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路上沒有一輛車輛,就在他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忽然一束強烈遠光燈照射到兩人眼裏。楚辭趁身後的人鬆手的一霎進入了公交,車門外的女孩直勾勾瞪著他。車門漸漸關閉,楚辭的心也稍稍放鬆下來。


    “卡啦!”


    一把粉紅色的雨傘擋住了車門閉合的角度,女孩也跟上了車。


    楚辭和女孩四目相對,然後低著頭,快速找了一個座位坐下。


    “汪汪。”比平日更加安靜的空間突然傳出突兀的狗叫來,楚辭臉色一白,死死抱住自己的雙肩包。“嗚……汪汪!”在他懷裏的背包動了起來,周圍人紛紛投來視線。不要再叫了,求你不要再叫了,再叫就慘了!心髒前所未有的猛烈跳動起來,小小的楚辭咽了口唾沫,眼神裏寫滿了不安。


    “喂,你聽見了嗎?有狗叫?”


    “好像確實是啊,在哪?”


    “好像是……的包裏。”


    “……他?”


    細碎的閑言彌漫在公交的狹小空間,楚辭著雙肩包顫抖著。


    “你快把它悶死了,不知道共公交車不讓帶寵物上來嗎?”一個中年婦女皺緊眉頭,嫌棄的伸出手指戳著楚辭。“司機,停一下車。讓他帶著狗下去,我說怎麽又一股狗騷味兒呢。”染著一頭紫發的女人抬起右手在鼻子前麵煞有其事的扇了扇,另一隻手去拉扯楚辭懷裏的雙肩包。


    林學州看著劍拔弩張的場麵皺了皺眉,公交車緩緩停了下來。


    “別停啊,老子還要趕點上班呢!遲到了你賠我工資啊?”


    “就是就是!”


    “快快,要下快下!”


    不要,不要打開背包,裏麵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啪!”


    紫發女人張著塗得紅豔的嘴唇,周圍人也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那女人拉扯之下一個紅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從背包裏掉了出來,那東西掉到地上發出粘膩的響聲。殘破的,活像剝了皮的小老鼠。


    鴉雀無聲,紫發女人嚇得登時坐倒在地。


    “嗚哇——你太殘忍了!”黑色長發被整齊的別入耳後,女孩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臉。嫩白的臉龐上,貝齒緊緊咬著粉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果然……”


    “他就是那個殺了人的……?”


    “對,就是他,人都殺了何況一隻狗!”


    “太可怕了……”


    “我早就知道,那副陰鬱的樣子。”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是她!”神色慌張的指著柔弱的女孩,女孩不可置信的微張小口。理所當然的,沒有人相信。


    一年級的小孩死死抿著嘴,眼淚卻在眼眶打轉。周圍譴責的話語如同浪潮,一波一波永不停歇。小孩子把臉埋在胳膊裏,用雙臂圈住自己。


    一雙眼睛一直看著這邊,在群情激動的時候終於發話。“散了都散了!都下車吧!”司機忽然開口了,用隨意到極點的話語。女孩一愣,抬起頭想要說什麽。司機卻露出一個很嚴厲的表情:“小姑娘很可愛啊,但是不尊重生命的話美也會變成更加深刻的醜陋,會越來越醜的。”女孩到底年齡小,聞言有些驚慌,跺跺腳也跟著跑了出去。


    林學州把那群發著牢騷要舉報的乘客都轟下去,然後露出一個標準微笑:“坐穩了,下一站寵物醫院!”


    不知什麽時候車停下來了,不知什麽時候車門打開了,不知什麽時候車門關閉了。雙手環抱,怕冷似的團成一團。


    一隻溫暖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從公交上拽下來。楚辭踉踉蹌蹌邁著小短腿才能勉強跟上前麵的步伐,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你在念叨什麽呢?”林學州低下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孩子嘴巴無聲的一張一合。


    “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沒有啊,你看,狗狗已經搶救過來了,它不會死的。”林學州指著亮著燈的小屋,楚辭眼神一亮,順著手指可以看見一隻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小狗,但是看上去還很衰弱。


    “它不會死的嗎?”


    “嗯。”


    “不是我幹的。”


    “嗯。”


    “你知道是她?”


    “是啊,應該說小小年紀一眼就會被戳穿了,隻是很奇怪別人為什麽都會上當。”林學州有些感慨,也有些疑惑。“你很奇怪。”楚辭露出一絲苦笑,不願多談。


    “你相信我嗎?”


    “嗯。”


    “你相信嗎?七樓住院部的植物人終於停止治療了?”


    年輕護士和旁邊人談論的聲音把楚辭從回憶中驚醒,他看了一眼年輕的小護士。小護士看他在七樓下,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


    今天的走廊感覺格外長,楚辭手裏攥著簽字單猶如握著定時炸彈。進了門,一張病床上躺著的是被呼吸罩和各類電子儀器連接的男人。


    透過呼吸罩的介質扭曲,男人的外貌也和記憶中不太一樣了,畢竟過了十年。林學州已經三十三歲了,下巴的胡渣顯得有些滄桑。


    “不會讓你死的,你相信我嗎?”


    當然沒有人回答,楚辭也跟著沉默著。


    手指按到撥號界麵上,邢錦豐的名字赫然在目。楚辭隻是一動不動站立在病房玻璃窗前,映照出來的人影虛無縹緲。霓虹燈光和汽車尾燈映照出七彩的光帶,在視網膜上留下長短不一的光痕。他久久站立著,仿佛成為了海邊的一塊石頭。


    然後他歎了口氣,拿起手機給自己的黑客網友發了條消息。


    【幫我查下邢錦豐,越詳細越好。】


    他現在需要錢,而且很需要,立刻就要。認真來說邢錦豐說的話他也就信了三成,但是不管是騙的也好,他需要認真調查他所說的話。如果萬一是真的,前麵所說的莫名其妙的黴運纏身這種無解的神秘力量暫且不說。那怪物還是有辦法可解決的,隻要找到自己上衣口袋裏東西的主人就好,那東西好像是克製他的。


    發出去的瞬間內心升起一陣巨大的後悔,他不安的抿緊嘴唇,雙眉緊鎖。


    但是如果這時有誰經過病房的話,就能夠看到楚辭映照在玻璃表麵的影子。和憂慮的雙唇極度相反,眼瞳泛起滲人的光芒——那分明是獵食者遇到獵物的興奮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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