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三月初,桃花豔豔。歌女候在宅院前,靜等她的夫君,日複一日。她的歌喉已經完全廢掉,大夫說能說話已經是萬幸。


    她等來的,不是他風塵仆仆的歸來將她攏入他那溫暖的大衣之內。小世子突然夭折,王妃把一切罪責都算到她的頭上。太妃氣急攻心,病重不起。


    一切都指向她。


    “本王與你,恩斷義絕。”


    她哭喊著,聲音裏再也沒有一點美感,她最怕出現的一幕還是如噩夢一樣發生到了現實中。她被家丁拖去偏院,生活清苦,思念成疾。時光流逝,五年而已,她的發已經斑白。


    第三幕。


    她輕哼著他最喜歡聽的曲,病重之時,寫最後一封書信給他。一筆一劃,皆用血寫成。


    半夜,那個在她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心上人,終於推開門。


    “妾身……見過王爺。”她就想和平日一樣,在他眾多的姬妾中給他行禮。可是不能了,她下床都困難。


    “免禮。”他扶住她。


    她說,她隻是他錦衣拂過的枝。


    最後一曲,隻唱了半句話。


    端王抱著他傾盡全力也想保護的心愛之人,回到遊船之上。權利富貴不過黃粱一夢,他隻想聽她再給他唱一曲不成調的歌。


    這個世間,從此再無端王。


    鬱嬉想到那句歌詞,一深情就庸俗。所有的故事都不免如此。僅僅是十五分鍾的表演,卻好像度過了歌女的一生。直到台下掌聲響起,她才從故事中走出來。


    她從來都不知道,陸衍懷如此有表演天賦,她看著他,從玩世不恭的紈絝,到眾多陰謀之下的隱忍不發,再是最後的傷心欲絕,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他眼睛裏滿滿都是戲。


    她看著他,也跟著漸漸入戲。


    他在劇本中僅僅加了一個細節,故事就變得豐滿起來。


    劇本開頭,歌女嗓子不好,自然而然讓人猜想她在遊船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情。畫麵一轉,以歌女的回憶呈現,王妃得知端王喜歡歌女,加以陷害,最終卻阻止不了歌女進府。


    歌女和端王的最後一麵,如果按照原劇本,采用歌女把一曲唱完給端王聽,悲劇色彩不夠,鬱嬉的嗓子也受不了。現在改過之後,省時省力。


    這是除了明麵的小說之外,她最喜歡的故事之一。


    謝幕之後,鬱嬉在台下觀看其他搭檔的表演。劇本多種多樣,有演白蛇娘娘的,也有演七仙女的,一個晚上,都是掌聲如雷。許多在外地工作的年輕人知道有節目組在他們的老家拍攝節目,還特意趕回來。


    坐在鬱嬉身旁的老奶奶小聲問她,這樣的節目會一直錄下去的吧?她搖頭說不知道。


    “這樣演,很親切,比那些大明星演的親切多了。”老奶奶慈祥的說。他們平常到台上表演的,也是村裏的鄰裏街坊,隻要有表演熱情的人,都可以演。


    “嗯。”鬱嬉笑著回答。


    臨近表演結束,幾束煙火劃過長空,隆重的在夜空中綻放。


    鬱嬉看向坐在她身邊的陸衍懷,夜幕下,他的側臉近乎完美,天邊的火花給他添上色彩。在這異鄉裏,在這嘈雜的人群中,聽著難懂鄉音,有一個熟悉的人在身邊,感覺實在很好。不似那兩年,在異國他鄉,隻有手機裏存有的文字才能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她的手在黑夜中開始不安分,用餘光精確定位到那個位置之後,她的手慢慢的,悄無聲息的鑽進那隻又大又暖的手裏。


    她不敢正視他,假裝認真看著台上節目,卻明顯感覺到他有那麽一瞬間的震驚。震驚之後,他回握住她的手,包裹起來,偷偷的放到他的口袋裏一同取暖。


    他的手對於她的來說,實在是太大了。鬱嬉的拳頭在他手掌心裏完完全全被包住,她動不得,手心出汗了。


    可是仍是沒有抽出來。


    表演結束之後,兩人走在巷子裏。鬱嬉提著一老奶奶給她的小燈籠照明。四周寂靜,腳步也變得很慢很慢。


    一段十五分鍾就可以走完的路,被拉長多了一倍。


    “我到了。”


    “嗯。”


    鬱嬉的手想從他口袋裏出來,他卻握住不放,她繼續掙紮,他還是不放。拗不過他,她隻能開口說:“快11點了。”


    “嗯。”


    “那你還不快放開?”


