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殺穿半個草莓鎮,就是為了報仇,還有拿回你的槍?”一個磁性的聲音問起。


    “也不完全是,這個,我可以解釋。


    瘦皮猴諾曼以前和我在南邊搶過銀行,還有他的妻子——瑪蒂,之前也跟是我們在一起的,他們知道我很多事情。這次在草莓鎮就是他出賣我,也是他帶著警察抓我的,所以我不得不這麽做,我必須這麽做。”


    “OK,這個理由不錯,那然後呢?然後你們又回到了警局,殺光了警察,還把警局給燒了?”磁性的聲音再次問起:“就為了一個快死的人,或者說是,那黃金價值多少來著?”


    “500美元”一個上年紀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回複著。


    “對,500美元的黃金,黃金現在在哪呢?”


    “說不定就在那個人身上藏著?”亞瑟渾厚的聲音響起,他也開始跟著起哄。


    “我們已經仔細的搜過了,他身上確實帶著錢,不過不是黃金,而是一枚硬幣,價值——1美分的硬幣,那可一點都不值500美元”年老的聲音跟著補刀。


    “……”


    麵對眾人的調侃,邁卡很想毒舌咬回去,可看著眼前一直壓著火的達奇,一向伶牙俐齒的邁卡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錯,邁卡最後還是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把地牢裏的華國人用馬硬生生的從西伊麗莎白的草莓鎮,馱回到了位於新漢諾威馬掌望台的營地中。


    亞瑟覺得邁卡可能在草莓鎮的地牢裏受了什麽刺激,他勸了一路,可邁卡不聽,也沒有一句解釋。


    而邁卡也挺為難,他不是不解釋,是不知道怎麽解釋。


    原本邁卡想的很簡單:


    把這個華國人從地牢裏帶出來,如果沒有所謂的黃金,一槍殺了他;


    如果真的有黃金,找到以後再壓榨出更多的,最後再一槍殺了他。


    結果那個華國人隻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草莓鎮警局的人已經知道黃金的事,隻不過不清楚具體位置而已。於是邁卡硬拖著亞瑟殺光了草莓鎮能遇到的所有警察,並且放了一把火,把整個警局上下燒了個幹幹淨淨。


    第二句,黃金就在你們營地的附近。


    然後這個人就昏死了過去,怎麽折騰都喚不醒的那種。


    一邊的亞瑟都笑了。


    得知來龍去脈的他看到邁卡上當受騙是十分的高興,他甚至後退了兩步,免得邁卡開槍時把血濺到他身上。


    這邊邁卡也確實抬起了他剛剛找回的左輪手槍。


    槍口指著地上昏迷的人,手指扣在扳機上,黝黑的槍管顫動著,上麵雕刻著的字母紅的發亮:“Vengeance is here by mine!”


    “FUCK!”


    邁卡最後還是沒能扣下扳機。他把白色的帽子扣在腦袋上,用繩子把地上的人捆起來固定到馬鞍後麵,也不管旁邊亞瑟的詫異,翻身上馬,直奔營地。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當他們回到營地時,馬背上的那個人居然還有氣,這讓邁卡更加確信了他的選擇。


    “聽我解釋,這個人一定知道些什麽……”趕了一天一夜路的邁卡疲憊的兩眼通紅,就像是賭桌邊輸紅了眼,最後壓上全部身家的賭徒:


    “他知道我,知道我的槍,知道我的帽子,還知道我們範德林幫,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發誓!剛剛你們也都看了,沒有一個人認識他,那他是怎麽知道我們的?”


    達奇隻是靜靜的看著沒有回答,出來解釋的是年紀大的何西亞·馬修:


    “也許他看過我們以前的通緝令?黑水鎮那件案子影響很大,現在還有平克頓偵探跟在我們後邊。這個人無意間看到記住了,也不奇怪。”


    “不,他不一樣,他給我感覺是那種,他本來就應該什麽都知道,很奇怪。我不知該怎麽去形容那種感覺,對了,他就像那些吉普賽女人一樣,很神秘。”


    “那些吉普賽女人可是有球的,透明的那種,這個人可沒有”這次插嘴的是亞瑟,他也跟著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就不耐煩了。


    “我知道他沒有那該死的球,也沒有那該死的什麽牌,但他就是能該死的知道!”


