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城南走,路上漸漸的多了一些人。


    這些人都穿著平民的服色,三三兩兩的守在路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群,看起來是自發的組織起來守護這裏的人們。


    看見範進引領著這一隊人馬車駕,他們並不阻攔,反而對著範進躬身為禮。


    範進也不多言,對他們點點頭算是還禮。


    葉楓看了不覺有些感慨,在大災大疫之前,能夠如此的團結人心,看來這範進父子的確有些過人之能。


    隨著守護的人越來越密集,葉楓他們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大宅院的門前。


    遠遠的,就看見門前站著一個五十上下,精神矍鑠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了。


    範進上前施了一禮,喚道:“父親。”


    原來這人便是範進之父,天下七把劍之一的蒼鬆劍,範鬆溪。


    葉楓仔細看去,他一身樸素的布衣,長須和頭發應該有些時日沒有仔細打理了,看上去略顯淩亂,麵色凝重,雙目布滿了血絲,應該是有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他和範進低語了幾句,對著前麵的常無義和葉楓他們隻是微微頷首致意,卻快步走向隊伍後麵的馬車,對著剛剛走下車來的程姑娘施了一禮,問道:“這位想必就是程姑娘了?”


    程姑娘盈盈還禮道:“正是。”


    範鬆溪倒也並不客套,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令尊程神醫如今在何處?可會也趕來西安城?”


    程姑娘答道:“我爹爹想來喜歡遊曆天下,四處診治一些疑難奇症,實在是連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處。不過此間既然爆發如此大的疫情,料想他聞知之後必定也會星夜趕來,範先生不必憂心。”


    範鬆溪“哦”了一聲,慢慢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一旁的張胖子見狀,有些忍不住開口說道:“程神醫不在,有程姑娘也一樣,別看程姑娘是女兒家,一身的本領已經得了程神醫真傳,江湖上早就傳開了,範先生會沒聽說嗎?”


    範鬆溪被人道破心思,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連忙連聲說道:“程姑娘的大名當然有聽說過,西安城遭此大難,既然令尊不在,程姑娘願意施以援手,我們自然也是萬分的感激,萬分的幸運。”


    這話聽起來不錯,不過怎麽從語氣裏分明還是對於程姑娘有那麽一些懷疑。


    張胖子心中有些不悅,哼了一聲沒再言語。


    程姑娘看上去卻並不介意,而是直接問道:“那些染病的病患們現在何處?請速速帶我前去。”


    範鬆溪說道:“就在此間院內,請!”


    說罷,當前領頭就向院子裏走去。


    他這一見麵的這一番舉動,分明早已聽了範進手下的那些捕快們的報告,對於葉楓他們一行人的身份很清楚,所以一上來直接就找上了神醫程三思的女兒,卻冷落了旁人。


    這一群朝廷官員,江湖豪俠們被他這一冷落,連一句客套的寒暄話也沒有,不免有一些失落,常無義回頭和姬無雙還有唐大他們對視了一眼,神色之間頗有些尷尬的意味。


    葉楓心裏此刻卻對於這個蒼鬆劍範鬆溪頗為有些敬意。


    既然他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想來也不會不懂得這些場麵上的繁文縟節,但是他卻並沒有搞這一套虛頭巴腦的東西,而是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想必他心裏對於目前的疫情已經是心急如焚,滿心掛念著的都是染病的民眾,已經無暇再顧及這些個禮數了。


    倒是範進這時候走了過來,對大家說道:“家父連日未眠,一直為城中疫情而憂心,得知有良醫到來,一時心急,因此對各位有些失了禮數,還望海涵。”


    他這麽一說,到顯得這些介懷的人有些淒涼狹小了,常無義他們都有些尷尬的一笑,快步跟在程姑娘身後向


    院子裏走去。


    範進的這番話十分的得體,令得葉楓對他更多加了幾分好感,多看了他兩眼。


    走進了大門,院子裏的情形,卻讓大家都有些呆住了。


    原本先前大家料想這西安城裏既然瘟疫橫行,想必城中到處都是屍橫遍野,染病的民眾東倒西歪的景象。


    誰知進了西安城中,城裏的整潔有序,井井有條讓他們大出意料之外。


    然而踏入了這個大院之中,院子裏的情形更是令他們萬分的驚詫。


    這是一所很大的宅子,院子極大,顯示著這裏的主人範家在西安城中的確是很富有,地位非凡。


    院子裏原本花草樹木,假山池塘,修葺得頗為精致,可見主人對於此間的布置頗為花了不少的心思。


    然而現在,院子裏到處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形形色色的各色的人,一個個全都麵色憔悴,眼眶深陷,麵有病容,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鋪著的白布上,動彈不得。


    他們一個個骨瘦如柴,如同一具具待死的僵屍一般。


    極目望去,整個院子裏全都是,正不知有多少人。


    他們發出的呻吟哀鳴之聲,充斥著這裏,讓人聽了感覺有些頭皮發麻,心驚肉跳。


    如果說剛才大家看見的外麵的西安城還是一個清平世界的話,這裏簡直就如同是陰曹地府,幽冥鬼域,滿眼都是淒慘的情景。


    範鬆溪回身看見呆立著的眾人那驚詫莫名的表情,不由得歎息道:“諸位請看,這就是我西安城現在麵臨的大劫,像這樣躺滿了染病之人的宅院,旁邊還有兩處,加起來足足有好幾千人。”


    “這些天來,我雖然不眠不休,盡了全力,集合了全城之中的名醫,卻還是沒有一個能夠醫治疫病的方法,隻能把他們都集中在這三處宅院之中,與外麵隔離開來,免得這疫情愈演愈烈。”


    “可惜,”他喟然長歎道,“每天都會有新的人染病倒下,甚至於負責照顧這些病人的人們,也接二連三的一個個病倒,所以才會令得我心急如焚哪!”