    “嗯。”


    “給他拍到了,不好。”


    “嗯。”


    攝像小哥在遠處拍著,沒有近距離拍,怕打擾到他們。


    鬱嬉:“……”都答應了還不快放開?


    說了這麽多,是個正常人都聽懂了。陸衍懷終於鬆開手。


    鬱嬉的手從他口袋裏出來的時候,突然遇到冷空氣……真有點冷,她把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我回去了。”見他一動不動,她告訴他自己回宿舍了。


    “好。”


    聽他回答,她點頭,轉身想回去,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拉近兩人的距離之後,才說道:“我的計劃是節目的第七天追到你,現在才第五天……”


    鬱嬉瞪大眼睛,是說她太好追是麽?


    男人果然不能慣著是麽?


    可氣的是五天之中有兩天她還躺在床上,和他沒什麽相處交談的機會。她如果說出來,他肯定又可以嘲笑她好一陣子了。


    她甩開被他抓住的手,小跑進宿舍,“誰說你追到了?”


    她回到宿舍,在漆黑的屋子裏摸到燈的開關,似乎是無意識的行動,她到窗前,透過窗簾的縫隙望下去,一盞昏黃的燈光下,他站著正看著她所在宿舍的窗戶,見到她房間的燈亮起,才轉身離開。


    ……


    時間過得飛快,第七天已經到來。


    和原計劃一樣,這天的主要活動還是告別,節目組會給已經解決問題的夫妻或是搭配成功的嘉賓送上禮物和祝福。最後一天,規矩也沒有前幾天那樣多,鬱嬉香噴噴的睡到十點鍾才起來。


    她和陸衍懷也被算在“成功”的那一對中,聽利莉說今天所有的情侶都會互贈禮物,鬱嬉睡的迷糊,被這麽一提醒,瞬間清醒了不少。她心不靈手不巧,不能像利莉那樣提早一個月就給趙之旭打好圍巾,現在時間太匆忙,什麽都來不及準備了。


    總不能不送……


    十一點集合,利莉給趙之旭圍上圍巾,兩人的關係已經緩和很多,趙之旭當大家的麵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酗酒,利莉早已經泣不成聲,不斷的感謝愛情砰砰砰節目給他們這個機會,重新認識彼此,守住這段婚姻。


    到鬱嬉時,她有些緊張,主要是禮物有些寒酸也就算了,還顯示不出她的心意。


    “我想送給你的是……”她把禮物緊緊抓住不讓它露出來。還是送不出怎麽辦?


    利莉是唯一一個親眼看到她挑選禮物的過程的人,起哄的喊道:“鬱嬉,你的禮物要是送不出,就把你自己送給他吧。”


    那還是送那個寒酸的禮物吧。


    她攤開手掌,遞到陸衍懷跟前,“送給你。”這個禮物她糾結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才決定下來的,她身邊沒帶什麽特別的東西,她的衣服鞋子這些東西不可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送出去,她看見她穿的那件紅色風衣瞬間有了主意,衣服的帽子上掛著一個小白毛球,她就拽了下來……


    陸衍懷接過她的小毛球,想著總比不送好一點點。


    晚宴時,已經可以算是節目組有史以來最豪邁的時刻了。吃的東西豐盛不說,最主要的是再也不用嘉賓們去找瓜果蔬菜回來,之前沒收的手機也通通歸還,鬱嬉捧著手機莫名有些感動,終於回來了。


    可惜網絡不行。


    節目組回放這七天以來的片段,都是沒有剪輯過的,果然都達到了節目組要求的效果,每個人眼眶都紅紅。


    鬱嬉收集完與幾個女嘉賓的合照之後,正變換著角度找信號,不經意間卻看到吳佑安的眼神不太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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