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詭異是詭異了一點,好歹還活著,還活著就好。


    裴蛟已經第一時間試探過了劉元的脈息,發現對方雖然受傷很重,卻還在緩慢恢複著,這種情況暫時他也不太好理解。


    但先不管這個,裴蛟彎腰便把躺在地上,已然昏厥過去的劉元先抱了起來再說。


    “趕快,咱們先走,此地不宜久留。”肖楚幫著裴蛟將劉元的身子給扶住了。


    跟著兩人轉身就要朝劉竄風的位置走去,後者也是焦急劉元的傷勢,已經嘚嘚的跑了過來。


    用自己的驢腦袋蹭了蹭劉元的脖子,跟著已是主動矮下了身子,示意裴蛟兩人上來。


    “直接上吧,別磨嘰了,你們還是按照之前的路線,先去西嶺夏家等我,要不了多久我自會跟著過來。”


    “對於這一塊的地方,我比你等要熟悉,不需要擔心,趕緊走。”說著肖楚已經將劉元的身子在驢背上放好了,抽了驢屁股一下。


    吃痛之下,都不等裴蛟說話,劉竄風叫著就往前跑了出去,沒跑兩步還回頭斜眼看了肖楚一眼,似乎十分不滿對方抽那自己一下。


    既然都決定了,那裴蛟也不是扭捏的姑娘,回頭對肖楚注視了一眼,微微頷首,心下已經記下了對方的情誼。


    也正如肖楚所說的那般,既然不能他們三人同時上驢,那還是他留在後麵是最好,畢竟他最熟悉路線,背著個屍體能夠找到最隱蔽的方式。


    臨走之前,肖楚本還想多提點幾句,想來那姑娘也是個聰明人,也就沒浪費那時間了。


    目送著兩人一驢遠去,肖楚在泥地上幾個起落也進了大山裏,從這走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影響,反倒是還會更安全一些。


    現在沒了馬匹,背後這麽大一個布包裹著的屍體,也實在是不適合招搖過市,而且從這穿出去以後,很快就能找到一個偏遠小鎮,大抵上是能買到一匹馬的。


    快步在山林之間奔行著,每一腳的落下,都必定會在地上踩出一個淺坑來。


    一來輕功實在不是肖楚所擅長的,二來也是身體先前所受的傷勢還沒完全好。


    畢竟那些人落在劉小兄弟手裏,仿佛砍瓜切菜那般簡單,挨在他身上的毒打,可也是實打實的痛啊。


    就按照這樣的狀態,肖楚一路狂奔出去幾裏地後,看見前方那條小河,肖楚加快了腳步。


    他依稀記得上次路過時,這裏就有一條河,果然這麽多年過去了,依然沒什麽變化。


    快步走到河邊,肖楚蹲下身來,用河邊的清水擦拭一下胳膊脖子,又狠狠的搓了搓臉,讓自己保持該有的清醒。


    接著又捧起一波水來灌進了嘴裏,然後才長出一口氣後站了起來。


    右腳剛剛邁出一步,突然神情一變,整個身子都緊繃了起來,一個狡兔躍,飛了似的跳到了前方。


    回頭看去時,才發現原先自己站立的地方,一根長度適中的匕首正插在泥地裏。


    稍微暴露在外的一點金屬片,在陽光下還泛著綠光。


    “你真以為,自己能逃得掉嗎。”幽幽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不知從何處而來。


    隻有嘩啦啦的水聲,聽的肖楚臉色越來越沉。


    ......


    估摸著是緊張的情緒彌漫開來,就連劉竄風也感受到了那種氛圍,四蹄邁動,在大道上跑的飛快。


    將劉元的身子牢牢的護在自己身前,裴蛟時刻不停的在注意著劉元的傷勢。


    發現對方身體的情況從最開始的糟糕至極,到現在的竟然好了不少,雖然不是第一天知道劉元的奇異,但此時此刻依舊震驚於對方的恢複速度。


    在裴蛟心裏詫異著這些的時候,此時此刻的劉元體內也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還記得當初初次得到這個二級內力丹藥時,上麵清晰的寫著輕易不要嚐試,所需要承受的痛苦,乃是一級內力丹的數倍。


