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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尼·薩默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馬車趕回營地的。


    今晚這趟拋屍之旅中所收到的信息,對他這個年僅20歲,勉強會寫字能看報紙的黑人男孩來說,衝擊太大了。


    無論是那番聽了讓人不寒而栗的言論,還是河邊那幾聲毛骨悚然的狼嚎,都讓這個年輕人感覺自己仿佛在某場噩夢的夢境中走了一遭。


    當淒厲的狼嚎從戴平安口中接二連三的響起後,對岸那邊也傳來了同樣的嚎叫,那裏仿佛有一頭狼,不,一群狼在等待著自己。


    提燈掛在馬車上,昏黃的燈光在這漆黑的夜晚中,如同一小團隨時能被風吹熄的小火苗,根本照不亮前方湍急河流,更別提河對岸深不見底的迷霧。


    戴平安摘下了提燈,一步步的向他走來。


    蘭尼想摸槍,可這一動才發現自己的手中居然還緊緊的攥著那塊懷表!當他手忙腳亂的把手騰出來時,戴平安已然站到了他的麵前。


    “還有煙嗎?咱們去那邊抽一根吧。”


    聲音不再嘶啞,聽著還很輕鬆,但在燈光的晃動下,戴平安唇齒間所殘留的血漬卻紅的愈加刺眼!


    蘭尼覺著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直了!


    手終於握緊了槍柄,可戴平安的人已經提著提燈走向了身後。眼看著那點昏黃的光亮離著自己越來越遠,身邊的黑暗裏仿佛伸出了無數隻手,下一刻就要搭上自己的肩頭。


    “嘩啦嘩啦……”


    河裏麵有動靜,這不是蘭尼在自己嚇自己,是真的有動靜!嘩啦呼啦的水聲聽著越來越近,有東西從河對岸過來了!


    是狼嗎?!


    蘭尼握槍的手開始有些抖,這會兒他就是把槍拔出來,也未必能打中什麽東西,更何況此刻的他根本沒有拔槍的勇氣。


    前方是黑暗中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未知恐懼,後麵是戴平安提著越走越遠的唯一一盞提燈。兩個方向,兩種選擇,蘭尼·薩默斯想都沒想,掉頭就向後麵追去。


    山口一塊避風的大石頭後麵,提燈擱在腳下,蘭尼顫顫巍巍的為戴平安點燃了香煙,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火柴抖得怎麽也劃不著了。


    也許是看出了自己的緊張,戴平安吐出一口煙後,安慰著對他笑了笑——昏黃的燈光從地下照上來,帶血的牙齒被隱藏進了陰影中,但對方臉上那扭曲的笑容卻愈發的詭異與猙獰!


    手裏的火柴更劃不著了。


    蘭尼低著頭不敢看對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火柴上,可他越著急,手就越抖,手裏的火柴就斷的越快!


    一根,兩根,三根……


    他很想跑,但是他不敢,馬車那邊的動靜更大了,他甚至好像都聽到了拉車的馬淒慘的哀鳴!


    不知道是第幾根火柴,終於劃著了。


    小小火苗綻放的那一刻,黑暗退散!光明重現!蘭尼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與安全,消失的勇氣在一刻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一顆紅色的流星,劃過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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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戴平安彈出去的煙頭。


    “好了,我們該走了,這裏的風可真冷,吹得慌。”


    熟悉的狼嚎聲再次在河對岸響起,戴平安摩挲著腦袋走了出去。留下來的蘭尼直到手裏的火柴熄滅,才發覺自己的嘴裏壓根沒有叼著煙,他趕緊拿起提燈跟了上去。


    馬車孤零零的停在河邊,拉車的馬靜靜地喝著水,沒有什麽淒慘的嘶鳴,更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蘭尼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馬車上的,也忘記自己是怎麽在戴平安的指引下,沿著河岸邊的路一直向西,在車軸吱吱呀呀的聲響中,回到了馬掌望台的營地。


    蘭尼甚至都沒注意到他們途中還經過了瓦倫丁,那個小鎮已經安靜了下來,看來還沒有人發現藥店的事情。


    和安靜的瓦倫丁的相比,營地裏就是熱鬧多了,一進營地所在樹林,遠遠的就能聽到裏麵慶祝的聲音。亞瑟他們把西恩·麥克格威爾從警察的手裏完整無缺的救了出來,再加上瓦倫丁藥店搶劫的順利,達奇覺得應該小小的慶祝一下,提升下團隊的士氣。當蘭尼他們回來的時候,正趕上慶祝的高潮。


    蘭尼的精神恍恍惚惚,他在營地裏尋找著。看著營地裏每一個人歡樂的笑容,他們笑的越開心,蘭尼就覺得剛剛經曆的一切越不真實,可手中的那塊懷表,卻在時時刻刻的見證著那些事情的真實性。


    在營地南邊的山崖上,蘭尼終於找到了達奇。他,何西亞還有亞瑟都在這裏,出奇的是,斯旺森牧師居然也在這裏,正拿著一瓶“女英雄”止疼藥指天畫地的喊叫著什麽。


    …………


    戴平安知道蘭尼這一路上嚇壞了,但他不知道該解釋,也懶得去解釋。


    從燉鍋裏舀出滿滿一盤燉肉,找了個角落,看著篝火旁歡樂的眾人,靜靜的吃了起來。


    範德林幫裏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哈維爾·伊斯科拉彈起了他心愛的墨西哥吉他,琴聲悠揚,響徹整個營地;


    大叔起頭,沒忘記給自己灌著酒同時,帶領著幾個人荒腔走板的唱著一段帶顏色的歌曲;


    西恩·麥克格威爾一邊喝著酒,一邊講述他在監獄裏如何羞辱那些愚蠢的看守,引來眾人的高聲喝彩;


    最放的開的還是凱倫,她把西恩推到了一邊,向周圍人生動形象的模仿著,之前在史密斯·菲爾德酒吧裏,當她的裙子“不小心”被拽掉時,趕來的馬洛伊警長眼珠子都要飛出來的樣子……


    眾人笑著,鬧著,達奇他們帶回來不少的酒,足夠他們喝個盡興。


    戴平安也舉著一瓶肯塔基波本威士忌,一口一口的喝著,酒有點烈,但是能接受。他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大家,大家都在笑,但他沒有——歡樂是人家的,與他無關。


    曾幾何時,他也曾幻想著加入他們,與他們一起舉杯共飲,一起縱馬馳騁,一起放聲高歌。可當他真的來到這裏,才發現一切並不如他想的那麽簡單,這個該死的世界真是太真實了,


    真實的流血,


    真實的死亡,


    真實的有酒瓶子向他飛過來!


    戴平安一偏頭,酒瓶子從他臉龐飛過去,不知道掉到了哪裏。


    “惡魔!惡魔!,你這該死的惡魔!”斯旺森牧師不知從哪衝了出來,兩眼通紅,須發怒張,揮舞著手中的聖經,向戴平安撲了過來,跟邊是緊追著達奇,何西亞,亞瑟還有蘭尼等人。


    “你個惡魔!”


    斯旺森牧師的奔跑者,吼叫著,口水四濺如同一直瘋狗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頭紮在了戴平安腳跟前的地上,再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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