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茨木童子搬回旅館後,林織為茨木童子做了簡單包紮,但妖怪所受的傷十分嚴重,僅僅靠這種治療根本不能緩解茨木童子的傷勢。


    正在林織腦補這個戰鬥狂或許就會這樣一命嗚呼不明不白死掉的時候,茨木童子居然睜開了眼睛。


    他金色的瞳孔甚至沒有聚焦,原本讓人感覺危險的妖氣也十分微弱,但他虛弱的聲音卻又清晰傳入了林織的耳朵裏,“沒想到居然是找到你……”


    林織有些緊張的伸手拍了拍床上虛弱至極的大妖怪那俊朗的臉,“喂,茨木!你不會是回光返照吧?”突然說出這樣奇奇怪怪的話,不會是因為快要死掉把她錯認成了其他人了吧?


    茨木童子慘白的臉轉為黑色,他的眼神凶惡的落到了林織臉上,但配上他此時虛弱的外表實在沒有任何威懾力。


    林織被茨木童子這樣看了一眼後,立即明白自己理解錯了,她有些尷尬的笑了一聲,“你為什麽會受傷?還記得自己是怎麽來這裏的麽?”


    茨木童子緩緩閉上眼睛,看樣子就像是又昏迷了過去一樣,但他起伏的胸膛卻顯示他並不平靜。


    “……喂。”林織覺得這家夥一定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她有些氣悶的發出抗議,最終還是放棄了和戰鬥狂妖怪理論的打算,“不知道為什麽,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博雅去買止血噴霧了……”


    話沒說完,茨木童子居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戒備的看著房門口。


    這個小小的旅館房間客廳與臥室是連通的,臥室的床尾正斜對著房間大門。


    林織被茨木童子突然的舉動下了一跳,見茨木童子傷口崩開往外滲血不由拿起毛巾按在了茨木童子的傷口之上。


    茨木童子發出鼻音,瞥都沒瞥按住他肩膀的林織,“弱小愚蠢的陰陽師,就藏在我身後吧!”


    ???


    明明虛弱得聲音都像氣音,語氣中的狂傲依舊讓人難以忽視。


    林織正想著自己到底該不該懟回去的時候,房門被人敲響了。


    敲門的人一定是個恪守禮貌極度自律的人,節奏規律到似乎是掐著表來敲門的。


    難道是源博雅回來了麽?


    可他不是已經帶走鑰匙了麽?


    如果是客房服務那也太早了。


    林織快速看了眼牆上掛鍾,那上麵顯示著的時間才四點。


    “親愛的神樂小姐,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女聲自門板外響起,那樣極富韻律的獨特聲線屬於克裏斯汀貝拉。


    那位女士為什麽會來這裏?


    林織連忙迎上去,但她還沒走到門口,房間門便被人打開。


    一個帶著頭紗穿著黑色大衣十分高挑的女人大步走了進來,她的雙眼含著眼淚鼻尖也一片紅,看起來像是剛哭過一樣。


    她甚至看都沒看林織一眼,便在屋內逡巡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而站在門口的克裏斯汀貝拉保持著淡淡微笑瞧著林織,“神樂小姐,我想……你應該認識阿蕾莎。”


    “阿蕾莎——如果是指你的侄女,那麽我的確是認識的。”林織有些奇怪,克裏斯汀貝拉的表現更讓她渾身緊繃,“我們是朋友。”


    那位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的女士奔到林織麵前,雙手抓住了林織的肩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裏?!請你告訴我!”


    這位女士看起來快要崩潰了,每個單詞都尖利得像是急促尖銳的刀子剮在林織身上。


    “你們這些卑賤狡詐的人類。”茨木童子虛弱的聲音幾乎與這位女士的聲音同時響起,然後是微弱的妖氣襲向了抓著林織的女士。


    即便是微弱得讓林織毫不在意的妖氣依舊將那位女士擊退,甚至直接將女士打飛猛地撞到了旅館房間門上。


    “惡魔!魔鬼!”被擊倒的女人並沒有在意自己是否受傷,反而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怕的鬼東西驚恐望向林織身後——那是搖搖欲墜隻穿著內衫的茨木童子。


    克裏斯汀貝拉漫步走到女人身邊,“達莉亞,阿蕾莎或許沒有在這些外鄉人這裏。”


    雖然是寬慰的話,但語調中卻帶著某種莫名的引誘,因此這樣的話反而激起了名叫達莉亞這位女士的憤怒,“惡魔!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她尖叫著,急促的呼吸嗆得她不由幹嘔起來,她的眼淚霎時滾落出來,癡癡望著林織,“求你了,把我的阿蕾莎還給我……”


    林織這時才明白達莉亞和克裏斯汀貝拉二人造訪的緣由,“阿蕾莎?阿蕾莎怎麽了?她不見了麽?”


    她心髒像是被誰抓住一樣難受,但隨即又想到了自己曾經日記的記錄,那裏麵可沒有關於阿蕾莎失蹤的事情,所以這到底是騙局還是真實?


    “我的阿蕾莎,我的孩子……”達莉亞呼喊著,她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在這寂靜的清晨依舊十分清晰,清晰得喚醒了那些小鎮上的居民,甚至住在林織隔壁的客人們都探出頭來。


    其中還有那個在林織二人進入寂靜嶺前和他們搭話的八字胡男人。


    這個男人此時正擰眉看著林織,他似乎看不見茨木童子的存在,“這個外鄉人似乎還有一個幫手,你的那個朋友呢?”他在問源博雅。


    林織猛地看向保持著矜持微笑的克裏斯汀貝拉,“阿蕾莎在哪?”


