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小武與涼生的金陵事變。


    開學之後,是長達一周的軍訓。太陽集團也做出了高度的配合,不出一個月,我們便成了標準的南非土著。但是,涼生的皮膚還是那樣的白淨。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北小武說,涼生,你要是女孩,薑生這樣的貨色就隻能屬於半成品了,我絕不會對她再看一眼的,我這輩子就追你!


    涼生皺起眉頭,說北小武你少惡心人了。


    我連聲說,可不是嗎?兩個大男生,惺惺相惜的,惡心死人了。


    北小武抱著麵碗,看了我一眼,薑生,說你長得像半成品,你八成是不甘心了吧。不過,薑生,就咱倆從小青梅竹馬郎情妾意的,你就是原材料,你小武哥我也照單全收。


    我不再理睬他,悶著頭吃飯。北小武總是跟別人說,我們如何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如何私訂終身,情比金堅一類的話,其實他也就是嘴貧,他對我的感情遠遠沒有對他麵前那碗麵的感情深,所以他一邊說著對我的“情深似海”,一邊頻頻“外遇”。


    軍訓第二天,他看上了我們班一個叫金陵的女孩子。他拉著涼生找到我,說,薑生,我以咱倆郎情妾意的感情發誓,我對你們班那個叫金陵的妞一見鍾情了。


    當時,我還不知道誰叫金陵,長什麽模樣。北小武就滔滔不絕地給我描述,他說,你看你們隊伍裏,那個柳葉眉,杏核眼,皮膚白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那個就是。


    我說,哦,知道了。可就算我願意同你郎情妾意,人家金陵也未必願意跟你一見鍾情啊。


    北小武說,薑生,我發誓保證你的正室夫人地位保持五十年不動搖,你就幫我介紹一下吧。


    涼生笑,北小武啊,你還是動搖了我們家薑生的正室地位吧,或許她還能幫你。


    我去找金陵的時候,麵對著這個滿眼純淨的女孩,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十惡不赦的皮條客。所以我沒讓她說一句話,就將自己要表達的意思一氣說了出來,我說,一個叫北小武的男孩看上你了,他托我來告訴你一聲。至於他什麽樣子,昨天你也該看到了,他來找過我……


    金陵撲閃著晶亮的眼睛,臉紅彤彤的,她說,那你讓他自己來找我吧。


    我將這個勝利的喜訊帶給了北小武,北小武高興得厲害,當天下午帶著我和涼生去了肯德基,說是要大擺宴席請我和涼生大吃一頓。


    進門後,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我同涼生坐在座位上裝木雞,伶俐可愛的北小武同學歡天喜地跑去點餐。


    嘶嘶的冷氣中,我正構思著,吃雞翅膀的時候該從何處下口,或者吃漢堡的時候該用哪兩個手指捏住。涼生在對麵坐著,笑眯眯地點了一下我的鼻子,說,薑生,你真饞。


    我衝他鬼笑。涼生是那樣地了解我的饞,說到饞,我不免想起了我家的小咪,我想可能因為跟這隻貓混久了,人也變成了饞貓吧。


    我抬頭時,北小武端著一個盤子走來了,放到桌上,說,來,快吃吧!


    我一看,盤子裏麵靜靜地盛著一杯小可樂、兩杯免費白開水。我抬頭,北小武那張熱情洋溢的大臉正好排滿我的眼前。


    我說,北小武,這……就是大擺宴席啊?


    北小武說,薑生,給你可樂喝就不錯了,你少得瑟,人家金陵本來就看上我了,並不是你的功勞啊。我得精打細算了,不多久,我和金陵得結婚吧,得生孩子吧,得養家糊口吧……


    涼生沒理他,徑直走到前台。我像小貓一樣跟過去,我看著海報上的餐點,對涼生小聲說,哥,好貴啊,我不吃了。


    涼生猶豫了很久,後麵排隊的人開始不耐煩,嘴裏嘟嘟嚷嚷,要涼生點餐快一些。


    涼生從口袋裏掏出一些零錢,點數了一遍,他說,薑生,咱自己有錢,告訴哥哥,你想吃哪樣?


    我看了看,點了一份最便宜的,我說,哥,就要那個胡蘿卜麵包吧。


    涼生想了一會,將錢仔細放在點餐台前,對服務員說,給我妹妹一個香辣雞堡。


    涼生將那個小小的漢堡托在盤子裏,小心翼翼地端著,衝我笑,說,薑生,你有漢堡吃了。


    我們要入座時,一個年輕的女子從對麵走來,飛速攔住涼生,仔細地盯著他,長久,如畫一樣的美目迷蒙如霧,隨後,她莞爾一笑,說了一聲,哦,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


    北小武衝我嘀咕,涼生交桃花運了。


    我對那個女子皺皺眉頭,有些不高興地說,認錯人了就算了,沒什麽事情就走吧,我們還要吃飯呢。


    那個女子淡淡一笑,看著我,還有我們桌上“豐富”的食物,離開了我們桌前。真的很奇怪,雖然我心裏對這個莫名出現的女子充滿煩躁,可是她的微笑卻那樣具有穿透力,仿佛她一笑,你的整個心髒也跟著她的笑容舒展開了一般。這種莫名的好感令人感到不安。


    不多久,她就端著滿滿兩份全家桶放到我們桌上,衝我們很溫柔地笑,細膩的皮膚在衣服的珠光片映襯下美麗異常,她說,我叫寧信,安寧的寧,信任的信,就住在這附近,你們如果需要什麽幫助,就給我電話。說完,她將一張名片放在桌上,看了涼生一眼就離開了。她那湖藍色的雪紡吊帶裙如同一眼清泉,緩緩侵占了我們的整個夏季。


    北小武將那張名片揣到自己衣兜裏,他說,薑生,涼生,別嫌我小氣啊,我的錢包昨晚在宿舍不知被誰偷去了。


    我吃驚地看著北小武,我說,學校裏也有小偷?


    北小武說,薑生,你看你,太單純了吧,學校裏也有三六九啊,咱學校裏連幫會都有,出個小偷有什麽稀罕的。


    涼生說,北小武,你快吃飯吧,不是今晚還要約會嗎?別在這裏嚇我們家薑生了。什麽樣的孩子也都給你教壞了。


    北小武說,反正你們倆住宿舍的時候要小心。到時,別說武哥我沒提醒你們。


    北小武在肯德基裏自封武哥,可約會後回來整個人成了武大郎。


    他跟我說,奶奶的薑生,金陵他奶奶的看上的是你哥,你今天是給我做媒還是給你哥做媒呢?


    我就笑,我說怪不得,人家答應得那麽痛快,看來還是我哥哥的魅力大啊。


    北小武為此,一個星期不理睬涼生。每天半夜爬上宿舍樓頂唱歌,見了誰都說自己失戀了,到處揚言,要跟涼生決鬥。


    結果涼生用一支伊利小布丁就將他收買了,兩個人在操場上走了一圈,我坐在石階上遠遠看著,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隻知道他們走近時,北小武舔了舔嘴巴,說了一句至理名言:他說,愛情有什麽味道,還不如一支小布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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