    看了眼前的這一情景,大家幾乎全都被驚呆了,現在再也沒有人介意剛才範鬆溪的失禮之處了,他剛才那近乎有些功利的做法,此刻看來也都是那樣的在情理之中了。


    院子裏還有幾個人在這些個病患之間穿行著,不時地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看來是城裏的醫者。


    看見有人進門來,他們抬起頭望過來。


    忽然,其中一個身穿灰袍的老者,如同發現了什麽一般幾乎跳了起來,緊接著快步奔了過來,一直跑到了程姑娘的麵前,一臉的驚色叫道:“小,小師妹,你怎麽來了?”


    不光是大家,連程姑娘也吃了一驚,不知道這老者是何人。


    那老者見程姑娘似乎有些不記得他了,又說道:“我是令尊的學生哪,五年前還專門去向恩師拜壽,我們還曾經見過一麵的。”


    程念真仔細端詳著麵前的老者,似乎隱約有了些印象,說道:“你是,你是宋師哥?”


    神醫程三思名聲在外,本著發揚醫術,治病救人的宗旨,他一生收過的弟子眾多,連如今京中的太醫院中有一半以上的太醫都曾經受過他的指點,尊他為師。


    所以程姑娘不認得他的個把弟子,其實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那老者看程姑娘有些認出他了,喜不自勝的說道:“五年不見,想不到小師妹既然已經出落成如此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隻是眉眼之間還依然沒有變,還是那麽秀氣,所以師哥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一向身體可好?如此大疫,這麽危險,你又怎麽會來到這西安城中的?師傅他老人家可也來了?”


    他這一番連珠炮般的問話,弄得程姑娘一時不知道回答哪一個好,隻能點點


    頭,又說道:“我爹爹現在又跑去雲遊,不知道現在在哪裏,所以他沒有與我同來。”


    “哦!”這位宋師哥滿臉的失望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見不到程神醫而失望,還是為了程神醫沒能在這裏,為這滿院子的染病的病患們感到失望。


    這時候一旁的範鬆溪略有些驚訝的說道:“宋老醫師在西安城裏是首屈一指的大夫,曾經治好過不少的疑難雜症,非常有名。隻是想不到,他會是程神醫的弟子,居然還是程姑娘你的師兄。”


    宋醫師笑了笑說道:“師傅生平最恨別人打著他的旗號招搖過市,所以在下在人前極少提及師尊。不過我師傅雖然這次不在,我這位小師妹可是從小就跟隨在師傅身邊學習醫術,早就得了師傅的真傳,有她在此,這疫病醫治總算有望了!”


    範鬆溪先前雖然的確聽說過程姑娘的大名,但是醫道這東西除了需要一個好老師之外,最重要的還是經驗,病例往往比起理論來更加的重要。


    而這程姑娘看上去不過才二十出頭,能醫治過多少病人,能見過多少病例?


    或許這不過又是一個憑借著父親的名氣而出名的人罷了,範鬆溪禁不住這麽想。


    所以他仰恩沒有把剛才張胖子那些已得真傳之類的話當一回事,心裏對於程姑娘能否對付眼前的疫情實在是沒有抱有多大的希望。


    可是如今,連他最為敬重的西安城裏最出名的宋老醫師都這樣說了,這卻又有些不同了。


    說不定,這程姑娘跟隨她父親程神醫真的見識了不少的病例,真的會有些本事呢?


    他的心裏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絲希望。


    程姑娘也不多寒暄,直接對宋醫師問道:“宋師哥連日操勞辛苦了,隻不知這疫病的情形究竟如何?”


    宋老醫師說道:“這疫病大約在十餘日之前發生的,起初隻是數人染上,病征也無非是渾身高熱,很快人便會失去意識,而且全身急速消瘦,好像人體自身的能量被很快燃燒殆盡一般,沒有幾天,病人就會死亡。”


    “原本我也隻當這不過是個道聽途說的疑難奇症而已,誰知沒兩天,為這幾個病人診病的大夫也病倒了,這幾人身邊的有過接觸的親朋好友也紛紛病倒,這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場致命的瘟疫。”


    “果然短短幾日,疫病在城中迅速蔓延開來,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眼看其勢已不可擋。知府大人召集我們城中的醫者,卻沒有一人能拿出見效的方子來,於是知府大人為了避免疫病外流,禍害天下,下令封城。”


    “封城之後,多虧了這位範先生臨危不亂,還借出家中的宅院接納這些染病的人,盡心盡力的照顧,隻可惜我們這些醫者實在無能,多日以來一直找不到治療疫病的法子,隻能每天看著這些可憐的人一批批的死去。”


    說到這裏,宋老醫師痛心疾首,眼中隱隱已有淚光,一旁的範鬆溪也搖頭歎息不已。


    程姑娘點了點頭,安慰道:“宋師哥不必自責,天下間無奇不有,各種病症也變化萬千,沒有人能夠完全有醫治成功的把握。你已經盡了力了,問心無愧就好。”


    她毫不猶豫的抬手一指那些躺在地上的病患們,說道:“走,我們現在去看看這疫病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宋老醫師堅毅的一點頭,說道:“好!”


    聽聞這疫病如此厲害,傳染得如此之快,葉楓心裏頓時有些為程姑娘擔心起來。


    聽到她要前去接觸這些病人,他剛想要開口阻止,卻見程姑娘已經沒有一點遲疑的走向了那些病患們。


    滿腹的話,隻能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裏。


    而範鬆溪看見了程姑娘的言行,不覺間心裏又多了幾分希望,望著程姑娘背影的眼裏,開始閃動著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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