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平米的大院子,北麵是一個富麗堂皇的殿堂,八根紅柱、三扇大門、綠琉璃瓦,殿門往外延伸一個青磚平台,與地麵有三層階梯連接,院內也是一片青石板。兩側耳房也修得磅礴大氣,均是兩層的青磚琉璃大瓦房,四角處均有一盞五光十色的琉璃燈盞。


    大殿的圍繞著院子一圈的是穿著紅色軍服、金色鎧甲,手拿尖頭長木倉的百十來個士兵,東西兩側耳房二樓的每扇窗戶裏麵,也都站著一群身穿藍色軍服的弓箭手,弓箭指著院子中間挾持著司徒鎮的薛嫣、李遊、無色。


    賢王站在大殿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與之對峙。


    賢王雖然擔心自己的兒子,但依舊鎮定的負手而立,帶著上位者的姿態看著薛嫣說:“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麽?現在你有機會說了,本王姑且就聽聽你到底要說什麽。”


    見他裝模作樣,薛嫣心裏冷笑一聲,側頭看一眼無色,回頭不鹹不淡的對賢王說:“我剛才聽你們的話,你們是說無色騙了你的女兒是嗎?”


    “正是如此。”賢王黑下臉,不喜女兒的醜事被一次又一次提及,不願多言。


    薛嫣略微皺眉,心裏有些煩躁:如果說無色強迫郡主,她是打死也不信的,但若是說無色.誘.奸郡主……想想自己,雖然是她上趕著的,但是一旦得知自己身上有利可圖,無色的態度就來了一個大轉變,這麽一想,就覺得誘騙郡主的事兒他肯定做得出來。


    隻不過有可能是有可能,但真相並不一定是這樣。再加上無色在外人麵前一向自持身份,她這時候不好揭穿的麵具,她便說:“這些都是你們的一麵之詞,王爺不妨也聽聽無色是怎麽說的吧?”她回頭對無色說:“是你嗎?”


    無色看著薛嫣,神態淡然的說:“不是。”


    薛嫣又問他:“你與那郡主認識嗎?”


    “貧僧並不知郡主是何人。”


    “那你曾經在這個城鎮誘.騙過任何一個女子和你上.床嗎?”


    “不曾。”


    薛嫣深深地看一眼無色,通過剛才細微的表情分析,她可以確認無色確實沒有說謊。她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對賢王說:“要不是騙你女兒的人用了人.皮麵具,就是你女兒說謊。”


    無色心裏略微有一點感動,覺得自己說什麽薛嫣就信什麽,說不出來的……傻得可愛。


    “滑天下之大稽!”賢王卻與之相反,伸手指著無色,怒極反笑的質問薛嫣:“你說小女撒謊騙人,你怎麽不說是這淫僧說謊?”


    薛嫣輕輕的一笑,胸有成竹的看著賢王說:“您當王爺也當了這麽多年,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你比我清楚得多,想必王爺早早就練出一副火眼金睛,自有一套方法鑒別其他人說沒說謊吧?可你的鑒別方法是憑生活經驗,靠的是直覺,可若是我告訴你,我有一套總結下來的測謊方式,不知王爺信是不信?”


    這回不僅是賢王,連無色的臉上都略微出現一點波動,眼裏帶上了一些好奇,側頭看著薛嫣。


    隻有李遊不為所動。


    賢王半信半疑的問:“你此話當真?”但隨即他又說道:“你和我說這些題外話,不外乎就是說你能看出來這淫僧沒說謊,想幫他狡辯罷了。”


    被賢王道破心思,薛嫣卻並不急不躁,反而信誓旦旦的說:“王爺若是不相信,不如聽聽我的方法,聽過之後再來判斷我說的對不對如何?”


    聽聽也無妨。賢王一揮手,“你說來聽聽。”


    薛嫣信手拈來,隨口就說出了幾個人在說謊的時候的微表情和小動作,比如:抖肩抖腿,重複強調一個問題,揚下巴,直視對方的眼睛探看表情,揉鼻子,捂嘴巴,摸額頭,瞳孔放大,語調上揚等等等等,還給賢王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原理。賢王聽後露出一臉恍然的神色,細細思考其中訣竅,頓時茅塞頓開,顯然已經信了大半。


    最後薛嫣總結說:“剛才無色回答我的問題的時候,王爺也看到了,他的表情很自然,並沒有剛才我所說的各種小動作和微表情,可以看出來他並未說謊。”賢王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這時候薛嫣又提示道:“你倒是可以回想一下,你和郡主說話的時候,她的表情有沒有不妥之處?”