    克裏斯汀貝拉輕輕拍打著達莉亞的後背,像是在寬慰著達莉亞一樣,“這也正是我要問的,外鄉人。”


    她的眼睛似乎帶著某種奇妙的光彩,“昨晚神光出現的時候,大家都在教堂前,你和你的朋友在哪裏?如此信任你的阿蕾莎到底被你帶去了哪裏?”


    這還真是讓林織啞口無言的問題。


    先不提她和源博雅闖入教堂這件事是否合法,即便她說出自己當時在哪裏也沒有人能證明她話語的真實。


    茨木童子可不管這些人唧唧哇哇說的什麽,他抬手按住眩暈的額頭,暴躁輕蔑的看著門口那些人類,“何必和這些無聊的人類糾纏,就讓我用力量征服這些家夥吧!”


    他的話剛說完,克裏斯汀貝拉忽然站直身體,伸出手指指向林織二人,她手腕銀質的特製吊墜輕輕搖晃,“寂靜嶺絕不允許任何邪惡的事務存在,如果你們再不說出阿蕾莎在哪,主一定會為我們清除罪惡。”


    那個特製吊墜正是旅館111房間壓製妖怪的封印法陣,林織手掌微微向後,紙傘便出現在她的手心。


    就在克裏斯汀貝拉嘴裏念叨著什麽讚頌著主賜我們以潔淨之類的話之時,她展開紙傘擋住了自己和茨木童子。


    刺目的紅光從克裏斯汀貝拉的手心升起,霎時將整個房間都染成了紅色。


    林織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向他們襲來,那種力量是黑暗而邪惡的,但克裏斯汀貝拉卻將此當做了神的恩賜。


    這大約才是最可笑又尤其可悲的事情。


    “阿蕾莎到底怎麽了?”林織艱難的問。


    但這個問題或許並不能如此順利得出答案,她的話問完之後,那股襲擊他們的力量便更加強大,克裏斯汀貝拉吟誦的聲音也越加響亮。


    林織再也忍受不住這種可怕得像是念經一樣的聲音,她拖著明明十分虛弱卻還想要戰鬥的茨木童子一路後退,想要逃離這個房間,但她甚至還沒靠近窗子,那種強大到讓人膽怯的力量便再次增強。


    顯然這個克裏斯汀貝拉並不想要他們離開這。


    紅光像是刀子,正在一刀刀割裂著林織手中的紙傘,而這些刀子還企圖將她與茨木淩遲。


    她能感覺到刀光快要擊破她紙傘的防禦,她將包裏的符紙全部灑出,但也僅僅隻是延緩了刀光的速度。


    紅光不止割裂符紙還讓符紙瞬間燃燒,燃燒的火焰和紅光混合在一起,刺得林織甚至都難以張開眼睛看向克裏斯汀貝拉一行人。


    這就是那些妖怪們慘呼的原因,那些紅光不止灼燒皮膚還會淩遲著折磨著他們。


    林織看了眼臉色青白的茨木童子,咬牙呼喚自己的式神。


    快來救救你家陰陽師——


    再不來你們家陰陽師就真的快要死掉了!


    一遍一遍的呼喚似乎產生了效果,在她即將被紅光吞噬壓製住的時候,她感應到了椒圖涓流的存在。


    涓流連接了她與椒圖,也連接了她與其他式神。


    他們一起承擔住了這個可怕的攻擊。


    “神樂大人!我會為您分擔所有傷痛的。”椒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林織隻覺得這個聲音猶如天使降臨,“螢草,治愈之光!”


    大約是分攤了傷害又被螢草治愈之光治愈了一下的原因,茨木童子的臉色總算是變好了些,他嘲諷的看向克裏斯汀貝拉一行人,手中的光球聚集,鬼氣混合著妖氣變成了暗紫。


    “啊,就是你這個狡猾低賤的人類暗算了我。”茨木童子終於將克裏斯汀貝拉與他曾遭遇過的那個人類領頭重合在了一起,“那就讓你再嚐嚐我拳頭的威力吧!”


    林織清楚得看到了克裏斯汀貝拉一直鎮定保持淡笑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克裏斯汀貝拉也能看到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的地獄之手已經祭出,克裏斯汀貝拉腳下的地板似乎變成了無底黑洞,鬼爪攻向了克裏斯汀貝拉。


    林織已沒有心情在看茨木童子這一招的威力,她聽到了無數重疊錯亂的腳步聲,那是小鎮居民們跑來的聲音。


    “快走!”林織在克裏斯汀貝拉攻擊暫緩的瞬間,強硬拖著茨木童子從窗口跳了下去。


    幸好他們所住的房間在三樓,不然他們就隻能選擇跳樓或者被那些小鎮居民們抓住了。


    “我的主啊,幫助我們認識撒旦的麵目可怕……”


    克裏斯汀貝拉的聲音即便是如此遠的距離,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看來茨木的地獄之手暫時威力不大,克裏斯汀貝拉的聲音還是如此洪亮。


    可是,撒旦是在說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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