    “OK,OK,別著急,聽我說”眼看不對付的兩個人就要吵起來,何西亞趕緊出來打圓場。


    邁卡這種情況他以前是見過的。


    有些人在被指出自己被騙的事實後,第一反應不是懊悔,而是不接受。既不接受自己被騙,也不接受那是個騙局,更有甚者會惱羞成怒的埋怨指出的人。


    眼看邁卡都急紅眼了,何西亞先安撫起來:“這個人不是還沒死麽,等他醒過來,到底怎麽回事不就清楚了。”


    “他醒不過來了!”


    走過來說話的是範德林幫負責治療和祈禱的奧維爾·斯旺森牧師,他和蘇珊·格雷姆肖女士一起剛剛檢查完邁卡帶回來的人。


    “他身上有鞭打,割傷,摔傷,甚者還有狼和熊撕咬的痕跡;那些傷口就沒人好好包紮過,有的已經化膿潰爛;我的上帝啊,他最久的傷口可以追溯到一個月前,已經結痂;而最近的傷口,應該是在邁卡你回來的路上,馬屁股硌斷了他兩根肋骨。”


    看得出斯旺森牧師檢查的很仔細,格雷姆肖女士也在一邊點頭表示讚成。


    “看在上帝的份上,邁卡你就不該把他帶回來,這是在折磨那個可憐的人。你更應該一槍打死他,作為你的仁慈。”


    “仁慈?如果上帝真的仁慈,他的仆人就不該墮落你現在這個樣子”別人邁卡或許會猶豫,但眼前這個酒鬼加癮君子,邁卡的毒舌是一點麵子都沒留:“或許我們應該帶他去瓦倫丁,那裏有正規的藥店和醫生。”


    “我不允許你侮辱我的信仰,更不許你侮辱我的醫術!我說了,那個人已經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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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救?你TM根本就沒去救!你連止疼藥都沒給他用。FUCK U!別忘了,那些藥是用來治療大家的,不是讓你一個人舒服的。”


    “夠了!”眼見又要吵起來,達奇終於說話了。


    “我們不能帶他去瓦倫丁,你知道的,那太顯眼了。但是邁卡,我相信你的感覺,所以:”


    “我有個主意!(I have a plan!)”


    “我會讓斯旺森牧師盡可能的治愈他,如果他醒了,我們會得到該有的答案的;如果他沒有,那就讓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怎麽樣?”


    “斯旺森牧師,我相信你對信仰的忠誠,更相信你的醫術,不然你也不會成為範德林幫唯一的牧師和醫生。現在,請你先去給那個可憐人用一些止痛藥,這也是上帝的一種仁慈,不是麽?”


    幫主達奇處理的很好,既阻攔了邁卡和斯旺森牧師的爭吵,也緩和了兩人的情緒,最重要的是,他給了已經急紅眼的邁卡找了一個台階下。


    真不愧是西部點子王。


    眼見達奇這麽說了,兩個人也就沒法繼續吵了。邁卡找了個地方休息,而斯旺森牧師則是帶著他厚厚的聖經開始給那個華國人治療。


    看著眼前這個渾身上下布滿傷口的可憐人,斯旺森牧師先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默默地念了聲:“阿門”。


    然後打開挖空的聖經,拿出藏在裏麵的藥瓶,針筒和止血帶。他先把止血帶綁到對方胳膊上,然後用針管從藥瓶裏抽了一些藥,忽然停下,想了想,又擠回去一些,留下小小的一截,這才對準了對方的胳膊。


    “啪!”


    眼看針頭就要紮進去,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緊緊的攥住了斯旺森牧師拿著針筒的手。


    “Thank you!這個止疼藥我不需要,您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嘶啞的聲音想起,地上那個人醒了!


    “哦,我的上帝呀,這真是一個奇跡!”


    斯旺森牧師震驚的劃著十字,而地上的人看著藥瓶標簽上“H”打頭的字母,也是在心裏默默地感謝著老天爺,TMD差一點就紮上了!


    誰能想象,海字打頭的白色粉末在發明之後是當兒童止咳藥賣的;誰又能想象,19世紀前後,這東西在美國是被化歸為“家庭保健品”,當做止疼藥,安慰劑來用的;誰又敢想象,在二戰前後,這東西在美國價格暴漲,不是因為被禁止,而是因為需求量急增,供不需求!


