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神父,泰特被調查局抓住了。”女人穿著紅色的連衣裙,臉色的妝容豔麗。


    彎下的腰,恭敬的眼神,和肅然的臉能讓人看到她忠誠的態度。


    半天,前方的紗幔中傳來一個沙啞老態的聲音,“……沒用的廢物……”


    他似乎說起話來很費勁,在說完以後,空氣裏就響起了一連串的咳嗽聲。


    女人似乎有些擔心,她上前走了一步,“神父!”


    “沒關係……”‘神父’緩了緩,語調慢的磨人,“安吉……藥做的怎麽樣了?”


    是的,如果安德烈亞或者托馬斯在這裏的話,他們一定能認出這個女人,這個他們在別墅裏碰到的‘安吉女傭’。


    安吉麵容舒展,笑的光彩奪人,“血花已經融合了,下一顆藥很快就能製作出來。”


    “安吉……這一次,讓魯波去吧……”


    安吉眉頭擰了擰,她想到了那個大個子,“他太粗|暴了,這樣的人還不如泰特……”


    “不!”‘神父’打斷了她的話,他似乎有些激動,“魯波不需要聰明,他能指引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另一顆神石!他的簡單是最有效果的……”


    “安吉……把藥喂給他……放他離開這裏……去紐約,讓邦迪去幫助他……”


    “神石還在那裏……沒有離去……”


    ***


    蘇煙半躺在沙發上,兩隻熊貓眼半眯不眯的,還時不時抬起手捂著嘴打個哈欠。


    這是泰特被抓捕後的第三天,可這三天來,她過的算不上什麽好。


    一閉上眼就會冒出各種恐怖的畫麵,一會兒是泰特殺人的畫麵,一會兒又是泰特捂著手倒地的畫麵,它們無一例外都充滿了黏稠的血液和令人作嘔的腥味,這讓她睡都不敢睡了。


    蘇霖譚談完合同回來就看到的就是他的小姑娘一幅精神不濟的樣子。


    他頓了頓,將公文包放下,大步邁向蘇煙,“小煙,還沒辦法睡著嗎?”


    男人心疼的眼神讓小姑娘煩躁的心情平複了一下,可是睡覺這種東西奇怪的很,走有的時候,你什麽都不用想就能順利睡過去,可當你硬想要趕緊睡時,它反而越精神了。


    蘇煙這三天就保持著第二種狀態,每天最多睡三四個小時,這對喜歡睡覺的她來說簡直糟糕透了。


    小姑娘眼睛帶著血絲,語氣蔫蔫的,連抬手都不想抬了,“睡不著……”


    蘇霖譚坐到沙發上,將她抱入懷中,“寶貝,爸爸帶你去看心理醫生好嗎。”


    蘇煙遲鈍的瞄了他一眼,語速慢的堪比烏龜,“不用了……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這不是說假話,盡管她這三天來都沒怎麽睡過覺,可是蘇煙能感覺到,自己最初的害怕已經在慢慢消退了,也是,任誰每天都看同樣的幾幅畫麵,就算是恐怖畫麵,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可蘇霖譚不知道,他隻知道他的小煙現在很難受,“還是去一次吧,要不然爸爸會放心不下的。”


    蘇煙繼續搖頭,而後看了蘇霖譚一眼,有氣無力的道,“你什麽時候回國啊?”


    蘇霖譚臉一黑,自從把蘇煙救出來後,小姑娘就沒有再排斥他的接近了,男人前一天還在對此感到滿意無比,並在腦海中幻想小家夥兒和他一起回國的畫麵,結果還沒等他說出口呢,蘇煙卻先問出口了,而且聽起來還似乎沒有和他一起回去的打算。


    他勉強掛上笑容,“小煙,和爸爸一起回國吧,你也看到了,美國實在太危險了,誰知道這裏會不會有第二個泰特呢,要是小煙在爸爸不知道的地方受傷了,那爸爸可是會哭死的。”


    蘇煙一怔,斟酌再三,依然選擇了拒絕,“還是不了,我想要在這裏上完大學,而且,世界上哪裏來的這麽多變態。”


    蘇霖譚咬牙,“那可不一定。”


    蘇煙噗嗤一聲,眼睛笑成了彎月,“紐約是個大城市,治安已經是很不錯了,要是天天都有變態,那早就沒人了。”


