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公司的時候,謝瑩草覺得氣氛有點不太一樣,嚴辭沐也一大早就到了,看見謝瑩草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早啊師父!”


    謝瑩草低聲應了,問他:“今天有什麽事嗎,感覺怪怪的。”


    嚴辭沐有些訝異地看著她:“上周五不是說這周新任主管就到了嗎。”繼而搖了搖頭,“你還是跟上學的時候一樣,不愛聽課。”


    謝瑩草一拍腦袋,最近的確聽主管說過這事。現任主管因為家庭原因,工作調動,要去公司在其他城市的分公司,所以近期會有一個新的主管來接替他,沒想到今天就到了。上周五開會的時候,她腦子一直被好友圈的事情鬧得有點暈,完全沒注意主管說了什麽,連會議記錄都是嚴辭沐幫她做的。


    早會上,部門主管做了離職話別,接著說:“請新任主管嚴辭沐同誌給大家講話。”


    啥?!謝瑩草目瞪口呆地瞪著嚴辭沐走上台,腦袋嗡嗡地,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大家好,我是本部門新任主管嚴辭沐……”


    他在說什麽啊,謝瑩草一陣頭大,這不就意味著從今天起,她的頂頭上司就變成了嚴辭沐嗎?她怎麽那麽傻啊,人家來公司是空降軍啊,直接來做主管的。虧她還細致耐心地給他做新人指導。


    “謝助理。”嚴辭沐叫她。


    “啊?”謝瑩草終於醒悟過來,一臉茫然地站起來。


    知道她剛才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嚴辭沐聲音溫和地重複了一遍:“請把這些資料發給大家。”


    “好的……”謝瑩草把冊子分發給部門同事,自己也拿了一份坐下來,翻開一看,全部都是整理得非常清晰的資料,包括曆年的案例,還有新的部門製度都在其中,還修正了許多條例,並且增加了一些原本考慮不周全的地方。


    這都是嚴辭沐這幾天做出來的?謝瑩草暗暗吃驚,學霸的學習能力強,工作能力也不弱啊。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兩位主管都在忙著各種交接工作,很多都需要她這個助理配合完成,連中午飯都隻能叫盒飯解決,到了下班時間累得幾乎想趴在桌子上直接睡覺算了。


    晚上部門員工組織起來給老主管開歡送會,身為助理的謝瑩草下班前就訂好了場地,吃飯唱歌一條龍。好久沒組織活動了,一群年輕人都很開心,嚴辭沐宣布提前半小時收工去嗨,整個部門一片歡呼聲,引得隔壁部門的人頻頻張望。


    謝瑩草沒想到嚴辭沐也會一起去,畢竟新舊領導班子換人,會不會不自在,沒想到部門同事跟嚴辭沐關係都不錯,都很熱情,看來他這一個禮拜收服了不少民心。不管怎麽說,學霸嚴辭沐小時候情商的確不太高,可是現在又太高了,高得她都有點怕。


    一群人吃得酒足飯飽去唱歌,開了兩個包房,一大一小,畢竟跟領導在一起不太自在。有兩個隔壁部門的領導也趕來送老主管,幾個人在包房裏說話為主,唱歌為輔。謝瑩草跟幾個男領導呆包房裏覺得不自在,於是跑到隔壁大包房裏,裏麵已經開始鬼哭狼嚎了。


    很多時候,k歌不在於好聽,好玩才是最重要的。


    幾個人輪番唱完開始催謝瑩草點歌,她推脫不掉,隨手在首頁的熱門歌曲裏麵選,忽然信手一指,就這首吧。


    那是一首膾炙人口的老歌,少年時代時常唱起。


    你愛咖啡低調的感覺


    偏愛收集的音樂怪的很另類


    你很特別每一個小細節


    哎呀呀呀如此的對味


    我怕浪費情緒的錯覺


    討厭自己像刺蝟小心的防備


    我很反對為失戀掉眼淚


    哎呀呀呀離你遠一些


    喜歡看你緊緊皺眉叫我膽小鬼


    你的表情大過於朋友的曖昧


    寂寞的稱謂甜蜜的責備


    有獨一無二專屬的特別


    喜歡看你緊緊皺眉叫我膽小鬼


    我的心情就像和情人在鬥嘴


    奇怪的直覺錯誤的定位


    對你哎呀呀呀我有點膽怯


    我怕浪費情緒的錯覺


    討厭自己像刺蝟小心的防備


    我很反對為失戀掉眼淚


    哎呀呀呀離你遠一些


    ……


    謝瑩草唱得很投入,有很多事情隨著歌聲突然襲上心頭,包房裏燈光昏暗,看不清她的臉,她的眼睛裏閃著光,眼神裏藏了太多的情緒,唱到最後兩句:


    我在我的世界不能犯規


    你在你的世界笑我無所謂


    音樂結束,旁邊的同事給她鼓掌:“謝助理,沒想到你唱歌很好聽哎!”


