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女孩似乎對他非常感興趣,一直帶著奇異的笑直勾勾盯著他看。


    雅馨苑的樓道裏也一直是恒溫二十度的,盡管頭頂就是暖風吹口,此時楚辭卻如墜冰窟。


    他手指一鬆,黑色的拉杆箱差點脫手而出。


    楚辭盡量保持表麵的鎮靜,腳尖緩緩調整方向,打算直接從十三樓走樓梯下去。他不知道女孩……或者說那東西是什麽,但是他一點也不想和它一起待在一個封閉的小空間裏。


    計劃雖好,偏偏天不遂人願,旁邊本來困著那三個警察的電梯發出清脆的叮——。顯然老李並沒辦法讓電梯異常時間太久,那台載著黑洞洞槍口的電梯還是停駐在了十三層。


    前有狼後有虎,沒有時間磨蹭了!


    楚辭大跨步走進電梯裏,指尖啪啪按在發出猩紅光芒的數字1上。


    “上膛。”


    “等等等——玩兒真的啊?不是說好的嚇唬嚇唬他的嗎?”


    硬底兒牛皮靴有規律的一下下擊打著地板,在無聲的樓道裏發出響亮的踢踏聲。


    “……下次出來別再穿這種硬底兒鞋了。”


    他緊張的捂住自己嘴巴,背後貼住光滑冷硬的門,那觸感讓他不禁聯想到了停屍房裏的金屬案板。鐵門緩緩閉合,隨著腳步聲傳來了幾句模糊不清的交談。等到鐵門隻餘下一掌寬的縫隙,楚辭的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縫隙對麵的一鱗半爪。沒防備一滴如冰寒冷的液體掉了下來,順著他的後脖領滑入更深。他條件反射迅速抬起手臂摸上濕漉漉的脖子,手肘撞擊在電梯的金屬內壁上,發出鐺的一聲悶響。


    “誰?”


    交談突然停止,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喝道。在最後完全合上縫隙的前一秒,楚辭看見了一個黑色製服背影和一雙血紅的眼睛。


    血紅色的眼睛?


    血紅色的眼睛!


    血紅色的眼睛……我一定在哪裏見過……


    記憶像碎片,鏡子被破壞以後連照出來的人也是畸形可怖的。怎麽完全想不起來了呢……


    “咳咳。”喉嚨癢癢的,楚辭按捺的輕咳幾下,隻是口腔裏溫暖的氣息一出來就化作了純白的霧氣。裸露在外的雙手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胳膊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怎麽突然氣溫下降這麽多?他忽然想起掉入自己衣領裏的不明液體,剛想要抬頭看個究竟。一隻冰冷的手按住楚辭的腦袋,那女孩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嘴唇張張合合。


    楚辭努力解讀,它說的是……別抬頭看……看什麽?


    楚辭的腦子裏各種想法止不住的往外冒,但是卻也沒望向女孩一次。而女孩也不動,兩個人姿勢曖昧。但是他能夠感受到那帶著寒冰一樣的眼神,正一動不動的死死看著他。


    漫長難捱的一分鍾,楚辭隻感覺有某種東西彌漫在兩人周圍致使形成了一股對峙般的角力。


    電梯到了一層,發出的響聲似乎打破了某種平衡。


    “別動!”女孩忽然雙臂一把抱住楚辭的腰,電梯門本來已經有將要打開的趨勢,詭異的啪的一聲自動關上。


    楚辭瞬間感到自己和它接觸的地方被凍得失去知覺,力氣也消失殆盡,心裏猛地一沉。


    “啪!”一隻血紅色的手印憑空出現在電梯門上,停歇了一兩秒,然後像瘋了似的越來越多的血手印開始侵占整個電梯內壁。


    “它來了!後退!”女孩臉色一變,大叫。


    楚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女孩一愣轉頭:“你……你原來真的能看見我?”


    能看見你……?這個問題問得,難道她真的是那個屍體的靈魂,也就是……鬼?


    “它是誰……什麽?”


    巨大的血手印足足有兩個人的手掌那麽大,就像某種擇人而噬的恐怖怪物潛伏在身邊,而你還看不見它。


    那麽它是在外麵,還是……在電梯裏?