    畢竟這種丹藥,乃是完完全全的接受不屬於自己的內力。


    隻要是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不是自己辛辛苦苦修行所得,那都會承受著相當嚴重的反噬。


    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內力,隻要量越多,所造成的問題也會越嚴重。


    但與此同時,也幸劉元當初修煉的這純陽霸體的武功,肉身強度之高,非是一般人能夠比擬。


    除此之外,由於體內的那顆‘源’,更是有著困難至極的提升難度。


    內力丹與‘源’,兩相碰撞,造就了劉元現在體內所發生的情況。


    前者在瘋狂的破壞著劉元體內的一切,‘源’就隨著破壞開始徐徐釋放著能量,開始將劉元的肉身往更高的層級推進著。


    正因為如此,也大概是劉元昏厥過去時,嘴角還掛著一絲古怪笑容的原因吧。


    畢竟,他早就學會了什麽叫痛並快樂著。


    改造,必然是一個緩慢且痛苦的過程,一方不消失,一方就不會退縮。


    所以昏厥也算是劉元對自身的一種保護,到現在為止,他其實也沒有找到能夠替代二級內力丹的東西。


    與丹橘的對練算是效果最好,除了能提升純陽霸體之外,還對自身的領悟力是一個極大的提高。


    也正是先前與丹橘的比試,才讓劉元的山荒刀法進步神速。


    有了先前那一戰打底,他感覺自己的部分刀法都逼近了登峰造極的程度,甚至已經可以施展出那樣的意境了。


    躺在劉竄風的驢背上,感受不到太多的顛簸,劉元躺的還是比較舒服的。


    “這邊。”裴蛟眼神看著路,伸手摸了摸驢脖子,指了一個方向說道。


    劉竄風又顛顛的朝那兒跑去,等到快要跑出周圍這兩座大山的時候,裴蛟才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那便是就劉元現在這鮮血淋漓的模樣,那也不太適合出現在城市裏啊。


    恐是還沒有進城,在城門前就得被盯上了,到時候直接當成什麽動亂分子,再不濟也會是嚴加盤問,更別說等到夏家府邸了。


    轉過前方山頭之後,裴蛟迅速的找到了一條水源,先給劉元洗洗再說。


    等到了河邊,兩人坐下之後,問題來了,裴蛟微微皺眉,她不知道就劉元現在的情況來說,到底適不適合下水。


    後者的身體正在快速的恢複著,別到時候下水之後,再走火入魔了可要不得。


    “算了,索性還是等你好了之後,自己弄吧。”壓低了聲音說道,裴蛟挨在劉元身邊坐著閉上了眼睛。


    腦子裏開始思索著一些事情,想著想著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的就過去了。


    叢林寂靜,身邊也聽不到什麽動靜,隻有劉元輕微的呼吸聲,外加上劉竄風用這驢蹄子刨著土。


    此時裴蛟的心裏有些糾結,她不是一個扭捏的人,可遇到某些事情的時候,她到底也是個姑娘家。


    可惜劉元這呆子就是死活都不開竅啊,完全想不到向來聰明的他,怎麽遇到這事就不靈了呢。


    月色下,淡淡的白光將她與劉元的身子拉出老長的影子,一聲悠然長歎,在叢林間響起。


    一天的時間,就這般到了夜裏。


    幾人處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倒是樂的安靜與清閑。


    外界卻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距離此地已然不遠的地平上,佇立著一座雄城——宏光城。