    蘇霖譚捏了捏她的小臉,“可是我想每天都能看到小煙,小煙不在家的日子,爸爸心裏可是很難受的。”


    他的語氣是調侃的,可他的眼神卻是認真的,這種認真讓小姑娘再次怔愣了。


    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蘇霖譚也是和她一樣擁有著相同的感情,可這種可能性並不大,雖然男人對她很親密,但她始終認為這種親密來自於十幾年陪伴而產生的親情。


    她不自在的移開了眼睛,小聲的道,“沒事的,等你習慣了就好了。”


    蘇霖譚嘴角一抽,抱著蘇煙的手臂緊了緊,他低頭,黑色的碎發在空氣中飄蕩,眼神鎖定閃躲的蘇煙,薄唇輕啟,“改不了的,這種習慣我是改不了的。”


    蘇煙側到一邊的臉飄上了兩朵紅雲,她慢吞吞的道,“可是、可是我是女孩子,我早晚有一天會嫁出去的呀……”


    蘇霖譚一滯,身體僵硬,他從來沒想過,沒想過他的小煙早晚有一天會長大的,不,她已經長大了,也許過不了多少年,懷裏這個女孩就會有新的家庭……


    他不禁想起了泰特,如果泰特不是一個罪犯,那小煙有沒有可能會喜歡上他?他年輕,英俊,紳士,學識淵博……如果這個男人是一個正常的人……蘇霖譚的手緊了緊。


    三天前蘇煙和泰特雙手交纏的一幕再次浮現到他的腦海中,三天前他憤怒焦躁的情緒再次傳遞過來,蘇霖譚呼吸一停,臉色有些莫測。


    他發現,他隻要一想到他的小姑娘在其他男人的懷裏撒嬌,會和其他男人親吻擁抱,他的心就會抽痛,那種痛苦是那麽的明顯,以至於他想要忽略都無法忽略。


    “你、你怎麽了?”或許他的表情帶了些痛苦,蘇煙的語氣有些慌亂。


    蘇霖譚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還有些蒼白的臉色,看著她焦急的樣子,看著她美麗的眼睛,突然,他想,或許他最想做的,是把他的小煙鎖在自己身邊,最好是鎖一輩子……


    *


    幾天後,蘇霖譚還是走了,一個人離開的紐約,他走的時候,臉上依舊是肆意張揚的笑,可蘇煙有一些奇怪的感覺:蘇霖譚……似乎有些改變了。


    其實這種感覺在幾天前就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蘇霖譚這兩天看她的眼神變得熾熱了起來,而且他更喜歡對她摟摟抱抱了,就算她把他推開,這個男人還是會死纏爛打的黏上來。


    所以雖然男人的離開讓她很不舍,但蘇煙也著實鬆了口氣。


    在拒絕去看心理醫生後,她的失眠症就像是在印證主人的話,沒過多久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在家裏又休息了兩天,確定自己養好了精神,蘇煙就準備回歸學校了。


    她已經在家裏待了一個星期,要是再不去上學,本來就跟不上的課程就更別想在追上去了。


    小姑娘在知道打車有多‘奢侈’後,就開始尋找其他抵達學校的方法了,最後,在經過重重選擇後,她選定了公交車。


    她需要坐三站的公交,之後再走大概三百米的距離就可以到達達特霍斯,雖然有些麻煩,但這比起打車來無疑是一個省錢的好辦法。


    代價是起的早一點。


    當蘇煙背著書包,加快步子來到達特霍斯的門口時,先被門口的四人組給嚇了一跳,三個熟悉的中國女孩和一個認不清臉的美國女孩,不過即便她認不清,也能猜出這是妮琳。


    “妮琳,莉莉?你們怎麽在這裏?”蘇煙扭了扭頭,有些迷糊。


    張靜婉在她走過來的時候一個猛撲掛在了她的身上,聲音哽咽,“嗚嗚嗚……小煙,太對不起了!如果我們當時能細心一些,或者警惕性高一些,就不會讓你陷入危險中了!”


    走過來的妮琳、莉莉和坎蒂絲的臉上也帶著愧疚,她們自從知道‘奎拉’的喪心病狂後,就對那天沒有攔住蘇煙而感到後悔了。


    張靜婉的話讓蘇煙恍然大悟,然後就忍不住嗤嗤的笑了,“我不是給你們打過電話了嗎,我是真的沒事,而且當初根本就不怪你們的,和泰特一起出去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


    她爽朗不在意的樣子讓還抹著眼淚的張靜婉也笑了。


    蘇煙看了看她們,對著妮琳,“對了,妮琳,你母親好一些了嗎?”