    薛嫣話音一落,賢王的鼻翼就動了動,眉頭也輕微的皺起,抿起嘴唇。


    薛嫣見他如此,顯然是已經想到郡主的蹊蹺之處,放鬆的一笑,聲音愉悅的道:“看來您似乎發現什麽不妥的地方了。”她說著鬆開掐著司徒鎮的脖子,手在他的後背稍一使力就將人推出去。司徒鎮被推得向前踏出兩步,捂著脖子彎腰咳嗽了好一陣,回頭恨恨的看薛嫣一眼。


    薛嫣卻漫不經心的對他一笑,拋過去一個媚眼兒,司徒鎮立刻嫌棄的收回目光。


    李遊這時候上前一步,對著賢王抱拳說:“王爺,想必您也發現此事中的蹊蹺之處,不如我們先偃旗息鼓,好好商談一下再做定奪如何?若是您執意將無色定位罪人,事後卻得知罪犯另有他人,必然不會安心,也會讓那真凶逍遙法外,想必如此,王爺您也不會甘心吧。”


    賢王看向李遊,李遊毫不心虛的直視著賢王的眼睛,神色坦然正直。賢王不是傻子,自然也發現郡主所言不實,他在心裏歎口氣,接著轉頭看司徒鎮一眼,兩人對視片刻,交換了一個眼神,賢王微微頜首,司徒鎮就回頭對著薛嫣三人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這位夫人,還有無色大師和李大俠,隨我進書房詳談。”接著也不等薛嫣他們答不答應,就直接走向賢王。


    賢王對士兵們一揮手,隨口說了一句:“退下。”士兵們就都排成兩列,各自從側廊走了。至於他們今天聽到的、看見的,若是不爛在肚子裏,恐怕爛的就是他們的屍體了。


    後來薛嫣等人隨司徒正、司徒鎮穿過幾個庭院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後,司徒正看著李遊等人說:“好了,這裏沒有外人,夫人可以說說,除了你說的謊話鑒別方法可以鑒別淫……鑒別無色並未說謊,你們還有何證據證明,他不是嫌犯?”


    薛嫣隨口就說:“那你們除了郡主的謊言,又有什麽證據說這事兒是無色做的?”


    司徒鎮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如今也能心平氣和的說話,智商也終於漸漸回籠。聽見薛嫣所問後他便說:“我妹妹手裏有一條無色的手珠,她說是無色交予她的定情信物。”


    無色轉頭看他,合掌一禮,不卑不亢的說:“不知世子可否讓貧僧見見那串手珠?”


    司徒鎮看向李遊,“那東西在李大俠手裏。”


    而這個時候李遊也已經把那串手珠拿了出來,並打開包著手珠的絲帕說:“郡主手裏的就是這個手珠,之前同你分開之前,我還在你的手腕上見過。”他將手珠舉起來給大家看。


    薛嫣湊過去看了一眼,“咦”了一聲,回頭看著無色:“確實是你丟的那個。”


    無色也點頭說:“這個手珠是貧僧兩個月之前丟的。”他沉思一下,接著又抬頭看向司徒鎮和賢王說:“若是貧僧未猜錯,貧僧大概和郡主有過一麵之緣。”


    司徒鎮抿起唇,壓抑著怒氣說:“那你還說……”


    無色打斷他道:“但也僅僅是一麵之緣罷了。”他看向薛嫣,“那天我們是一起見郡主的。”


    “一起?”薛嫣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往兩個月之前回憶,接著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之前客棧裏那個差一點被她氣哭的豪門貴女,頓時恍然大悟地看著無色說:“是她?”


    無色點點頭,“大概就是她。”


    薛嫣當時就不屑的“嘖”了一聲,“你當時也算給她解圍了,她竟然這麽冤枉你……咦,是不是她瞧上你俊俏,想要把你弄回來當上門女婿,才故意編的謊話?”她的語氣酸溜溜的,瞪了一眼無色後又看向司徒鎮說:“你們覺得呢,你們家郡主是不是對你們給她安排的親事不滿意,所以才撒這種謊話,借此來逃婚的啊?”