    沒錯,美利堅的建國時間是不長,但人家的曆史“厚重”與“豐富”,傳統“優良”且成功的“傳承”了下來。以後誰要是再敢說美國沒有曆史,我第一個不服!


    說的有點多了,希望這段能過。


    甩開斯旺森牧師的手,還沒等他長出一口氣,地上的人就被趕過來的邁卡拽了起來。


    “我的!黃金!在哪?”


    “你先把我放下來,咳咳,我的肚子疼,咳咳……”


    “先放下他,我們不著急,邁卡。”


    達奇帶著亞瑟和何西亞也跟著過來了,他攔下了著急的邁卡,並沒有說話,而是先打量起了這個華國人。


    這是怎樣的一張的臉啊,說麵黃肌瘦都是一種誇張。蠟黃的皮膚緊緊挨著他整個頭骨,如同的地獄惡魔湯鍋裏煮過的骷髏頭;眼窩深深的陷進去,不仔細都瞧不清他眼珠子在哪;再加上他怪異的發行,腦袋上的頭發一分為二,前半截是剛剛長出來,短短一截的硬毛,後半截的長發則是如同被狗啃過一樣,長一縷短一縷的耷拉在耳朵後麵。


    即便如此,這個骷髏頭居然還在對著自己笑!


    “你好啊,範德林先生。”


    達奇沒有回應,而是從旁邊的何西亞手中接過一張皺巴巴的紙,讀了起來:


    “跟嘿再,23歲,亞裔,清國人,康沃爾鐵路公司的雇傭勞工。因與同夥盜竊鐵路公司財產被發現,打死工頭後逃跑,賞金20美元,死活不論!”


    聽著達奇不緊不慢的念著那份通緝令,另一個聲音也在他耳邊響起。


    “金喜哥,我叫戴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


    “金喜哥,你知道的真多,我要是能像你一樣就好了,我就能掙更多的錢,回家給我媽蓋個大房子!”


    “大家幫幫忙,咱們都一樣,都是大清的人啊!”


    “求求你,救救他,他還沒死,真的,他還沒死呢!”


    達奇念完了,這邊也回過了神,他笑了,笑的更難聽了。


    “嗬嗬,後麵的沒錯,但前麵的錯了,嗬嗬,我不叫什麽金喜仔,


    我姓戴,我叫戴平安!”


    “OK,戴平安,戴先生,能說說你想接近我們的目的麽?不然你就得先解釋下你為了離開監獄,所捏造出了的黃金。”


    “我可沒有捏造,確實有黃金,有吃的嗎,我餓了。”


    達奇攔住了要衝過來的邁卡,擺擺手,很快,一份還熱乎乎的燉湯就端了上來。戴平安也沒有客氣,坐起身子接過盤子和勺子,也不管胳膊上傷口不停擠出的膿血,就那麽呼嚕呼嚕的吃起來。


    “在你們營地的西邊,不,南邊,反正是西南邊,是不是有一座被燒毀的村子”眼看邁卡的臉色越來越黑,戴平安一邊吃一邊解釋起來:“村子裏有個燒毀的警察局殘骸,你們去找一找,仔細點,黃金就在殘骸的某塊地裏埋著。”


    邁卡扭頭就走,戴平安說的那塊地方離營地並不遠,之前他們回來的時候還曾經路過。達奇又安排了兩個人趕緊跟了上去,然後轉身看向了已經吃完的戴平安。


    “再給他來一份”說完,他搬來個小凳子,坐到了戴平安的麵前,亞瑟和何西亞跟著找東西坐下。而戴平安一邊吃一邊說話,一點都不耽誤和他們的交流。


    “戴先生,死亡先生?這個姓很有趣,那現在能說說你接近我們的目的了嗎?”戴平安的鎮定自若已經讓達奇相信了黃金的真實性,但這讓他對戴平安的來意更加的警惕了。


    “我需要一個地方安全的地方養傷,我需要吃的,喝的,”戴平安呼嚕呼嚕的吃著:“所以我想跟你,跟達奇範德林幫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


    “我給邁卡的黃金,500美元一塊的黃金,我知道的還有十塊!你們不用去搶,也不用去偷,隻要跟著我就能輕輕鬆鬆找到那十塊黃金。


    麻煩再來一份。”


    “當我的傷好了,黃金也找到了,到時候我們三七分,你們七,我三。”沒有理會達奇三人奇怪的表情,戴平安接過盤子繼續邊吃邊說:


    “當然,你們也可以全都拿走,畢竟你們人多,而且個個手裏都有槍。不過無所謂,我建議你們,僅僅是建議:你們可以拿三塊黃金來我這換三個問題。


    謝謝,我吃不動了,有酒嗎,金酒或者白蘭地,朗姆也行?”


