發自內心的感謝,胤祥對著郭襄緩緩磕了個頭。這一磕頭是謝謝這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替他求情的感恩。四嫂從來不曾懷疑過他,就算是不了解前因後果,也願意為他請命,隻因他是胤祥,是她的十三弟。


    第二個頭,胤祥對著四哥叩首。胤祥什麽話都沒對胤說,隻是神態中有一思歉意,還有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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