    司徒鎮氣得直咬牙,不等說話,賢王就歎口氣說:“若隻是這樣,倒還好,可是小女……”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訴說。


    司徒鎮沒好氣的接話道:“我妹妹她懷孕了。若是沒有這個人、沒有這個事,那這個孩子又是怎麽來的?”


    “啊哩?”薛嫣眨眨眼睛,隨口就問:“不是和大夫串通好的吧?”


    司徒鎮氣的倒吸一口涼氣,“若是串通好的,那手珠又是從何處得來?若是無人給我妹妹那串手珠,我妹妹難道會偷一個窮酸和尚的破舊手珠嗎?”


    李遊卻忽然靈光一閃,就主動上前說道:“之前我們聽郡主的敘述後,先入為主的覺得無色就是犯人,但如今看來,為何郡主不提別人,偏偏將無色作為嫌犯這點,其實本身就是一條線索——她為何會對無色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是誰告訴她的?為何不說別人,偏偏說一個和尚?無色的手珠她是從何而來,又是什麽人將這手珠給她?”


    “反正不論是和人,大概都是近來和無色有仇的人,而且……”薛嫣冷笑一聲,“還是一個采花賊。有一個人的名字簡直在我嘴邊呼之欲出。”


    李遊和無色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張夢生?”


    薛嫣一拍手掌,笑起來說:“張夢生長得傾國傾城,尤其是一雙大長腿又白又直,尼瑪老娘就算知道他是個采花賊都想把他給采了,更別提再加上他長得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還會能說會道,郡主年幼單純,容易上當受騙,被他迷惑簡直是輕而易舉……”


    無色淡淡的看了薛嫣一眼。


    薛嫣立刻沒有了侃侃而談的興奮勁兒,尷尬的咳嗽一聲,轉頭對著李遊說:“那家夥之前不是被你們抓了嗎,難道被他逃跑了?”


    李遊略一遲疑,“還未收到此人逃脫的消息,我一會兒即刻飛鴿傳書一封,且去問問武林盟。”


    這時司徒鎮開口嘲諷說:“你們這是直接把罪推給一個已經被抓的采花賊?”


    薛嫣立刻轉頭看著他接話道:“這你不用擔心,我們去找郡主對峙,就知道我們猜的是不是事實了。”


    賢王皺起眉頭,司徒鎮也是一臉的不情願。


    薛嫣收起笑臉,看著兩個人冷哼一聲說:“你們若是不配合,那為了給無色證明清白,我就隻能去把郡主綁架然後嚴刑逼供了。”


    “你!”賢王震怒的看著薛嫣,還不等開口說話,薛嫣就又嬉皮笑臉的笑起來說:“但是我不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人呀~所以咱們還是去找郡主好好談談吧,難道賢王不想知道郡主之前對您隱瞞的是什麽嗎?您可得好好想想,是得罪我這個武林高手,以後從此王府不得安寧,還是讓我們和郡主再談一談,找到真正欺騙您女兒的罪人。”


    賢王看著薛嫣,最終妥協說:“好。”然後對司徒鎮說:“你去把秀秀叫來。”


    “是。”司徒鎮應完,轉身出去,臨走的時候還瞪了一眼薛嫣。薛嫣對著他嗬嗬兩聲,隨即拿出一麵小鏡子,又從口袋裏拿出來一管她做出來的口紅,對著鏡子開始描畫起來。


    無色看她一眼:又是一個沒見過的。


    不久後司徒鎮帶著還未顯現出孕婦身型的一身紅衣的司徒秀秀來了。她一進門,先是給賢王行了個禮,接著一抬頭就看見還在照鏡子的薛嫣,立刻一驚,隨即餘光裏又看到站在薛嫣身旁的無色,剛想要生氣的勁頭立刻矮了下去,心虛的收回視線不敢看他。


    這時薛嫣拿開擋在臉前的小鏡子,對著郡主說:“你和你父王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色的,現在你父王準備把無色淩遲處死,你聽了,覺得開不開心呀?”


    “什麽?”郡主聽後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無色,接著又快速地移開目光看著賢王說:“父王,您真是這麽決定的,您要殺死他?”


    賢王掃一眼在郡主背後猛給他使眼色的薛嫣,略一思索,便附和說:“對,此人強迫於你,罪大惡極,若是不淩遲處死,怎解我心頭之恨?”