    妮琳這些天一直都很忙,因為她的母親布朗夫人出了一些意外,她的心髒病複發了,在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才從死神的手裏逃出來。


    麵對這麽脆弱的母親,妮琳隻能陪在她身邊,盡力去讓她開心一些。所以這些天她隻手機和蘇煙通過話。


    而張靜婉她們本來是打算來看望她的,不過那幾天蘇煙的精神太差了,她們來了反而會更擔心,於是她拒絕了她們,隻在白天的時候和幾個朋友打上一兩個電話。


    妮琳鬆了口氣,她笑容比之前變得溫潤多了,“她已經沒事了,隻需要再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幾個人邊說邊向教室的走去,路上有不少人在或偷偷,或光明正大的看蘇煙。


    經過泰特的事件後,蘇煙這個受害人也在達特霍斯的校園內小火了一把。


    因為調查局還要從泰特的嘴裏知道一些隱秘的信息,所以並沒有讓外界媒體將泰特的罪行報道出來,以至於這些學生隻知道警察為了捉捕泰特而來到達特霍斯,而泰特犯了什麽罪,這裏有各式各樣的版本。


    流傳最廣的版本是一個黑人女孩最先傳出來的,據說,‘奎拉’老師癡|戀一個叫做艾麗的中國女孩,結果這位艾麗同學並沒有被‘奎拉’老師的魅力所征服,而是義正言辭的拒絕了,結果‘奎拉’老師在求而不得下想要將這位艾麗同學給綁走,當然,結局是失敗。


    蘇煙在聽到這個版本時差點一口老血給吐出來,她知道今天才發現腦補這種東西是不論地域的。


    而自那天後,達特霍斯這群閑著沒事幹的學生甚至以‘奎拉’和‘艾麗’為原型,寫了無數個深情虐戀的小說,並將此發表在托特上,一些筆力不錯的,還讓這個故事獲得了無數的點讚。


    奇異的是,盡管‘奎拉’老師被抓到了,可達特霍斯的女生反而對他更迷|戀了,她們覺得‘奎拉’這種占有欲讓他本來就不小的魅力更添上了神秘。


    蘇煙對她們的high點表示一點也不理解。


    她這一路走來,接收了不少女生羨慕嫉妒恨的眼光。


    還有不少男孩好奇的眼神,他們想要看看這位能夠讓‘奎拉’如此迷|戀的中國女孩是什麽樣子的。


    不過這麽一看,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男孩,不得不說,盡管審美不同,但人對於可愛東西的認定總是會有驚人的相似。


    蘇煙細膩的皮膚和可愛的長相戳動了不少男孩子的心。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蘇煙終於在達特霍斯重新體驗了一把收情書的感覺。


    再一次拒絕了一個熱情的男生,蘇煙的精神有些萎靡,等她和幾個朋友走出門時,卻在門口碰到了一個令她們意外的人。


    妮琳迷惑的看著眼前這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托馬斯,你怎麽來了?”


    托馬斯看向一旁的蘇煙,“我有些事情要找艾麗小姐。”


    被點名的蘇煙有些奇怪,找她?她認識他嗎?


    托馬斯走進蘇煙,從口袋裏拿出他的證件,“艾麗小姐,我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有些事情要麻煩你,你可以和我去一趟調查局嗎?”


    蘇煙一僵,調查局?!!


    妮琳皺了皺眉頭,“托馬斯,你知道的,前幾天的事情把艾麗給嚇壞了。”


    托馬斯瞥了眼妮琳,他似乎也有些無奈,“可是泰特要求必須要看到艾麗,他才會說出一些事情,我的催眠不足以讓他把那些秘密講出來。”


    蘇煙愣了一下,她咬了咬下唇,擋住了還想要說什麽的妮琳,聲音柔柔的,“我和你去。”


    妮琳看她,“艾麗!”


