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告訴豐蔻,我沒有在玩,我很擔心你,擔心你到一聽到一條捕風捉影的消息就衝到你跟前來,隻想確定你在我視線範圍內還完好無損。


    即便你所向披靡,根本不需要我。


    “我在這裏看風景,”我動了動腿,把身體朝院子裏側了一點兒,裝作看風景的樣子,“你種的海棠很美啊。”


    “海棠已經結果,並不能賞花,不知陛下所說的美從何來。”豐蔻氣定神閑,專業拆台一百年。


    我一時凝噎:“你塘裏的荷景也是極美的。”


    “荷塘早已是枯葉,臣已經命人將淤泥盡數除去,陛下所說的全是夏日的景色。”豐蔻不緊不慢,並不理會我所說的種種理由和借口。


    這個人的腦子是木魚做的嗎?難道非要逼我說我是為你而來你就開心了,我怎麽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種事?


    我已經看到豐蔻身後的小奴婢在竊竊私語了,按道理,她們是不可以抬頭直視皇帝的,然而,以現在的角度,我都快要看到她們的眼睫毛了,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豐蔻你看你教出來的丫鬟,一個比一個討人厭。


    “我愛怎麽樣做,你管得著麽?”我看都不看豐蔻一眼,咬了咬牙,閉眼就往下方一跳,牆頭不過兩米,下麵還是草坪。


    我就不信我這麽倒黴會摔死。


    但是前提是我要準確地摔在牆內側的草坪上。


    然而天總是不遂人願,我在收回腿的時候,身體毫不預兆地傾斜,牆內院子的桂花樹以180度的角度遠離我而去,迎麵而來的是豐蔻麵前的青石板路,我差點要哭出來,為了豐蔻,我肯定要被咯得疼上三天了。


    但是迎接著我的卻不是火辣辣的疼痛,豐蔻一秒都沒有猶豫,緊走一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手緊跟其後想要攬住我。


    摔在豐蔻身上肯定要比摔在石子上要好,但是我,但是我……


    突然,不想讓豐蔻救我。


    我一把甩開豐蔻的手,豐蔻明顯愣了一下,卻再次拉住已經撲向地麵的我,不過豐蔻始終對抗不了地心引力,她被我拉得站不穩,和我一起摔到了石子板上。


    準確地說,豐蔻完美地壓在了我身上。


    和豐蔻離開那麽久,突如其來的親近接觸讓我的心一下子騰了起來,豐蔻的臉就在距離我那麽近的地方,她的眼睛仍然那麽好看,她的臉蛋兒依然完美無瑕,還有她從兩鬢間垂落下來的頭發,悉數落到我的臉頰和耳朵邊,就好像豐蔻伸出手在撫摸我。


    光天化日之下,我的腦中竟然全是這種yin邪的念頭,我的臉唰地就紅了。我不敢再想,不敢看豐蔻的眼睛,要是被豐蔻知道了我的想法,她一定饒不了我。


    周圍奴婢一片驚呼,趕緊跑過來要扶豐蔻,不過豐蔻卻擺擺手示意沒事,顧自站起來,這才把我拉起來,問我:“你有沒有事?”


    其實我想說我的大腿疼得根本動不了,腳踝好像也骨折了,不過我咬著牙說:“沒事。”


    嘴上說著沒事,身體卻一動不動,這個鬼話,騙騙沒主見的小宮女就算了,想騙豐蔻,那是基本沒有可能的。


    豐蔻根本就沒有在等我的回答,隻走過來一把把我抱起來,就朝院子走過去。


    走到門邊的時候,豐蔻朝後麵說道:“我要帶皇上到花園去療傷,把治跌打損傷的藥拿過來。”


    豐蔻果然把我抱到了她的後花園,我這才發現,豐蔻在這一片種滿了山茶和刺梅,地麵上全是大片大片盛開的珍珠蘭,花叢中有一處十尺見方的池子,其間霧氣氤氳好似仙境,我覺得奇怪,豐蔻把我放在一處石階上,這才說道:“這一處溫泉是我從別處引來的,常年溫熱,很適合治療跌傷。”