    “這……”郡主的表情有些焦急,回頭看一眼無色,有些手足無措的說:“可是罪不當死吧,他就是……就是……”


    這時薛嫣又暗搓搓的用手肘懟了一下無色。


    無色用眼角看她一眼,接著走過去對郡主合掌一禮,裝可憐的說:“貧僧並未與郡主有過肌膚之親,也從未冒犯過郡主,不知郡主為何要讓貧僧以命相抵?”


    “我……”郡主無措的說不出話來。


    薛嫣開始對著無色說風涼話:“怎麽不是你?郡主說是你就是你,趕緊老實承認,然後讓王爺殺了你,好給郡主和她肚裏的孩子恕罪。”


    無色看著郡主說:“郡主,您為何說這孩子是我的?”


    郡主四下亂看,“我……”


    這時候薛嫣又說:“君主能說假話嗎?算了,我現在就殺掉你給郡主報仇好了。”她隨手拿出一把匕首,在郡主的眼前一刀捅向無色的胸口,刀刃全部沒入無色左胸,落刀處頓時一片血紅。


    郡主嚇得“哎呀”一聲,眼看著薛嫣拔出刀後又要往無色胸口紮,她連忙想跑過去阻止,卻被司徒鎮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了回去。郡主還想跑,卻被司徒鎮扯著跑不了,急忙大喊道:“不,別殺,別殺他,不是他!”


    眾人全都看向郡主,而薛嫣的刀再一次落在無色的身上,這回是肩膀,又是一片血紅。郡主著急的對著薛嫣大喊:“我都說不是他了,你怎麽還捅他啊?!快,快叫大夫!”


    無色這時合掌一禮,不急不緩的對郡主說:“郡主莫要擔心,貧僧無事。”


    郡主眼眶微紅的看著他,帶著哭腔說:“怎麽可能沒事兒,你……血……呃?”可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薛嫣一臉壞笑的用手指指腹抵著刀尖,輕輕往下一按,刀刃就全部縮回刀靶裏,縮回去的時候還從刀靶處往外噴出幾條血水,像小孩兒撒尿一樣。


    郡主頓時哭笑不得,驚奇地看著薛嫣說:“你……你詐我?”


    薛嫣聳聳肩膀,“小年輕啊就是單純,沒有社會經驗一騙就上當,真是太沒有成就感了。”


    後來嘛,在賢王和司徒鎮還有薛嫣等人的一起追問下,郡主終於老實的說了實話,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是一個名叫“孟啟”的江湖少俠,兩個人確實是那天她被司徒鎮抓回來後認識的,那串手珠也是他交給郡主的,但並不是他指使郡主推給無色的。隻不過他撿到那串手珠,覺得好看就轉手送給了郡主,而郡主剛好在無色手上見過這串手珠,知道是無色的,又剛好和無色在那天見麵……


    郡主愧疚地說:“我隻是不敢說出來是他,怕給他惹麻煩,父王和兄長又頻頻逼問我是誰,我看見那串手珠就下意識的想起了無色大師,就……”她羞愧的掩麵,“對不起,我隻是一時情急,沒想到差一點就鑄成大錯。”


    薛嫣卻冷哼一聲,笑吟吟的說:“這可不是郡主你一時情急,而是有人故意下套。”接著她對賢王說了一聲,在書房裏尋來一套筆墨,就在紙上快速地畫出一張張夢生的畫像。


    郡主好奇地湊過去一看,驚訝道:“這……”她看著薛嫣,“你也認識孟啟?”


    薛嫣對她一笑,“這人可不是什麽孟啟,他就是之前名動一時的采花賊張夢生。”郡主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接著又看一眼那張畫,搖著頭說:“不,不對,是不是你們抓錯認了?不,我仔細看了看,這張畫像好像和孟啟不太像……”


    可是這麽說著的她,臉上卻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顯然已經認清事實,卻還是選擇自我欺騙。


    薛嫣拍拍君主的肩膀說:“沒關係,不知你一個人被他騙,我也被他騙過。”


    “什麽?”郡主看向薛嫣,遲疑地說:“你……你和他?”


