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坪的天空。


    回到魏家坪,小九同我住在一起。


    當她看到我們家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臉上的驚詫。四壁空空,兩個滄桑的老人,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輪椅上。


    涼生回家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幫父親和母親洗腳。他們蒼老的皮膚和涼生年輕的皮膚一同映照在晶瑩的水珠下,就如同時光一樣永恒。


    小九說,薑生,我一直知道你們家窮,但是,我沒想到是這樣窮。


    我笑笑,我說,我同涼生的所有學費以及生活費都是北小武的父親資助的,如果沒有北小武的父親,我想,涼生現在會更令人心疼的。


    小九說,沒想到臭屁北小武有一個這麽可敬的老爸啊。


    我笑,說,小九,你怎麽什麽事情都願意升華呢?我倒願意你說他老爸是個好人就行了,可敬還是留給那些大人物用吧。


    我想了想又說,不過北小武的爸爸最可敬的事情在於他將何滿厚帶出了魏家坪,這樣子,我們家的生活能更好過一些。


    說這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特別記仇,多年前何滿厚對我們家的禍害,我到現在竟然遲遲不忘。


    好在小九沒有問我,何滿厚與我們家到底有什麽淵源,否則,我又得花費力氣給她解說。


    我帶小九去那片酸棗林,魏家坪的一切還是那副舊模樣。小九吃酸棗的時候,讚不絕口,她說,哎,薑生,如果我有一個像涼生這樣的哥哥那該多好啊。


    很多女生都這麽說,薑生,如果我有一個像涼生這樣的哥哥該多好啊。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涼生是任何人的哥哥,也不要是薑生的哥哥。


    酸棗真的很酸,到了心裏,就剩下了澀。樹枝上的字跡已經模糊,那個在棗林裏昏睡到清晨的男孩子也已經長大。


    長大是一種永難磨滅的痛疼。


    隻是當時同涼生一起捉蟲子、吃紅燒肉的時候我不懂。


    我跟小九說,我得找個時間給金陵打電話。小九說,我的手機壞了,你還是用北小武的吧。


    正說到這裏,北小武拖著他的大屁股晃著手機衝我喊,薑生,薑生,快點兒,有人打電話找你啊!


    在這裏先允許我插一點兒別的話,關於北小武的大屁股的話。北小武的小身材長得不錯,但是從小我就有些“好色”,五歲那年,我發現北小武的屁股長得比別得男生的大,所以我就當著魏家坪的所有孩子麵前發揚了自己勤學好問的道德情操。我說,北小武啊,你的屁股怎麽這麽大?


    結果北小武就哭了。


    那天,他哭得特別傷心,好像我的話損害了他的自尊似的。


    所以到現在我隻能看著他的大屁股晃啊晃的,也不敢再提大屁股的事情了。北小武是一個比較愛臭美的男生。


    現在他晃著大屁股來到我麵前,告訴有電話找我。我詫異地看著他,又看著小九。我問北小武,是金陵嗎?


    因為除了金陵我想不出任何人會通過北小武來找我。


    北小武搖搖頭,說,不是,好像是一個叫什麽什麽程天佑的人。


    小九急切地小聲說,薑生,薑生,你千萬別接!


    我的手還是神出鬼沒地伸向了北小武的麵前,接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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