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裏,有這樣一個小小的職務,平日裏就是記記賬,寫寫布告,純粹文人打雜,也沒什麽油水可撈,就是有些清閑,因為有幾分文墨也被普通百姓敬重,這就是書記官。


    說是官,其實連個品階都沒有,縣令是七品,書記官是幾品?幾品都沒有,不入流。


    張三就是這樣的一個書記官,平日便在車渠府的府衙內打雜,倒也樂得清閑。


    張三雖然差事不錯,但卻終日不樂,隻因他素有慢症在身,眼袋烏青,髒腑虛怠,甚不舒爽,是以不樂。


    又能如何,他求醫問藥,自修武藝,內丹打坐,胡亂作為,卻也脫離不得,內心也甚是淒楚。心中常想:這一世或者便就如此,奈何奈何。


    他身體既虛,也不敢招惹尋常女子,無論家室如何,年貌幾許,不敢搭理,深怕耽擱人家。


    一日,知府下令調集人手下各地查巡,見他素來閑蕩,師爺徐青與他是個故友,心想叫他下到各地,也增長見聞閱曆,也是好事,便薦他到桐城縣。


    張三本不是不勤快的人,知是大老爺下令,自然不能推辭,當天便辭了徐青奔桐城去了。


    道上,走水路,晃蕩半日,到一岸旁停歇。


    張三出來透氣通風,聞聽得岸上有婦人哭泣。


    走到跟前,見是一對母女,均有姝色。


    原來是家中長者辭世,與家人失了聯係,缺銀錢為老人下葬。


    圍看的,有無德之輩,勸令賣身。


    張三一看,那人獐頭鼠目,料非良人。


    他便出頭,說道:你也是一時落難,我是車渠府筆吏,借你紋銀30,快將老人下葬。他日若有,便還。若無,這錢隻當我送與你們。


    說罷,他便將紋銀30給了這一對母女。那不良之人斜眼連連觀瞧張三,不曾言語,徑自離去。


    張三給了錢,轉身便離去。


    那婦人說道:恩人萬乞留個姓名,也容得我家親他日相報。


    張三一笑,說道:在下是車渠書記官姓張,名秋瑞,字冬榮,家中排行老三,人皆呼我張三。


    張三便自離去,稍待,那舟子吃過飯食,又再啟程。


    第二日,江水逆行,浩蕩江麵,忽見遠處一隻孤舟,上有一人,無帆無槳,那小舟卻似自識水性,飄飄然稍頃便到了張三舟旁。


    張三看舟上那人,卻是一個老者,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紅臉堂,一雙眼,明亮溢神。


    那老者見張三,撫須朗笑,說道:這船上可是張三先生。


    張三少覺驚愕,答道:在下正是張三,未知閣下如何在下草號?


    那老者笑道:昨日,你可是助紋銀與一對母女?


    張三稍省,答道:確有此事,閣下卻是?


    老者說道:我正是那婦人家親。


    張三聽了,微覺有疑:他既是那婦人家親,該從我身後而來,如何卻在前麵相迎?似他這般,若是水上行船載客,倒絕可占鼇頭。


    老者輕輕一縱便上了張三的船,他來時那舟便自漂走,也不相顧。


    張三問: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老者說道:可喚我何伯即可。


    張三便說道:原來是何老伯,舟中亦無甚好物件,且請稍坐,我才烹了新茶。


    二人便在舟中坐下。


    那何伯自囊中取出兩盒棋子,黑白分明,又有棋盤一副,甚覺精致,原來張三亦喜棋道,二人便在舟中對弈起來。


    張三棋藝平平,何伯卻是棋道高絕。


    連殺十餘局,張三是局局敗北。其人也不在意輸贏,倒令何伯讚歎:先生棋德如此,卻也難得。


    張三慘笑,說道:老伯不知,我素有慢症,平日不顯,惟礙頭腦體力,是以究竟難有作為,又如何還在意這輸贏高下?


    何伯聽了,便說道:原來如此,我平日倒也看過《素問》《本草》等醫書,若先生放心,可將手腕與我,察看一二。


    張三也覺訝異,但又道無妨,便伸手給何伯診看。


    聽脈左右半晌,那何伯說道:亦非不可治愈之症。


    此時,茶水新開,張三便提沸水泡清茶。


    稍頃,舟中茶香四溢。


    那何伯押了一口,覺唇齒甘甜舒爽,從懷中取出一小葫蘆,倒出藥丸三粒,放入張三水壺中,說:先生可盡飲此水,可醫身虛。再者,我當傳功法一套與先生,早晚習練,必可見功也。


    便傳張三靜功、動功各一套,說可修繕鼎爐,提煉精氣神者。


    至夜,老者辭去,卻見那孤舟又自漂來。張三疑其非人,觀水下,見那孤舟之下,原來群魚擁簇,是以能行。


    老者離去,張三又再拜謝。


    至桐城,壺水飲了一半,大感精神。


    又兼練那動靜二功,便感腰與小腹時時踴躍,似在湧動。


    身體也更輕健,行動如風,快捷過人,手上也漸感有了氣力,尋常壯漢稍一發勁,也可推開數步。


    張三查桐城衙門大帳,又感腦力也大過往常,尋常細節,稍加回憶,如在目前,靈動思緒,猶如江河。


    桐城縣官名李子方,亦俊傑也,見張三如此,深覺此人定非池中之物,賞識非常。


    一二日,財物賬目均細細查過,亦無大過。


    張三也將那壺水盡喝到腹中,習練那動靜功夫,也熟練,靜坐一二時辰不覺乏累,動功嫻熟,每至微汗。


    自挑擔子於屋內繞圈快走,雙肩如無物,腳下似踏順風。


    至返期,按例,縣內當給行路資費,李子方有意結交,多付一倍。


    張三亦覺李子方可堪交往,惜別而返。


    乘船又至那停靠河岸,下船打聽,卻聞那母女二人還未離去。


    張三尋訪再次拜會,原來二人葬了家中長者,又無銀錢返鄉,是以在此地尋雜事積攢盤纏。


    張三說及那水上所見老者相貌,母女二人均道不識。


    張三大驚。


    悲憐二人遭遇,又給紋銀20,那對母女又自拜謝。


    張三返回座船路上,見一處廟宇。


    香火亦甚鼎盛,路人皆稱此處神靈,甚為靈驗。


    張三心想水上行走,見廟當拜,進得廟來,買了香火,入內磕頭跪拜,起身上香時,隻見,供桌上坐的那人不是何伯是誰?


    那鶴發童顏長者尚衝張三眨眼,再一觀瞧,卻是雕像一尊。


    張三抹抹眼睛,細看,確實是尊神像,隻是與那何伯長者確有幾分神似。


    張三上香後出來,與廟祝打聽,才知此處是百年前所立。


    百年前,此地有一修行高人,死後托夢,自言受玉皇封敕為此地“水神”,建廟祭拜,當保一地安榮。


    張三聽言,問:未知此神者,姓字。


    那廟祝答道:神者,姓張。然喜古意,命四鄉裏人皆呼其為“河伯”。


    張三聽了,大感恍然,又多給銀錢,請廟祝修繕廟宇,供奉神祇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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