    薛嫣說:“我和他睡過的次數,估計比你多多了。”當然她說的是原主。她來過之後,可是一次都沒和張夢生睡過,真是……既覺得可惜,又覺得慶幸。


    她低頭看著畫像:這麽美的人,卻是一個禽獸,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接著她又看一眼無色。嗯,這個也是。


    這時無色卻對她露出了一個燦爛又明媚的笑臉,別提有多麽漂亮了,差一點沒把薛嫣迷得五迷三道的。可是在這個笑容背後,薛嫣卻能察覺出來,這是自己又不知道什麽地方得罪無色了,笑的越美麗自己肯定越倒黴。


    得知真相後,賢王覺得愧對無色,便邀請無色和薛嫣、李遊三人在王府裏小住幾日。其本意不過就是:對不起冤枉你們啦,請他們吃吃飯算是賠罪,咱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做啥也沒發生。


    無色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同意了。李遊驚奇的看一眼他,知道他留下來薛嫣肯定也要留下來,自己也就一起留了下來。


    而晚上,吃完一頓王府豐盛的晚宴後,無色趁著夜色跳進了薛嫣的屋子。


    躺在床上的薛嫣見他進來也不意外,笑嘻嘻的說:“今天你對我笑得那麽好看,我就有預感,知道你肯定得來找我算賬。說吧,我又怎麽惹你生氣了?”語氣帶著點兒無奈和甜蜜。


    無色對她一笑,脫下外衣跳上床,薛嫣往後挪了挪給他挪出半張床,撩起被子讓他躺進來。無色鑽進被窩,伸手摟住薛嫣的腰將人拉進懷裏,親了親她的唇說:“你是不是特別可惜我長得沒有張夢生好看?”


    薛嫣眨眨眼,無辜的說:“誰說的,你比他好看多了啊。”


    “說謊。”無色翻身壓在她身上,手撐在她的身側,看著她的眼睛說:“那你提起他的時候怎麽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嗯?”


    “沒有。”薛嫣舉起一隻手發誓,“我一點也不想和他睡。”


    無色眼睛一眯,“那你想和誰睡?”


    薛嫣半點也不含糊的直接說:“和你。”


    無色一笑,親上她的唇,薛嫣的雙手收攬住他的脖子加深這個吻,然後和他開始一段不可描述的美妙纏綿。


    住在無色隔壁的單身狗李遊:“……”


    後來薛嫣一直跟著無色,無色去哪兒她就去哪兒,無色若是回了大悲寺,她就在附近城鎮開了一家成衣鋪,平時賣賣衣服,閑時去聽聽小曲兒,等無色出來,就立刻把店鋪交給手底下的人,繼續跟著無色滿江湖的跑。


    時間長了,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無色身邊跟著一個美婦人,隻不過無色依舊不為所動,美人卻一如既往的追隨。


    更讓江湖人士們津津樂道的,卻是一向粉紅知己遍天下的李遊,居然一心一意看上了跟在無色身邊的美婦人,一直在追求她。隻不過就像美婦人追求無色而無色無動於衷一樣,美婦人也從不曾對李遊鬆口。


    後來的後來,就在眾人以為最終肯定是美婦人被李遊追到手的時候,無色還俗了。


    還俗了!


    還俗當天,無色就去成衣鋪找了那個美婦人。就在人們想當然的以為,美婦人要和還俗的無色成親的時候,劇情又驚奇的翻轉,美婦人居然拒絕了無色。


    拒絕了!


    後來日複一日的,就是無色和李遊同時追求美婦人,而美婦人最後……卻嫁給了店鋪裏負責盤算賬本的夥計。


    無色和李遊最終都沒能抱得美人歸。


    而當時薛嫣屏蔽左右,拒絕無色的理由,卻是一句:不合適。


    那個時候:


    還俗的無色滿眼喜悅的去找薛嫣,握著她的手,深情看著她的眼睛,說了那句他曾經反複想了那麽多年,最終終於想明白的:“我愛你。”


    薛嫣一驚,第一反應卻不是驚喜而是不相信,覺得無色又有什麽陰謀了?又要幹什麽了?怎麽忽然對自己說愛什麽的……但是她回頭仔細去看無色的眼睛,她內心的驚訝消失了,因為無色的眼睛裏滿滿都是她,這樣溫柔繾綣的神色,是他從來裝不出來的。


    這個人,是真的愛上自己了吧。薛嫣如此想著,露出微笑說:“謝謝你,我也愛你。”


