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開“接受”按鈕前,鬱嬉猶豫了一下,她看了看陸衍懷,半敞胸襟,鎖骨外露什麽的,她倒吸了一口氣,握住鼠標的手愣是沒有勇氣在點下去,之前說的什麽有信心之類的話都被美色撞昏了頭腦,她勸說道:“要不然你先去穿件正緊點兒的衣服?”


    他滿不以為然,“已婚男士,你怕什麽。”


    “也不是這個意思……”


    “還是說我現在的誘-惑力巨大?”


    “你最大。”她無語了,隻能破罐破摔承認他說的話,他什麽都最大。


    他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在她的下摸頜了一把,揩油之後,才說道:“我理解你肉疼的感受。”


    以前他覺得,她和別人並肩走在一起,都像是心口的肉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一大塊,血淋淋的,卻早已經沒有了疼痛。


    可以理解。


    ……還真有點。鬱嬉見他還在和她說玩笑話,沒了耐心,叉腰吼道:“快去穿衣服!”


    是不是太凶了?


    他最近總說有點小脆弱呢。


    “管家婆。”他正看著她,目光曖-昧,很有趣,突然間不想換衣服,不想去見那些人和麵對那些事情,他想,原來愛情是這個樣子,讓人強大到想護她永遠,卻也能讓人怯弱到屈居於那一點點溫暖,再也不想麵對一切煩惱事。


    尹依在病房外拿著電腦,發出視頻邀請之後,鬱嬉遲遲還沒有接受,林易此時就在病房裏,那個雷厲風行的女人,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在工作中,她對她的稱呼從來都隻是“林總”,雖然醫生說她沒有什麽大事情,隻是不要再勞心勞力就可以康複,可是她應該想見陸衍懷一麵的吧。


    尹依看向手表,已經過去三分鍾,鬱嬉還是沒有接受。她隻好再次打字問一下是不是突發什麽意外了?


    尹依:怎麽了嗎?


    嘻嘻哈哈:沒,等會兒就好。


    鬱嬉實在沒好意思說陸衍懷還在穿衣服,說出來也容易讓人誤會。


    尹依卻還是猜到了。


    尹依:你們……開個視頻之前還要歪膩會兒?


    嬉嬉哈哈:他比較害羞。


    她也沒有說謊,因為害羞去找衣服穿了。


    陸衍懷很快就穿好衣服,他隻是隨便找了一件襯衫穿上,清清爽爽,鬱嬉一看,換不換都差不多,襯衫的裁剪合適,正好襯出他的身形,還是那樣誘-惑人。她終於能點開視頻。


    視頻裏,可以看到的是四周都是白色的醫院,冰冷、安靜、壓抑,尹依把電腦轉向另一個方向,她看到了林易。


    林易的臉上蒼白、毫無氣色,在看到林易的那一刹那,氣氛突然安靜下來,鬱嬉和她僅僅有過一麵之緣,一時也說不上話,陸衍懷更不用說,他本來就不擅長和人打交道。


    林易看到陸衍懷,沒有意外,沒有驚喜,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表情,如果不是上次見過她,鬱嬉都以為她隻是機械似的在操作一切,仿佛她與生俱來就沒有喜怒哀樂一樣。她這時候和陸衍懷終於有了一點相似之處。


    鬱嬉看向陸衍懷,他的目光根本沒有看視頻裏的林易,而是看著鍵盤,不知道在想什麽。她從很早之前就發現,他很少會正視別人的眼睛,知道他就是明麵時,她也知道了原因——眼睛是一個人全身上下在短時間內變化最多的地方,它包含著一個人太多太複雜的情緒,而他,隻喜歡一成不變的東西。


    不止是東西,包括人,也一樣,他會刻板的隻喜歡一個人,從一而終,可能這也是許多麵粉喜歡他的原因,以前他還沒有公布她的身份時,一大堆人整天叫他老公。


    還是林易先開口打破這沉默,“你還沒有能力,能給你心愛的人穩定的生活。”


    尹依在一旁聽著,心道林總不愧是林總,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關鍵之處和別人的軟肋。林易能知道鬱嬉在陸衍懷心中的地位,以鬱嬉後半生的生活保障做威脅,就不怕陸衍懷不會改變主意。不像她,非常莽撞的說出陸衍懷的收入不穩定。任是誰,都不會聽從她的意見。


    鬱嬉怎麽也沒有想到,林易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完全不像一對分散多年的母子之間的對話,冷冰冰的,一點親情都沒有,或許說根本不能指望有一丁點的親情溫暖存在,能好好說話已經可以了。


    林易的目的很明顯,無非是想讓陸衍懷到盛林去,可是即使是請求,她也能做到以高傲的姿態來說話,好像那根本不是請求,而是勒令別人一定要做到。


    和這樣的人生活,應該會很累吧。


    鬱嬉想,其實她的工作收入很穩定,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兩個人平常都算是節儉,少點花銷應該也可以過生活,大不了,如果他再也寫不出任何東西,她養陸衍懷?


