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一也好好想了想,覺得自己昨天可能真的是被衝昏了頭腦,才會那麽任性妄為。畢竟她剛來坤寧宮,人生地不熟的,夾著尾巴做人都還來不及,怎麽還淨留些把柄給別人呢。


    至於讓蕭丞幫她說好話的事……那純粹是因為她得意忘形了,一時興起,被無視後就權當那話不是自己說的,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不過既然他不幫自己,那她隻能自力更生了。


    可是明明一直找借口推脫,不去坤寧宮的人,不知怎麽的,居然等天蒙蒙亮後,跟著錦一一起去了。


    瑜盈正好伺候完皇後起床,一見著錦一後,果不其然,又是一副要將她罵上幾個好幾個時辰的樣子,可隨即又看見了一旁的蕭丞,先是詫異了一下,而後連忙恭恭敬敬地說道:“廠公。”


    蕭丞“嗯”了一聲,臉上的神情沒多少變化,“娘娘起了麽?”


    “起了起了。娘娘一直等著您呢,請隨奴婢來。”


    於是瑜盈領著他進了正殿,沒那工夫再去詈罵錦一,她挨罵的事兒就先這麽化險為夷了,但誰知道待會兒會不會變本加厲呢。


    不過該來的總會來,犯了錯也確實該受罰,所以當前她還是把分內事做好再說吧。


    所謂的分內事也就是灑掃罷了。


    昨晚風大,吹得院子裏全是落葉,掃了沒一會兒又會堆一地,加上沾了雨水,貼在地上,不太好清掃,此時已經有一兩個宮女太監在拿著掃帚掃了。


    正當她準備一起去掃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溫聲細語,腔調竟有幾分熟悉。


    “其實瑜盈姑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別太怕她了。”


    可錦一轉身一看,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小宮女,長得清秀水靈,看上去也不過十三四的模樣。


    隻是她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錦一愣了愣,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報之一笑。


    “你就是昨天來的錦一麽?”也不等她回答,小宮女自顧自地說道,“我叫采月,到坤寧宮也才剛滿三個月。雖然不一定懂得多,但是要是你有什麽不知道的,盡管來問我。”


    說完後,見錦一隻是看著她,像看一個奇怪的人似的,也不說話,采月搔了搔頭,表情有些局促,“我……我就是有時候喜歡多管閑事,沒別的意思,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你誤會了,有人關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你多管閑事。”錦一連忙安慰著她。


    雖說倆人不過初次見麵她就這般熱心腸,不得不讓人生疑,可她不也還沒做什麽害人的事麽,錦一也不想因噎廢食,心眼多少還是留一個,但是犯不著太防範人了。


    “那就好。”聽了她這話,采月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又問道,“不過昨兒你去哪兒了?幸好皇後娘娘從乾清宮回來後心情大好,才沒有讓人來找你,要不然又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心情大好?就因為郭貴人死了麽?


    “娘娘是遇著什麽好事了麽?”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興許是同皇上重歸於好了吧。”其中的緣由采月也不是太清楚,還想說些什麽,卻又被其他人叫走了,隻能就此作罷。


    錦一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不再去想其他,安安分分地掃她的地。既然郭貴人早就和她沒什麽瓜葛了,那到底是誰害的她也不是自己該操心的事了。


    可是還沒掃多久,瑜盈就又找上了她,“娘娘要見你,跟著我走吧。”


    “……”皇後要見她?雖然福禍躲不過,但也來得太快了吧。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瑜盈的身後,手心直冒汗,最後瑜盈留在了外麵,她隻身一人走了進去,


    真是奇了怪了,若真要說心狠手辣,這紫禁城裏怕是沒人比得過蕭丞吧。在他那兒,她什麽苦沒吃過,什麽世麵沒見過,現在不過是麵對皇後罷了,怎麽比之前還忐忑。


    這是錦一第二次進入坤寧宮的正殿,一跨過那道門檻,整個人都仿佛變得謹慎了幾分,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了什麽差池。


    明明隻是一牆之隔,可大殿的門一合上,殿內同殿外竟然恍若兩個世界,煩囂和擾攘都被擋在了門外,這裏麵隻剩下空寂,似乎還聽得見火盆裏木炭發出細碎的劈啪聲。


    錦一進去的時候,殿內隻有皇後一人,正坐在暖炕上,而蕭丞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她不敢耽誤什麽,快步走過去,在皇後的麵前跪了下來,“奴才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看上去神色不錯,沒有再苦著一張臉,倒真像是遇見了什麽喜事似的,也沒有過多為難她什麽,說道:“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


    頭一遭享受站著同皇後說話的待遇,錦一竟還有些不習慣,而後又聽見她說道:“聽說昨日你為了讓蕭廠臣盡早忙完來見本宮,所以特意去他那兒幫他做事?”