    “沒什麽的。”蘇煙衝她笑笑,“如果真的需要我的話,我會去的。”


    *


    “就是這裏了。”走在前方的安德烈亞停了下來,她回頭看了看這個小巧的女孩兒,有些忍不住母性大發,拍了拍蘇煙的肩膀,“不用害怕艾麗,他沒辦法傷害你的,托馬斯會陪著你一起進去。”


    蘇煙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對她笑了笑,再次見到泰特讓她有些無措。


    托馬斯打開房門,衝蘇煙看過來,“進來吧。”


    蘇煙深吸一口氣,快步邁了進去,托馬斯在她進去後對安德烈亞示意了一下,也進入了房間,房門在下一秒被關上。


    這是一間很空曠的房子,有著和外麵的白色牆壁一樣的顏色,而泰特就坐在房間中間位置的座椅上。


    帶著手銬腳鐐的泰特看起來比蘇煙想象中好多了,他甚至在看到女孩兒時還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嘿,艾麗,你終於來了!”


    在泰特打招呼的時候,蘇煙先回頭看了一眼托馬斯,男人手臂抬了起來,“艾麗小姐,你可以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


    蘇煙點頭,慢慢走過去坐了下來。


    泰特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癡|迷,不過在轉向托馬斯時,這位時刻保持著良好表情的凶手終於有了一些不虞。


    “哦,探員先生,你能出去嗎?我需要的是跟我的小艾麗獨處!”


    托馬斯在蘇煙投來的求救眼光下表情淡淡,“不想要跟艾麗小姐說話就直說,我會幫你帶走她的。”


    泰特一噎,憤憤的瞪了他一眼,這幾天他簡直要討厭死了這個叫做托馬斯的探員,他比邦迪還要更無趣。


    等他把眼睛轉向蘇煙時,眼神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身,再次變得溫柔起來,“艾麗,你還好嗎?”


    蘇煙頓了頓,幹巴巴的說,“挺好的……”


    “艾麗,一個星期沒見,我很想你……”泰特變得有些沮喪,“我真沒想到計劃竟然失敗了,我是多希望能和你生活在一起,那樣肯定會是一幅美好的畫麵。”


    蘇煙:“……”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麽。


    幸而泰特似乎沒想要她的回應,他繼續道,“艾麗,我喜歡你,哦,不,我已經愛上了你,遇見了你我才知道什麽是愛情,我想我們應該是前世的戀人!”


    蘇煙咽了咽喉嚨,“我記得我們剛認識兩個星期……”其中還有一個星期沒見過麵。


    “兩個星期已經足夠長了,它已經足夠讓我永遠的記住你。”


    泰特說的太煽情了,弄的跟在演話劇一樣,所以蘇煙隻悲催的感受到肉麻。


    連靠在牆邊的托馬斯都‘不忍心’再看這裝模作樣的家夥了。


    作為當事人的泰特可不會知道他們的窘迫,他深深的看著蘇煙,仿佛要把她刻到自己靈魂中,聲音輕如鴻毛,“艾麗,你要等著我……”


    蘇煙一驚,“你……”


    “好了!”泰特打斷她,他提聲,“探員先生,你可以把我的小艾麗送回去了,還有,不準打她的主意!”


    托馬斯身體站直,“你需要的是該坦白而不是妄想。”


    泰特撇了撇嘴,沒理他。


    直到蘇煙被帶出來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這麽快就完了?還有,剛剛泰特說的是什麽意思?


    托馬斯走在她的後麵,蘇煙的慢步伐讓他也被迫慢了下來,最後男人有些缺乏耐心的抿了抿嘴角。


    一個跨步走在了蘇煙的前頭,把小姑娘整個人都給遮的嚴嚴實實。


    蘇煙被前麵突如其來的背影嚇了一跳,這才發現那是走在她後麵的托馬斯,回頭望了望冷清慘白的樓道,女孩一個哆嗦,小跑到了托馬斯的身側。


    托馬斯餘光看了她一眼,眼裏閃過笑意。


    等蘇煙走出調查局的大門後,他讓安德烈亞開車將小家夥兒送了回去。


    已經忙碌了一天的蘇煙回到家就有些困了,可她沒想到,自己又做夢了,繼上一次泰特事件過後,她又做了第二個相似的夢,但這個夢要比上一個夢凶殘的多……


    *


    “這、這是哪?”蘇煙有些迷茫,她不是在自己家裏睡著的嗎,怎麽就突然來到了其它地方?


    小姑娘環視了四周:溫馨低暗的燈光,簡單大方的裝修,還有滴答滴答的鍾聲,這應該是別人家吧……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不遠處的門就傳來了響動,這是有人要進來了!