    正是西嶺夏家世世代代的居所,從當年夏家先祖,西嶺道禦史台、先鋒將軍夏無憂在此為官起,長達數百年的經營,才有了西嶺夏家如今的威勢。


    皇朝更迭,世事變遷,唯有少幾個高門大閥與世家已經昌盛。


    猶記得前朝慶隆帝,想將七公主嫁給夏家長子,竟還遭到了夏家委婉的拒絕,由此可見一般。


    到得如今,正值大魏皇朝內憂外患之時,夏季的心思便越發的活泛了起來。


    畢竟那麽多年一來,世人是說的好聽,長盛不衰的世家門閥,可他們實際上,對著那個金龍椅位,還是有著某種憧憬。


    你再如何了得,世家終究隻是世家,就算當初一門百年,出了二十餘位宰相又如何。


    現在機會已經擺在了眼前,當今夏家家住,即是夏玲玲的父親夏明光,謀劃多年,在此一舉。


    就算不能打上京都登基,在他有生之年也要稱王稱霸。


    難說他這樣的舉動,不會將祖宗的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可他並不在乎。


    當年他才二十二歲時,心裏就萌生了這個想法,在這個想法的基礎上,他聯係了族中數位頗有威望的族老。


    他們每個人都掌管著家族的一部分,真要想做些什麽,沒有這些人的支持也是辦不到的。


    好在他辦到了,得到家中族老十之七八的支持,然後他順利的坐上了這個家族的位置。


    而且起初他也將自己最真實的目的隱藏的很好,畢竟造反這件事情,僅僅是說出來,就足夠讓人搖頭害怕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勢力或者說爪牙在一點點的滲透,並且以更快的速度,將部分族老或者其背後所代表的支脈,牢牢的綁在自己的戰船上。


    直到他有了完全的準備之後,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提出了造反的事情。


    當然在當時他說的不是造反二字,說的是實現西嶺夏家的偉大一步,這一步邁出將成為天。


    不是西嶺這一片的天,而是天下人的天。


    有些事情明明可以直說,但還是喜歡委婉一點,這大概是他們長期傳承以來的習慣。


    不出所料的,有人讚同就會有人反對,對於一些極端反對的人,夏明光采取了強硬的手段。


    而那個時候的他,也完全有能力這樣做,這樣做了之後,不會害怕自己的大權旁落,或者被別人架空。


    當那些反對之人反應過來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萬事開頭難,當初的我起碼開了一個好頭,不是嗎?”


    一間昏暗的屋子裏,能見度很低。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屋子有些封閉,隻有薄弱的窗戶紙,透進來一些月光。


    屋內沒有電燈,堂屋的中間站著一個看不清麵容的男子,正對麵就坐著當今的夏家家主夏光明,如今的他已經有了快五十的高齡。


    先前那句話,正是從他口中說出,並且還追憶了一番曾經的歲月。


    眼前這位是他的長子,也是堅定不移的站在他這邊的人,他夏明光有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最小的是女孩還被抱在奶娘的懷裏。


    其餘的兒子若不是想著吃喝玩樂,就會隻想著錢,想著家族的生意或者武學等等。


    即使是夏家已經旗幟鮮明的造反了,他們還是如此,隻想著富貴的過完這一生,其中他當麵雖然沒聽到不和諧的聲音,但想來背後是少不了的。


    “父親大人的雄心壯誌我一直都明白,我不是二弟他們那樣的人,隻會貪圖享樂。”


    “但兒子有一事不明,既然父親如此雄心,現在也已經走上了造反大業,為何與那區區平頂王對峙到現在,更是讓大魏騰出手來,兵部尚書都到了。”


    “沒有在最佳時機出手,給予對方雷霆手段,現在不覺得有些晚了嗎?”大兒子眼中露出疑惑。


    “晚?一點都不晚,你當真以為平頂王是那麽好對付的?”夏明光話說到這兒,已經抬起手來,捏了捏眉心又道:“行了,你出去吧,時候不早了,為父要休息了。”


    幾句話說完之後,都不等大兒子繼續說下去,直接揮手讓其離開,並且把門帶上。


    “是的,父親。”大兒子拱手說完,就朝門外走去,他們父子之間向來是這般客氣。


    倒也不止是他們兩人,大兒子與兄弟姐妹相處,都保持著這樣的客氣,當然,有一位是例外,那就是夏玲玲。


    出了門之後,站在院中廊前,仰頭看著滿天星光,不遠處的拱門裏,他的二弟,也就是夏家二公子,嬉皮笑臉的走了過來。


    “二弟今兒有這閑心,來看看父親?”


    “大哥看得,二弟如何看不得。”他嬉笑著回答道。


    顯然不想多說,大哥轉身就要離去,二弟再起背後跟了一句道:“妹妹回家了,聽說是丟了一郡之地,大哥你可也得小心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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