    無色的眼睛裏流露出狂喜的神色。


    但隨即薛嫣就說:“但是我們不合適,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無色的笑容即刻就僵硬在臉上。他仔細的去看薛嫣的表情,薛嫣依舊在笑,笑的十分溫柔,但是她的神情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在同他玩笑——她是真的在拒絕自己?想明白這一點,無色收起僵硬的笑臉,不解又生氣的看著薛嫣說:“為什麽?你不相信我愛你?”他握住薛嫣的手,試圖說服她:“薛嫣,我是真的愛你,這一回我不是在對你說謊。”


    “我知道。”薛嫣拍拍他的手背,“我也愛你,可是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無色顯得很冷靜,按理說這樣讓人抓狂的對話他應該憤怒不止才對,但他並沒有狂怒的表情,也沒有大喊大叫,隻是冷淡的看著薛嫣問:“為什麽?”


    薛嫣垂下眼皮,“你在上官府有一堆女人。”


    無色似乎鬆口氣,嘴角也漸漸的上揚一點,溫柔地笑著說:“你是嫉妒嗎?其實那些女人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隻有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


    “並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麽?如果你不喜歡我後院有女人,我可以把她們全部遣散。”


    薛嫣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無色說:“不是的,我說我們不合適,是因為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理念,我們的處境,全部都不合適。”她沒有給無色反駁的機會,接著往下說道:“從一開始我追求你,就從沒有想和你在一起的想法,我隻是想和你玩玩兒。”


    無色抓著薛嫣的手一緊,隨即勉強扯著嘴角笑著說:“但是我們現在是彼此愛慕不是嗎?沒關係的,一開始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彼此的心意不是嗎?”


    薛嫣動作緩慢卻不容拒絕的推開他們交握的手,在無色聽來冷酷的說:“可是,即使是現在,我也沒有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意。”


    無色終於忍不住流露些許出緊張和急迫的表情,追問道:“為什麽,我對你不夠好嗎?”


    “是的,你不夠好。”薛嫣看著他說:“你不夠好,你和這個世界大部分的男人沒有區別,你想要的是娥皇女英,是妻妾成群,不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而我要的,隻是卻恰恰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無色急切的說:“我可以做到!”他握著薛嫣的手說:“我可以做到,真的,我可以做到。以後隻有我們兩個人,在沒有其他人,我再也不會想其他的女人。”


    但薛嫣卻歎息的說:“即使你這麽做,你也會覺得你這麽做是為了我,為了我不娶小妾,為了我不找別的女人。但我想要的不是你為了我,而是你本身就和我一樣。”她對無色說:“你想要的太多太多,我想要的卻很少,我跟不上你的腳步,我也不想勉強你為我停留。我覺得我們就此為止,對大家都好。”


    無色捏著薛嫣的手臂,他是一個聰明人,看著薛嫣的表情,就知道薛嫣真的就是這麽想的。這個女人喜歡自己,愛自己,但是她卻因為覺得不合適而拒絕和自己在一起。


    無色甚至很想問一句:你有病嗎?


    這麽多年糾纏在一起,最後你告訴我你不要和我成親,你有病嗎?


    你嘴裏說著愛我,卻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有病嗎?


    明明是你引誘我在前,讓我愛上你,你卻反過頭來和我說我們就此為止,你有病嗎?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無色感覺自己的心口處有點疼,最開始是細小的疼痛,但漸漸地卻越來越疼,疼的甚至讓他都覺得有些受不了。


    他苦澀的對著薛嫣笑著說:“你愛我嗎,你真的愛我嗎?”


    薛嫣笑著說:“我當然愛你。”


    “可是不夠對嗎?”


    “……”


    “如果愛的足夠深,你怎麽能不和我在一起,你怎麽能忍受不和我在一起?”


    無色笑起來:就像我一樣,明明沒想明白的時候一點也不著急,一旦知道我愛上你後,就迫不及待的跑去主持麵前說我要還俗,然後馬不停蹄的跑來找你,一想到能和你在一起,想到我們之後會結婚,想到我可以在洞房花燭夜掀開你的蓋頭,讓你完完全全屬於我,我就激動得不能自抑,為什麽到了你這邊就不一樣了呢?


    “還不是不夠愛嗎?”無色拍了拍薛嫣的頭,歎息地說:“我沒想到最後,是你不夠愛我。”


    “對不起。”薛嫣收起笑臉,默默地看著無色。


    無色卻笑著說:“別這麽早說對不起,我還想再努力一次,這一次……”他低頭親了親薛嫣的額頭,“這一次換我來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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