    血手印剛開始隻是在電梯門出現,像是忌憚什麽一樣,但是後來漸漸入侵。女孩也顧不得回答楚辭的問題,深深望了他一眼,向前一步。


    楚辭不明白那個眼神的意義,他隻看見女孩就這麽消失了,隨著她消失的還有恐怖的血手印。一瞬間,楚辭的心裏有什麽東西變得空落落的,無處安放。


    等到電梯打開,眼前的場景讓人頭皮發麻。


    整個樓道布滿了亂七八糟的血手印,一直延伸到大門外。不管是什麽,那東西好像被引開了。


    ……


    初冬的淩晨三點半,天色漆黑。由於昨天白日下雪的緣故,鬆軟多孔的雪花吸收了街道上所有的聲音。連楚辭有些踉蹌倉惶的腳步聲,拉杆箱的輪子摩擦地麵的聲音都消失,萬籟俱靜。


    “媽的,大半夜還有人?我看這男的腦子有點問題,沒事兒大晚上提著個拉杆箱一個人晃蕩,也不怕遇到壞人。”


    “老大……我們不就是壞人嗎?”順子聽見主駕駛座上老大指著窗外罵罵咧咧,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思前想後,底氣不足的反問了一句。


    想到剛搶到手的一批金貨就忍不住興奮的搓著自己手,順子的兩隻手幹癟瘦弱,搓在一起就似兩根柴火棍。


    “記住了,我們這哪叫壞人啊,我們這叫劫富濟貧!隻不過是劫別人的富,濟自己的貧。”疤臉男一本正經,順子聽了點頭如搗蒜,覺得不愧是老大,就是道理懂得多。


    “不過,這大半夜的才拎著一個拉杆箱出來,難道裏麵有什麽……”


    “金子?鈔票?”


    順子的話語瞬間點亮了疤臉的眼睛,兩人對視一眼。


    今天一天遭遇的一連串詭異事件讓楚辭身心俱疲,竟然失神間不小心撞到了別人的肩膀。楚辭下意識低頭道歉,但是那被他撞到的人麵無表情卻連一絲表示都沒有。被撞到了也隻是行屍走肉般繼續往前走,楚辭觀察到他的衣服上布滿了棕褐色的泥漿。


    如若往日,楚辭肯定會覺得很奇怪,但是現在他隻是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還沒等他從地上站起來,一個冰冷的手掌忽然摸上楚辭的後背。楚辭快速回頭,隻看見兩張凶狠的臉,腦袋一陣劇痛,眼前徹底黑了下去。


    順子甩了甩手裏扳手沾染上的血跡,有些興奮的搬起雪地裏半躺著的黑色拉杆箱,掂了掂:“謔,還挺重。老大,要不要看看裏麵是什麽?”疤臉看都沒看楚辭倒在地上的身影,搖了搖頭:“看什麽看,快上車離開。今天算是瞎眼了,我才看見旁邊還停著一輛條子的車!”


    順子提著拉杆箱和疤臉鑽進了麵包車,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裏。


    ……


    “這是幾?”倪候伸出五根手指懟在楚辭鼻子前麵,楚辭無奈笑笑,繼續回答倪候已經問了第三遍的弱智問題:“五。”“嗯,答對了。那麽,這是幾?”倪候托著下巴點了點頭,接著又伸出了五根手指。


    楚辭忍不住歎了口氣,抓住倪候差點懟到他眼睛裏的手指:“我知道你很不滿,但是我不沒事兒嗎?”倪候一聽就火了,拍著桌子吹胡子瞪眼睛:“沒事兒?被人狠拍了一扳手差點腦震蕩你知道嗎?沒事兒你大半夜的跑出去幹嘛?要不是正好有警察半夜出警把你帶回醫院,一晚上時間能凍死你。我告訴你……”


    “停!”楚辭突然大聲打斷室友的喋喋不休,“你說是誰送我來的?”


    “警察啊,等等,你到底怎麽了?”倪候一臉理所當然,但是當說出警察兩個字的時候,他看到楚辭瞬間變了臉色。變換幅度很小,速度很快,如果不是因為和楚辭時間在一起久了,外人是很難看出來的。


    “就我自己,沒有其他東西被送來麽?”


    “沒有,就你自己。”


    “叩叩——”醫院的白色大門被叩響,一個身材高大的警察推門而入:“大夫說你醒了,我來做個例行備案。”一邊說一邊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派靦腆大男孩的樣子。


    “需要我回避麽?”倪候接話,楚辭一聽見動靜就抬起頭。


    看見的第一個東西,就是一雙緊盯著他的血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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