    “什麽樣的問題能值一塊500美元的黃金?”亞瑟不如另外兩人能沉住氣,但他還是按照達奇的意思找了瓶金酒遞了過來。


    “當然是涉及到命運的問題”擰開瓶蓋,戴平安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哈~一個問題,預示著一個人的命運,三個問題,你們可以知道你們當中三個人的命運。”


    “我從不相信什麽命運!”


    “所以你沒能帶著你的寡婦前女友找個地方,安安心心的過你的小日子,反而是跟一幫有今天沒明天的強盜,坐在我麵前,跟我說什麽你不相信命運!”


    “你!”


    亞瑟的臉色變了,瑪麗丈夫去世的消息他才收到沒幾天,對方是怎麽知道的。這時旁邊一直沉默的何西亞說話了:


    “很巧,我也不相信命運。”


    戴平安看了何西亞一眼,把最後一口酒咽了下去。他知道對方這是想套他的話,不過,無所謂!


    “麻煩再來一瓶”把空酒瓶遞給了一邊發呆的亞瑟,戴平安看了看對方臉上還沒好利索的擦傷:“前兩天去打獵了?”


    “沒有”何西亞說話的表情根本不像在撒謊。


    “跟亞瑟一起去的?”


    “我沒有去打獵。”


    “年紀大了,就好好在營地待著,學學大叔不好麽?”


    “我說了,我沒有去打獵,我是去釣魚……”


    “打獵也無所謂,獵點兔子,鹿什麽的也算,你為什麽非要去獵熊呢,還是一頭出了名的巨熊!如果不是亞瑟,我想我今天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何西亞不說話了。


    戴平安把目光看向了中間一直沒說話的達奇:


    “你也不相信命運嗎?”


    “那裏根本沒有黃金!”達奇還沒有說什麽,另一個聲音先叫起來,是匆匆趕回來的邁卡:


    “嘿,你這騙子,混蛋,雜碎,那個警察局的殘骸裏根本沒有什麽黃金,我找遍了整個村子,什麽都沒有?”


    邁卡沾滿泥土的雙手薅著戴平安脖子,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猙獰浮腫的臉緊緊貼上來,充血的眼珠子死死瞪著戴平安。


    怎麽可能?難道劇情變了?


    戴平安有些驚慌,可他很快就安定了下來。他抽了抽鼻子,靜靜的看著眼前憤怒的邁卡,許久才開口:


    “我們之間的交易很簡單,你帶我從警察局逃出來,我給你黃金,500美元的黃金。”


    “可那裏沒有你說的黃金!”


    “你沒有救過我,這僅僅是一場交易,一場你請我願的交易,請記住這一點!”戴平安的語氣很平靜,但邁卡卻聽得很心慌,感覺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現在我出來,你拿到了黃金,咱們的交易就結束了,咱們倆兩清了!”


    “我說過了,那裏沒有什麽黃金!”邁卡還在堅持。


    “嗬嗬,你知道麽,在我被抓進去之前,也經過過那個地方,也找到了那塊黃金。隻不過當時我比較匆忙,沒有拿走,而是把黃金又埋了回去,順便做了個簡單的記號。


    如果你今天沒有找到黃金,那你手上的味道是從哪來的,難不成你剛剛撒尿尿手上了嗎!”


    “那隻是個玩笑,我……我……”饒是邁卡的臉皮再厚,此時也說不出來什麽。


    戴平安也沒有再搭理他,而是轉頭看向了一邊的達奇:


    “我記得範德林幫好像有個規矩,無論成員在外麵掙了多少錢,好像都得上交一半,對吧?”


    邁卡的臉更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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