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戴平安翻身下車,同時毛瑟“二十響”的槍把子重重的敲在了拉車挽馬屁股上,等他雙腳落地,“二十響”的槍口已經對最近的幾個帳篷噴出了燦爛的火花。


    “啪啪啪……”


    連著十槍,灼熱的子彈撕裂了帳篷的布料,給躲在裏麵的幾名警探身上穿出好些個血窟窿,一個警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死了,直直倒下的屍體扯爛帳篷,抱著連發步槍從裏麵摔了出來。


    這時打疼了的挽馬也帶著馬車朝正前方衝了過去,正好遇到從東邊警局周圍巷子裏衝出來的眾多警探,跟著他們身後出來的,正是黑水鎮的警長——裏德·希克森!


    這明顯是一個早已埋伏好的陷阱。


    東麵,也就是正前方,希克森帶著警探們已經衝了出來;


    西邊,源源不斷的警探們也正從鎮子口兩側藏身的屋子裏湧出來;


    南麵,遠處是一家木材廠,同樣有警探從那邊衝出來,而且他們後麵就是黑水鎮的郵局和驛站。


    北麵,臨時營地帳篷裏藏著的警探已經死在戴平安的槍下,看似沒有別的埋伏,但那裏連個掩護都沒有,過去之後更是一大塊平地,往那跑就是當活靶子。


    “別管馬了,走這邊!”


    這會哪還能顧得上馬,恐怕這邊剛騎上馬,那邊的子彈就到了。戴平安深吸一口氣,強開死眼,對準南邊衝出來的四名警探,毛瑟“二十響”的槍口再度綻開死亡之花。


    伴隨著連續的槍聲,南邊的警探應聲倒地,王段四人也借這個機會,在戴平安的掩護下衝向了南邊木材廠。


    東西兩邊的警探開始還擊,戴平安沒有躲,趁著他們的子彈沒有準頭的時候,他用毛瑟手槍裏的最後一顆子彈對準了裏德·希克森的方向。


    冰涼的液體流到嘴唇上,血色的世界也僅是一閃而過,但就是這一瞬間,便已經足夠了。


    “啪!”


    在火藥的刺激下,槍膛裏最後一顆子彈衝出槍口,旋轉著射向了平板馬車的尾部。那裏是裝著炸藥棒的位置,而馬車此時也已經衝到了警探們的中央。


    “轟!”的一聲,炸藥棒響了。


    炸藥的威力不大,奈何車上裝著的都是易燃易爆的煤油和酒精。如同火山爆發時噴出來的一團岩漿,離得近被炸飛的,還沒落地就燒成了一個火人,離得遠的也免不了被濺一身帶著火焰的熱油,最慘的是拉車的挽馬,直接被燒成了一個火麒麟,在爆炸的衝擊下,直直的頂向正前方躲在人堆裏的警長裏德·希克森。


    此時戴平安也已經向南邊跑出一大截,然後跟著衝進了木材廠的院子,他來不及裝子彈,直接把“二十響”別在了後腰,然後換上左輪手槍來代替。


    “跟著我,往東走!”


    木材廠是一個用兩人高的厚木板做牆圍起來的院子,裏麵是堆積如山的各種木材。穿過高高的木材堆來到東麵,卻發現東邊的木牆並沒有門,而身後已經響起了追來的腳步聲。


    戴平安提了口氣,想一步借力翻過去,卻因為腳下一軟,沒躥起來不說,身子直接撞到了木牆上。可不等他起身再來一遍,後麵又有一人也撞到了牆上。


    “哢嚓!”木牆中間的兩塊木板折了。


    王大力後退一步,吸了口氣,腳下向前一跺,橫著身子再次撞了過去。這次由“哢嚓”變成了“嘩啦”,木片橫飛間,一個一人高的破洞出現在了木牆上。破洞的街對麵,同樣有一個門洞,穿過門洞向右一拐,便是黑水鎮酒吧的大門口。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和槍聲打破了宴會載歌載舞的氣氛,有些人走出酒吧開始四處查看,但大部分人還留在裏麵。他們是戴平安選擇衝進來的原因,也是他們離開黑水鎮的最後本錢。


    “衝過去抓人質,全部帶進酒吧裏,能不能活著就靠他們了。記住!先抓胖子和衣服貴的,這種人最重要!”戴平安下了命令,所有人點頭表示清楚。


    木牆的破裂聲引來了警探的注意,街角探出一個腦袋來查看,被戴平安一槍斃命。戴平安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站在大街的中央,用兩隻槍分別壓著兩邊的路口,讓後麵的四人趕緊衝過街道。


