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郡在雒陽的西南,長安的東南,地域狹長。茂陵雖屬弘農,但其卻在長安西側,差不多算是弘農最西部的縣,弘農郡城則在潼關以東。


    劉辛言已經打消了隱居長安的念頭,便不想多惹是非,他有意避開城池,隻走較為荒僻的鄉間小路,夜伏晝出,一路向東。


    第二夜趕路至天蒙蒙亮時,遠遠望見前方是一片市集,才停下來。他要試試新學的術法。


    大聖師父傳給他地煞變化中的十二般,分別是:驅神、通幽、擔山、禁水、借風、布霧、祈晴、禱雨、借火、入水、掩日、禦風。


    以劉辛言現在的修為,其實隻有前兩般能使用。在他那“自製”的麵板上顯示,驅神、通幽是點亮的,後麵十種都是灰白,括號注釋“法力不足”。


    驅神是指驅使神靈,通幽是指能與鬼神交談。


    驅不同的神當然有不同的符籙和咒語,不過大聖師父傳下來隻是通用版,也就是召集山神土地、四值功曹、六丁六甲等才有用。


    這也正常,大聖的腳程快,又愛結交,他找其他神仙辦事都是親自去,不需要學什麽專用符咒。他還囑咐說:“徒弟,須知仙凡不同。仙界從來是實力說話,就你現在這本事,便是學了符咒,也請不來大神啊!”


    通幽之法則很簡單,但凡有修為的,一學便會。實際上,凡間不少術士也有通幽之法,隻是他們缺乏根基,施展通幽常常不免伐害身體。


    劉辛言腳踏七星,手掐符印,默念咒語,驀然向虛空一指,喝道:“土地急速來。急急如律令!”


    轉瞬間,那所指之處,一道頎長的身影漸漸具化,原是個高冠博帶的中年男子。他穿著與五行山土地相似的黑色袍服,可是氣質卻比那土地出眾很多。


    這男子身體完全具現後,雙手抱拳,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沉聲道:“華陰縣土地見過上仙。”


    “這裏是華陰?”劉辛言一怔,有些意外。他意外的是自己的腳程竟如此快。


    選擇行路兩夜後才召土地,也是想先穿過長安,再辨識方向。


    可不料兩夜的工夫竟然能到華陰,這意味著他夜行百裏,相當於騎馬了。


    要東出潼關,必然路過號稱“三秦要道”的華陰,華陰縣在西漢時屬京兆尹,東漢時才改屬弘農。這個原因很簡單,西漢的京城在長安。


    “上仙,您難道是……”


    劉辛言正待繼續問話,那土地神卻突然似乎很驚訝,他竟然像是被驚嚇一般倒退兩步,聲音顫巍巍地問道:“上仙莫非是弘農王?”


    劉辛言知道這位又是誤會了,他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華陰土地誤會了,我不是弘農王劉辯,我名劉辛言,隻是個普通修士。”


    “哎呀呀,陛下贖罪,臣慚愧不敢當麵。”那土地神猛然拜倒,一個頭磕在地,不再抬起。


    劉辛言有些驚奇,猜這其中必有原因,五行山土地雖也尊重所誤會的帝王身份,但並沒有行這麽重的禮。這位華陰土地公怎會如此呢?


    要知道,漢代君臣之間禮數並不重,叩拜是很少有的,至於三拜九叩什麽的隻是清朝才有。


    劉辛言不明所以,但也未做表露,淡淡地道:“土地神禮重了!”


    “陛下恐怕沒認出,臣乃上虞朱儁。”說著,那土地神抬起頭來,兩眼圓睜,卻見有淚水盈眶。


    朱儁(音俊)這個名字,劉辛言當然聽說過。他是漢末名將,和皇甫嵩齊名,一起鎮壓了黃巾之亂。他這怎麽會做土地,還是華陰縣?


    劉辛言感覺有些不明所以,雖然不知道天庭怎麽安置土地神職,但想來不該這麽隨意吧。


    當朝名臣,不封神也就罷了,封神也該給個與其名聲相襯的職位,即便是做土地神,也應是落在其封地或者家鄉吧?朱儁與這華陰有什麽瓜葛?


    “你是朱太尉,怎會就土地神職,難道?”


    “太尉臣不敢當,臣仍願是陛下的河南尹。”


    劉辛言嘿然一笑,他隻記得朱儁做過太尉,卻不記得是何時。聽這話的意思,朱儁在劉辯在位的那幾個月裏隻是河南尹,三公之位應是後來獲取的。


    “陛下不知,三個月前臣已離塵世。死在京外營中,不得返鄉。今上有意東歸,乃使人將臣暫時葬在潼關之側。原打算日後送回會稽,誰知今上為郭汜裹脅,久不得東歸。臣已葬下百日,前日得天地感召,授任本縣土地。”


    “原來如此,土地公先起來說話。”


    朱儁起身之後,仍舊低著頭,不住地道“慚愧”。他解釋說,雖然他從未依附董卓,但是沒能抗爭董卓行廢立之事,感到對不起劉辯。


    劉辛言隻好再次解釋他不是劉辯。


    朱儁道:“陛下雖比當年長了幾歲,但容貌有跡可循,況且這崢嶸氣象不讓今上,怎會是凡夫俗子?”


    “你不是知道麽,劉辯已服毒酒死了,我可是活人!”


    “可恨那李儒忤逆不道!但臣素知陛下自幼修道,躲過賊子毒手也不意外。”


    劉辛言徹底無語了,朱儁竟然以為劉辯在史道人家長大就一定學過道術,那他現在更是說不清楚。


    無奈之下,他避開這個話題,言歸正傳,詢問當前的年月和時政,特別是張濟軍在何處。


    朱儁道:“今是興平二年,”他擔心麵前這位從山中修道歸來,又解釋道,“就是自李儒毒害陛下之日,又五年後。董卓三年前已死,其舊部賊將占據西京,今年初,李傕殺死樊稠,與郭汜相互攻殺,戰亂不斷。今已七月,賊子已同意今上東歸,張濟軍屯駐弘農,但其此時卻在帝側,暫駐霸陵。隨在君側的,還有郭汜、楊定、楊奉、董承等人。”


    “這麽說,他們不日將至華陰?”劉辛言有些驚訝。


    這可是巧了,如果這個時間和他們照麵,再被誤會成劉辯,那就有意思了。王見王,前後二君,讓大臣如何自處?特別郭汜、張濟等人本就心懷鬼胎。


    朱儁卻是哂道:“他們日行不足一裏,要來此地少說也要月餘。可憐今上……呃,陛下勿怪。”


    劉辛言不以為意道:“劉協確實被他們坑苦了。”


    朱儁沒有搭話,心中道,這位還不承認是先帝,凡人怎敢直呼今上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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