    “……”既然要幫她,怎麽不事先和她對好說辭,要是嘴一快,露出什麽破綻來,遭罪的也不隻是她一人啊。


    錦一來不及細想是怎麽一回事,還好腦子轉得快,搪塞人的話隨口就來,“是奴才擅做主張了,還望娘娘見諒。”


    見她謹言慎行,皇後難得體諒道:“好了,別這麽一驚一乍的,本宮又未說要怪你什麽。”


    於是錦一諾諾應著,又突然想到了在來時的路上,蕭丞說過的話。


    雖然那話聽上去像是在暗諷她隻會耍些嘴皮子功夫,沒有一點真本事,但實際上說得也不無道理。


    要想籠絡人心,嘴上說的永遠比不上實際做的。要想真正得到主子們的信任,唯有替他們做出一些事來。不論大小,隻要能摸清他們到底想要什麽就好。


    對於皇後而言,自然是想要自己的位置不會受到任何威脅,所以要做的就是幫她將那些擋了道的障礙清理幹淨,而當務之急,便是把越來越不安分的惠妃處理妥當。


    可是蕭丞不正在忙著查郭貴人的事麽,想必一時半會兒是分不了心的。既然她都已經決定了要替他做事,那這時就該派上用場了,不然真成了混吃混喝的廢人了。就是不知道這麽先斬後奏,會不會又被罵。


    錦一微微低下頭,愁容滿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娘娘,其實奴才一直有話想對您說,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後被勾起了興趣,抬了抬下顎,示意道:“說吧。”


    “自從之前寧妃出事後,娘娘就沒過上幾天安寧的日子,惠妃還一心挑撥您同皇上,眼下又鬧出郭貴人的事來,也不知會不會又被有心之人拿來大做文章。奴才擔心再這樣下去,那些不長眼的遲早都會跳到娘娘的頭上來。”


    “那你倒是說說,本宮該怎麽做,才能擺脫得了這些事。”


    “……”錦一朝四下望了望,最後往前走了幾步,附在皇後的耳邊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才退下。


    “你能保證那東西真的沒有毒性麽?”皇後攏著眉頭,似是有些顧慮,“若皇上真出了什麽事,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麽?”


    雖然獻的計的確稱得上是妙,可到底是剛來的奴才,還不能完全相信。


    聞言,錦一立馬表明了自己絕無二心,“娘娘,您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有害主之心啊。”


    “這事蕭廠臣知道麽?”


    “……”看來真的隻有先斬後奏了,她硬著頭皮胡說道,“廠公沒點頭的話,奴才也不敢擅自給您說,隻是最後具體該怎麽做,還得聽廠公的。”


    其實也算不上全是謊話,如果不是經蕭丞那麽一點撥,她也沒那麽快開竅,而且仔細想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一切都還沒有開始,要是她的這個想法被否決了,隨時都能結束,什麽都不會被影響。


    皇後思忖了一下,似乎是打算試一試,“那好,這事本宮就交給你了。真要出了什麽差錯,本宮可不會保你。”


    “……”這些位高權重的都是什麽德行,怎麽全把醜話說在前頭,還能讓人安心辦事了麽。


    心裏想是那麽想,可嘴上還是得討好她,“為了娘娘以後能過得舒心些,就算是賠上奴才這條命奴才也願意。”


    皇後量她也不敢在背後搞什麽小動作,也不再留著她,讓她盡快著手去辦這事。


    這件事終於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錦一踩著虛飄的步子,走了出來,如釋負重。


    現在她有別的正事要做了,應該是不用再灑掃了,那她這會兒該幹什麽,去找蕭丞?好像又有些太早了,要是運氣不好,說不定又會等上一天,所以還是先去找邵生好了。


    可是還沒有走到垂花門,錦一就正好遇見了采月,她看上去失魂落魄的,看見錦一後,又強打起精神,擔心地問道:“你去見娘娘了麽?沒什麽事吧?”


    “沒事沒事。”錦一擺了擺手,“倒是你,發生什麽事了?”


    采月又哭喪著一張臉,“我才聽說蕭廠公把毓麗宮的人都關了起來,有個和我同鄉的宮女也在裏麵,不知是生是死。都說東廠的人殺人不眨眼,你說他們會不會和凶手勾結起來,把罪都加在無辜的人……”


    錦一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拉到了不起眼的角落以後才鬆開,“多管閑事沒什麽,可你得分清楚你管得了什麽,管不了什麽。”


    采月被她的樣子唬住了,嚇得閉緊了嘴巴,連連點頭,又小聲地問道:“那你能打探到現在那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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