    女孩兒下意識的想要找一個地方藏起來,最後,她幹脆跑到了窗簾後麵,這片窗簾很厚,很大,她小巧的身體讓她躲進去以後幾乎沒有什麽痕跡。


    過了大概幾十秒的時間,她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接著就是‘踏踏’的腳步聲,房子的主人似乎走的很緩慢,而且他的步伐也沉沉的。


    蘇煙緊緊的貼著牆根,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不一會兒,似乎有什麽東西摔倒在地上了,它應該是大件的,但不是易碎的物件,因為這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然後,就是房子主人走遠的腳步聲,他也許是去了其它房間。


    蘇煙頓了頓,還是沒敢出去看一眼,萬一被發現了就糟糕了,至於為什麽會糟糕,小姑娘自己也不知道,隻是她的心在提醒著她:不要被發現……


    等等!‘不要被發現’……為什麽這句話這麽熟悉!


    蘇煙呼吸一窒,腦袋中閃現了一些雜亂的片段,好像之前在什麽地方也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要被發現!


    可是,為什麽不要被發現?


    女孩兒的心髒在跳動,她攥了攥手掌,慢慢的撩開窗簾……


    就在她快要撩開的時候,沉重的腳步聲又來了,蘇煙趕緊把手放了下來,眼裏還帶著驚懼。


    她不能掀開窗簾,就隻能憑借著自己的耳朵去聽。


    可是這種不知情,隻有靠自己拿耳朵去臆想的的狀況,比起拿眼睛直接去看,有時候更折磨人。


    蘇煙隻聽到客廳的桌子挪動的‘刺啦’聲,然後就是‘砰’的一聲,這聲音嚇了她一跳。


    他應該是把地上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


    接著,是布條撕碎的聲音,再之後就是震天的砍鑿聲,他(她)也許在剁什麽東西。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蘇煙感到一股涼氣從腳底竄到了腦袋上。


    這之後聲音就小了很多,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的腳步聲又遠了。


    蘇煙咬了咬牙,快速的而小心的拉開窗簾……


    桌子上的腦袋就正對著她!


    這是一個少女的頭,隻是一個頭,從她睜大的眼睛中仿佛還能讓人看出她的恐懼,可如今它就這麽被擺在桌子上,位置正對著蘇煙,就像是詭異的向她敘述著什麽……


    蘇煙感覺空氣都被抽離了,她決不能開口,因為隻要一開口,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尖叫,也隻有尖叫是她現在能做的了。


    她的胃在翻滾,她想要閉上眼,卻發現自己連動的勇氣也沒有。


    桌子另一邊的殘留的腳掌和紅色的血液都在說明,這是一個少女,這是一個被肢解的少女!


    沒過多久,空氣中就彌漫了一陣肉香,這香氣誘人極了,而且有一種越來越香的趨勢。


    蘇煙捂著自己的胃,一種恐怖的猜測讓她快要吐了出來。


    隨著越來越濃的氣味,蘇煙終於沒忍住幹嘔了一聲。


    發出聲音後,她身體一僵,隨後慌裏慌張再次躲到了窗簾背後。


    也許是她的聲音驚動了廚房的人,很快的,好像有人走了過來。


    蘇煙抓住自己顫抖的手,動也不敢動一下。


    可是這腳步聲走到客廳以後就沒了,蘇煙等了好一會兒,依然沒有聽到聲音。


    她想要跑,跑出這件房子,離開這個讓人恐懼惡心的地方。


    良久的沉寂仿佛把整個世界變得詭異的安靜了,小姑娘深吸一口氣,她真的受不了了,這裏太可怕了,她要離開這裏,她要立刻離開這裏!


    蘇煙鼓起勇氣,小心的再次拉開窗簾………


    “啊!!!”


    女孩的尖叫撕碎了整片天空,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就站在她的對麵!她和他僅僅隻隔了一層窗簾!


    這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甚至比一米九的高度還要再高一些,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就連他的眼睛也透著麻木。


    隻是這眼睛在看到蘇煙的這一刻亮了起來,不同於泰特的愛戀,這個男人,他的眼睛在說話,說著恐怖的話,他想要吃了她!


    跑!她要立刻跑!立刻離開這裏!!!


    大腦的警鍾在尖銳的叫著。蘇煙猛地推開他,向大門的方向跑出,人體的潛能讓她的奔跑速度超過了自己的極限。


    可男人似乎比她還要快,在快要摸到門的那一刻,她被擋住了。


    越是危險,越能創造奇跡。


    蘇煙一個急刹車,行動順暢的拐了個彎,成功的避開了男人。


    冷靜!冷靜!!我要冷靜!!