    最先過去的是身手輕盈的段小藝,門洞那邊有人聽到槍聲探頭觀望,被段小藝一斧子甩過去,正劈中腦門。看到這一幕的一位貴婦人剛要尖叫起來,卻被捅進嘴裏的霰彈槍硬生生的打斷了。


    此時王大力也跟了過來,手中打鐵用的普通鐵錘一輪,直接砸倒兩個想要掏槍的護衛,跟著反手一甩,飛出去的錘子直接把一個想跑的胖子腿給砸的變了形。


    就這會兒功夫,大街的兩邊也衝出來警探們的身影。戴平安憑借死眼,一夫當關,兩邊開火,接連不斷的槍聲中,出來一個死一個,一把M1900,一把斯科菲爾德左輪,硬是壓著兩邊的警探不敢抬頭。


    “衝上去!衝上去!不能放他們過去,他們隻有五個人,你們這幫沒用的蠢貨!”警探身後,傳來警長希克森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他沒被火馬撞死,但此時他心中的怒火不比那匹還在熊熊燃燒的挽馬小多少。就像戴平安沒有料到黑水鎮會有埋伏一樣,他也沒有料到戴平安會在那麽早就發現埋伏,而且之後不但不後退,反而朝著鎮中央的方向逃去。他馬上就想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可這時馬已經先衝了過來。


    另一邊,戴平安也終於打光了兩把手槍的子彈,他轉身想走,卻腳下一軟單腿跪在了地上,而此時大街兩邊的警探又探出了頭。


    “轟!”“轟!”


    已經跑過去的二慶三德兩兄弟又返了回來,對著街口左右各是一槍。遠距離的霰彈打不死人,但在牆角被打的劈啪作響間,還是有個倒黴蛋抱著腳丫子倒了下去。


    一下子又沒人敢往探腦袋了,趁此機會,兩人一左一右,拖著戴平安躲進了門洞。


    “黃爺,你可不能死啊,錢還沒給呢。”喪氣的二慶把戴平安都給氣笑了。


    “放心,我就是死了也會把錢燒給你的。”


    “多謝黃爺~唉?”


    等他們穿過門洞,到了酒館跟前,戴平安已經可以自己走了。這時希克森警長也帶人繞了個圈子圍了過來,可是沒人敢上前更別說開槍了。


    王大力已經揮舞著霰彈槍和鐵錘把能抓到的人都趕進了酒吧,段小藝用槍頂著一位衣裝華麗的貴婦人,擋在了戴平安幾人的身前。


    那是黑水鎮鎮長的夫人,希克森警長因此之能眼睜睜看著戴平安他們大搖大擺的退進了黑水鎮的酒吧。


    酒吧裏,三十多號人包括腿被打折的那個胖子腦袋都是懵的。


    剛剛他們還在為消滅高樹區的印第安人而慶祝,割下來的那堆頭皮還堆在鐵盤子裏,放置在酒吧吧台上向眾人展示著。下一刻爆炸聲和槍聲就從鎮子北麵的響起,緊接著幾個印第安打人就把他們抓了進來。而他們的祝賀的目標,也是他們安全的守護者,黑水鎮的裏德·希克森警長卻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沒了身影。


    他們身上也都帶著武器,可在四隻削短的霰彈槍,八個黑洞洞的槍口下,他們沒把握自己的反抗不會傷著別人,更沒把握不會傷著自己。不反抗,自己可能會沒事,反抗,自己肯定會有事,在權衡利弊之後,他們認命的交出了身上的武器。


    收走他們武器的印第安人個個凶神惡煞,但最令他們感到恐懼的還是最後被人攙扶進來的那一個,哪怕沒有看到他動手殺人,但光是他的麵容,已經足夠讓眾人心驚膽戰了。


    血色油彩的塗抹下,是一張慘白到如同死屍的臉龐,口鼻間還不停有黑色液體滲出來,更令人膽寒的是,此人還帶著一臉興奮的笑容,潔白的牙齒之間殘留著黑色的黏液,如同傳說中,從地獄裏逃出來,以腐肉殘肢為食的食屍惡鬼。


    戴平安沒有理會眾人怪異的目光,他先開始給手槍裝填子彈,一邊裝填,一邊招呼四人開始布置。


    黑水鎮的酒吧沒有後門,隻有兩正一側三道門,而且正麵設計的是落地窗戶,碩大的玻璃讓外邊看裏麵看的清清楚楚。他先讓王大力把厚實的實木賭桌推倒,加上別的家具把視野不好的側門徹底堵死。然後把一部分人趕到落地窗戶和正門前麵站著,充當人體窗簾,外麵的警探既然想看,那就先看看這些驚恐的臉龐吧。


    外麵的警探已經把酒館圍死了,而且距離越來越近。這時戴平安也裝填好了子彈,俯身拽起離那盤頭皮最近的一個男人,槍口對準了他的胸膛。


    “他是誰?”