    “對啊對啊,平時也不見你愛講話,嗓子這麽棒的!”


    謝瑩草有些羞澀:“謝謝啦……”她轉頭想把話筒交給身邊的人,仔細一看,身旁靜靜坐著的竟然是嚴辭沐,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跑到這個包間來了。


    “唱得不錯。”嚴辭沐讚賞地說,“這歌挺好聽的。”


    旁邊又有人起哄:“嚴主管,也來唱一個吧。”


    謝瑩草也很好奇嚴辭沐唱歌什麽樣子,就把話題塞到他手裏。


    “好啊。”他接過話筒笑了笑,答應得很痛快,坐在點歌機旁邊,很快也點好了歌。


    等這首歌的開頭音樂響起,謝瑩草覺得似曾相識,嚴辭沐開始唱第一句話,他聲音磁性婉轉,氣息很穩,吐字清晰,謝瑩草用顫抖的雙手捂住了嘴。


    愛了就別偽裝


    迷失了也別彷徨


    不管未來怎樣


    你都要保持堅強


    如果明天你的心


    依然還在流浪


    我願意承受這份愛


    陪著你打造一片天地


    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


    每天都是一出戲


    無論情節浪漫或多離奇


    這主角是你


    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


    有時天晴有時雨


    陰天時候我會告訴你


    我愛你勝過彩虹的美麗


    ……


    旁邊叫好的聲音不斷:“嚴主管,麥霸麥霸,唱得棒極了!”


    謝瑩草沒有叫好,她靜靜地坐在黑暗裏,望著嚴辭沐的側顏,他還在唱第二段,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她繼續唱:


    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


    有時天晴有時雨


    陰天時候我會告訴你


    我愛你勝過彩虹的美麗


    謝瑩草忽然淚眼模糊起來,洶湧的記憶一下子把她淹沒了。這首歌嚴辭沐曾經給她唱過,她也忘了。


    高三下半個學期,每個人都如同箭在弦上,蓄勢待發,每天做不完的習題,考不完的試,連抬眼看一樣藍天的時間和力氣好像都沒有,看著教室前麵大大的倒計時日期,緊張得透不過氣來。謝瑩草這個時候偏科已經相當嚴重了,綜合每次的成績,她很可能考不上重點大學。因為那年高考,他們不考文理分科,考3+大綜合,偏科是致命的缺陷。


    這種麻木單調的生活裏,看電視玩遊戲已經是想都不用想了,唯一的調劑,大概就是聽聽歌,緩解一下心情。這首《彩虹》當時其實已經發行好幾年了,但是謝瑩草平時不怎麽聽歌,所以沒聽過。


    有天下了晚自習,嚴辭沐和黃川一起下樓梯,謝瑩草剛好走在他們身後,第一次聽見他們倆一起哼唱這首歌。那晚月色如水,他們前麵的教學樓從上到下燈火通明,歌聲悠揚,少年的背影在白晝般的燈光裏看起來美好得不真實。她默默記下幾句歌詞,急急忙忙跑回家,查到完整的歌詞,抄在一張紙上。


    第二天下午她很早就去了教室,因為嚴辭沐習慣性到校很早。平日裏擁擠的教室裏除了後排有幾個學習的同學,空空蕩蕩的,令人覺得午後的時光裏非常難得的有一點安靜悠長,謝瑩草小聲對嚴辭沐說:“你能不能給我唱昨天那首《彩虹》?”


    嚴辭沐看了她一眼:“我不記得歌詞。”


    謝瑩草知道他不會那麽痛快地答應她,於是把口袋裏的紙條拿出來,攤平放在嚴辭沐麵前:“我有歌詞,給我唱一下嘛!”


    嚴辭沐在看書,不搭理她。


    謝瑩草挫敗地回過頭來,拿出習題開始做。寫了一會兒,忽然聽見身邊的男生開始唱歌。她轉過頭去看他,嚴辭沐並沒有看她抄的那張歌詞,也沒有看她,眼神似乎看著前方又似乎什麽都沒看。十幾歲的高中生早已開始變聲,但仍然帶有少年稚嫩幹淨的聲線,他唱得很認真,完全沒有敷衍的意思,甚至把後麵幾個小節重複的地方也唱了。


    唱到一半的時候黃川進了教室。走到位子上聽見嚴辭沐在唱歌,黃川沒有出聲打斷,也拿出一本習題開始做。等嚴辭沐唱完,謝瑩草小聲說:“謝謝。”


    黃川一下子趴了過來:“哎?你是給她唱的啊?”他看看嚴辭沐又看看謝瑩草,笑得賤兮兮的。


    謝瑩草愣了一下,伸手想把抄的歌詞拿回來,卻見嚴辭沐白了黃川一眼,抿了抿嘴,一把把那張紙條糅了。後來沒過多久,謝瑩草開玩笑說嚴辭沐和唐欣傳情書,再然後被嚴辭沐告狀調座位,等再調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再跟嚴辭沐講話了。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小心翼翼朦朦朧朧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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