    她呼著氣,快速繞著圈的跑到另一個房間,如行雲流水一樣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扭動把手,一步上鎖!


    門外是‘碰碰碰’的猛烈敲擊聲,門裏是汗水墜落地麵的滴答聲。


    蘇煙抹了一把臉,腦袋飛快的旋轉著。


    很明顯,她打不過那個男人,而這個房間根本就沒有什麽可以用來攻擊的武器,外麵的天色明顯暗沉,隻有遠處的一兩家還亮著燈,可這種距離,她喊再大聲也沒用,所以,她隻能逃!她隻能靠自己!


    蘇煙爬到床上,看了看窗戶外麵,這是四樓,而在三樓的地方,還有一個突出的欄杆。


    很好!小姑娘再次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不讓視線被遮住,她一把抓住床單,將它從床上扯了下來,而後將它綁在窗戶上。再把另一個床單扔到三樓的欄杆上。


    看著敲擊聲越來越大的房門,蘇煙不再猶豫,將窗戶打開,手裏緊握著床單,一隻腳邁出去,是死是活就看這一把了!


    她深吐一口氣,抓著床單開始向下爬。


    她必須要速度快一些,如果那個變態在她到達三樓之前進來就糟了。


    在她即將到達三樓的時候,房門被破開了!


    男人在看到開著的窗戶後就急忙探身忘了過去,結果樓下卻什麽也沒有。


    他的眼睛裏出現了驚奇,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正趴在三樓欄杆下處的蘇煙已經有些顫顫巍巍了。


    她在男人探出來的那一刻,飛快的把身體掩在裏側,三樓的床單還沒係好,要是被發現了,她不一定能逃得出去。


    終於,在男人離開後,蘇煙才大喘著粗氣將另一個床單飛快的係了上去。


    小巧的身體順著床單下滑,床單斜角長度大概有二百六十厘米長,連一層樓的高度都達不到。


    到最後,她還有三米多的距離才能到達樓底,蘇煙咬牙,反正也摔不死,拚了!


    可在她鬆手之後,下麵就像是一個無底洞,瞬間把她吸了過去。


    *


    “呼!”


    “竟然、竟然是夢……”


    “不對!”蘇煙看著床上被浸濕的一片,這個夢,這個夢決定不會這麽簡單!


    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了那句‘不要被發現’的話來自於哪裏了,那是她兩個星期前在夢到泰特時聽到的一句話!


    蘇煙有些失神,她對夢裏的一切記得清清楚楚,這個夢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跟第一個夢一樣。


    心悸感讓她到現在都緩不過神來。安全下來後,那種抑製良久的嘔吐喊再次竄上來,蘇煙捂著胃跑到洗手間吐了起來。


    如果她再如同兩個星期前那樣安慰自己這是個意外,那她就真的是傻了!


    一樣的作案場景,一樣的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感觸……蘇煙咬了咬顫抖的嘴唇。


    如果,如果這個夢也是真的,如果真的有一個女孩被那樣殘忍的殺害,那我該怎麽辦?


    報警?她的臉盲症讓她連被害人和凶手的樣子都記不住,她唯一能記住的,就隻有那一套房子和窗戶外麵的鐵欄杆,紐約這麽大,又該怎麽去找?


    可是不報警……那個女孩的痛苦表情在她的腦海中回放,如果不報警,那個女孩該怎麽辦?就讓她白白死去嗎?


    蘇煙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鏡子中的自己是那麽的恐慌。


    她忍不住再去想,要是這個凶手解決了,她會不會再夢到其他的變態,如果結論是糟糕的,那她的下半生就要生活在恐懼中了嗎?


    會不會……會不會回到中國就沒事了?


    小姑娘扁了扁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她不想再看鏡子裏狼狽的自己,幹脆蜷縮在洗手間,不一會兒,窄小的房間裏就傳來一陣委屈的啜泣聲。


    她想回家了,回到中國的家,回到有蘇濡、蘇霖譚的家,她想念高中的夥伴,想念在中國走過一遍又一遍的小路,想念臨街阿婆做的豆沙包……


    蘇煙隻是個普通人,甚至還是個比同齡人要幼稚膽小許多的普通人,在遇到這種令所有人都恐懼的事情,哭泣是她最好的發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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