    戴平安看向眾人。眾人驚訝的不知該如何回答,那人更是嚇得說不清楚,於是槍響了。尖叫聲和驚呼聲隨之乍起,但在戴平安飄著白煙的槍口下,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把他丟出去,告訴外麵的警探,退後十米,但凡有人敢靠近,那就再殺一個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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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屍體扔了出去,警探們也跟著退後了,戴平安讓二慶三德兄弟分別在一樓二樓盯著外麵,同時讓王段二人用這個方法搞清楚酒吧裏其他人的身份。既然這些人是他們活著離開的本錢,那他總該先弄清楚這些人值多少錢才行。


    一切安排妥當,戴平安才鬆了一口氣。他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來,也不管桌上的大半隻草原鬆雞是誰剩下的,就著旁邊的白蘭地就吃喝起來。


    一連吃了兩隻雞,喝了四瓶酒,戴平安發現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快速恢複,兩條腿還是軟綿綿的。正當他心中納悶的時候,二慶遞過來一條白布。


    “黃爺,要不先包紮吧,血快止不住了。”


    “什麽?嗯!”


    順著二慶的目光,戴平安低頭一看,在自己腹部中央的右邊偏上部位,一個槍眼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著黑血。


    中槍了?


    “謝了,小傷口不要緊。”


    戴平安定了定神,接過白布捂在了傷口上,裝作沒什麽大礙。他端著酒瓶上了樓,把上麵守著的三德換了下去,直到二樓就剩下他一個人,才敢仔細的打量起傷口。


    平時有閻孝國的銅板馬甲在,戴平安很少關心胸腹間中彈的事情,想不到這次沒穿,就中了一槍。中槍不可怕,他又不是沒有中過,可這一槍是什麽時候打中的,他一點都沒察覺,傷口不痛不癢沒感覺,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察覺。


    戴平安試著把手指摁上去,除了傷口黑血留的更快之外,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用手揉搓了一下,發現隻有彈孔附近一巴掌的範圍內沒有感覺,其他位置都很正常。他忽然想起,這個位置,正是在拉齊小屋爆炸的時候,飛起來被樹樁頂到的位置。


    他用匕首在肚皮上輕輕一劃,鮮紅的血絲滲了出來,而中彈的位置上,黑色的血液還是止不住往外流著。總算找到病根了,不過還是先止血吧,戴平安用匕首把彈孔豁開,把兩根手指伸了進去。


    這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奇妙。兩根手指在自己的傷口內攪動著,感受著指間傳來的熟悉又陌生的溫熱,很快,他就摸到一顆堅硬的異物。彈頭好像卡在了什麽位置,不能輕易取出來,戴平安兩根手指頭夾緊彈頭,使勁往外一拽——


    “撲通”一聲,二樓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黃爺,怎麽了?”二慶在樓下問。


    “沒事,不小心絆了一跤。”


    沒事麽?當然不可能。


    就在他把彈頭拽動的一瞬間,似乎拉斷了某根脆弱的神經,一股剜心掏肺的劇痛從傷口處傳來,疼的他直接從椅子上滾了下來。不同於強開死眼,那種把腦袋疼抽抽的頭疼,這一下,純粹屬於肉體上的摧殘。


    就疼了那麽一下,但這一下疼的戴平安好一陣子都沒反應過來。等他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身上因為疼痛而飆出來汗水直接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洇出個人形。


    戴平安兩指鬆開,一顆黃銅彈頭“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而這個時候,他豁開的傷口及彈孔已經不在流血,兩條腿還有點軟,卻也不像上樓前那樣酸軟無力。戴平安把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調整了下呼吸,他知道自己身體裏的毛病不小,更知道這會兒也絕對不是探索人體奧秘的時刻。


    外麵的警探們還沒有什麽動靜,王段二人的工作卻卓有成效,在鐵錘和斧子的逼問下,樓下所有人的身份很快被區分出來。


    除了酒吧服務員和樂隊的演奏者,今晚能在這裏出現都是黑水鎮上的有錢人。他們之間唯一的不同就是錢多錢少的區別,也正是他們聯合出高價,懸賞灰狼他們整個部落的頭皮。如今頭皮已經收回來擺在酒吧的中央,他們卻在王段四人的槍口下瑟瑟發抖。


    這個樣子怎麽行,會讓本錢的價值縮減的。


    戴平安笑吟吟的走下樓梯,在他的示意下,一首歡樂輕快的鄉村民謠《哦,蘇珊娜》在酒吧裏響起。伴隨著“我愛你,你愛我”的節奏,踏著輕快的舞步,戴平安來到了黑水鎮鎮長——薩林·錢皮先生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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