    好吧。她又胡思亂想了。他工作收入雖然不穩定,可是一次的收入已經不知道抵得過她拚死拚活做多少年了,而且他也不止是碼字啊。他和暗黑二爺一起投資的達揚,應該不算收入不穩定。


    因此現在談收入,根本沒有用。


    陸衍懷仍舊沒有看向林易,他仿佛對著空氣說話,“我有沒有能力,和旁人沒有關係。”


    林易冷哼一聲,桀驁至極,“也許你隻是覺得現在還沒到末路,嘴硬而已。”她知道,陸衍懷也是和她一樣,傲得很。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陸衍懷淡淡的說道:“我之所以答應見你,隻是想和你說一聲,請不要再來幹擾我的生活,我隻想和鬱嬉過最簡單的日子。言盡於此,就這樣吧,以後也沒有再見麵了。”


    看到陸衍懷將要關掉視頻,尹依趕忙說了一句“等等。”


    “陸衍懷,她是你的母親,你怎麽能對她說這樣的話,你知道她剛經曆過什麽,這樣說,不要考慮到她的感受嗎?”尹依心中湧出一陣酸楚。她不忍心她丈夫嘔心瀝血管理下來的盛林,將來會落入外人之手,即使他已經離開這個人世,她也要幫他完成心願,盛林一定要是盛家人繼承,永永遠遠。


    盛家人丁衰弱,大伯盛文唯一的兒子,也在一年前患上了病,病怏怏的根本處理不好大大小小的事務。那些人,一個個見她的丈夫離開,不斷的掀起腥風血雨,都在謀劃著如何獲得最大的利益,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


    為了勸他,她不怕再把傷痕揭露出來。


    “我的父母親,我隻認養育過我的人。”生他之後因為嫌棄他而丟棄他的人,怎麽會稱得上母親?即使是養育他的人,兩夫妻也總是外出,一年到頭也沒過多少麵,他們有他們恩愛的生活要過,而他也隻會躲在他孤獨昏暗的小房間裏,等待一個人來把他解救出來。


    在他十七歲的時候,林易派人來找過他一次,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沒有任何感覺,他對這個世界早已經有了一種天生的麻木感,若不是心中一直抱有一點點渺茫的希望,可能也支撐不了他到現在。


    可笑的是,那時候,林易並沒有要找回他的意思,也沒有親自出來,她的助理隻是告訴他“林總很忙”,一切的事情都是那個助理告訴他,還冰冷的和他說“回不回去,林總說由你決定。”


    他沒有猶豫,搖頭,走向那所他經常去的學校,那時候,有個女孩兒因為看了一部驚悚片,天一黑就瑟瑟發抖,她持續了好一陣子時間才漸漸忘記那些恐怖的畫麵。


    林易聽了他的話,也沒有動怒,隻是咬字重了一些,說:“我說過,總有一天,你不回來也得回來。”


    鬱嬉一聽,這句話,就是當初林易讓她轉告給陸衍懷的,太強硬了,第一次見麵時,她還沒有了解整件事情的真相,林易說出這句話之後,還是助理告訴她整件事情,現在再聽,隻覺得怒火在熊熊的燃燒。


    可能是最近姨媽要來了,她也有點暴躁,沒管說話的人是身份,她插話:“當初說丟棄就丟棄的人是你,現在卻又強迫人回來,不覺得矛盾嗎?”


    “他身上流著盛家的血,這是他的責任。”林易似乎見慣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場麵,依舊一臉平靜。


    鬱嬉脾氣上來,如果他身上有盛家的血,那當初還丟棄了幹嘛呢,就為了那看不見也摸不著的麵子嗎?她正想說,卻聽到陸衍懷輕輕的說,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他說:“這是我的恥辱。”


    見她氣呼著,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安撫她,她感覺到他的手輕輕的順著她的背,舒服的,讓人的心情安定下來不少。


    “你以為你可以和她過平凡的生活?”林易真的很有辦法讓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說的話上,她像是一個在談判桌上的人,“那些人已經盯上你了,隻要我說出來,你就是我當年丟掉的那個孩子,你認為到時候你還能不依靠我們盛家和林家?想想你大哥還有你大伯家的盛立呈,還是這樣執拗下去,那就是你的下場。”


    “那也是我的事情。”陸衍懷關掉視頻,從頭到尾,沒有看過視頻裏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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