    豐蔻說著就蹲下來解我的鞋襪,我連連往後挪:“誰說我跌傷了?我沒有事。”


    “哦?是嗎,那你站起來走走看。”豐蔻一點也不在意我在胡說八道。


    “你……”我看了看豐蔻,竟無言以對。


    “豐菀嬈,”豐蔻突然直起身子,看著我的臉,伸手到我額角邊,語氣放緩了道,“你疼得額上都是汗。”


    我有沒有說過,我最討厭豐蔻用這種溫柔的語氣跟我說話,隻要她這麽說,我就百分之百不能反駁她,不,是我根本不想反駁。


    不管她說什麽,隻要她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的心就會化掉。


    不,不行,豐菀嬈,你不能這麽沒出息,不能這麽軟弱,你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被豐蔻隻言片語就哄得找不到北?


    何況,豐蔻並沒有哄我,她隻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我的確疼得厲害。


    豐蔻看了看我,說道:“這個溫泉有硫磺,對治療這種骨痛很有幫助。”


    豐蔻說著,幫我脫了鞋襪,又把我的腳放進溫泉裏,頓了頓,問道:“有沒有好點?”


    我沉默不語,搖了搖頭,就算現在疼得鑽心,我所關心也並不是自己。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麽?”豐蔻坐在我身邊,霧氣把她的臉襯托得更加純白潔淨,聲音卻仍然很有穿透力。


    “我聽說,你接到一封戰書,是怎麽回事?”我終於問了出來,並且不打算向豐蔻解釋我是怎麽得知這個消息的。


    豐蔻微微一笑:“怎麽了?你很關心這個嘛。”


    我說:“豐耀國之大,我作為君王,有什麽不能管的麽?”


    豐蔻笑意不減:“既然你知道你是君王,那麽就應該以大局為重。”


    “什麽大局?”


    豐蔻說:“你知道東邊的疆界線為什麽是一條虛線麽?”


    我一愣:“什麽意思?”


    豐蔻說:“豐耀帝國和東邊的雲來國有一條爭議疆界線,那是一條河流,每年洗霞鎮的漁民在河裏捕魚,為了避免雙方爭鬥,約定十年就較量一次,誰贏了這條河就歸誰。”


    “都給他們,”我不願意見到戰爭,尤其是會把豐蔻牽扯進去的戰爭,“我們再去找別的河就好了啊,或者讓原來那些漁民做別的事,西宮不是要重新修了嗎,我讓他們來修宮殿。”


    豐蔻微微一笑:“豐菀嬈,這是一個君王該說的話嗎?”


    “你都叫我豐菀嬈,怎麽指望我會說一個君王會說的話?”我不忍說出口,不管是什麽事,隻要我覺得危險,我就不想讓豐蔻去麵對。


    “可我非去不可,”豐蔻站起來,看著霧氣之外的遠處,“我的母親就葬在洗霞鎮的河邊,我不會讓她落入別國之手。”


    我一愣,豐蔻的母親?父皇從未提過豐蔻的母親啊,豐蔻怎麽會知道。


    此時的豐蔻,就如同纏繞在我身邊的陣陣霧氣,我看不清,也摸不透,她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我這麽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從哪裏來,不知道她選擇到哪裏去,不知道她準備做什麽,不知道她因為何事而喜悲,我所喜歡的豐蔻,好像僅僅是豐蔻本身的十分之一那麽多。


    不,大概隻有百分之一。


    就連她要為了去世的母親接受鄰國的十年之約,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


    她會拚盡全力嗎,會奮不顧身嗎?


    這些,我統統不知道。


    所以,我還有什麽立場來探聽豐蔻的口風,並且試圖阻止她答應這場不可避免的戰事呢?


    豐菀嬈,你真是沒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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