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貞吉聽了神色奇怪,三皇妃哄得賈家老夫人神智能全無?


    賈家這是要作甚?


    她姐夫賈文彪這個人,在朝廷裏,可沒少受她丈夫的栽培……


    都到這關頭了,不至於這麽拎不清吧?


    “怎麽回事?”柳貞吉看著柳貞雯,問了一句。


    妹妹的臉上沒了笑,柳貞雯冰冷地扯了下嘴角,“還能怎樣,見錢眼開罷了。”


    “為何?”


    “三皇妃想見你,我那婆母收了三套頭麵,一套翠玉,一套紅寶石,還有我都不曾見過的藍鬆玉,一小塊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能刺瞎人的眼。”柳貞雯越說,臉越冷冰冰。


    “藍鬆玉?”柳貞吉頓了一下。


    這是屈奴王礦裏的特礦,挖十尺的地,也遇上不一塊,雕琢更是要花工夫,沒個十個月一年的,出不了一塊耀眼奪目的成品。


    就是她,也不過得了一塊。


    “嗯。”柳貞雯把要說的,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賈家就在獅王的這條船上,眼看船就要靠岸的時候,賈母見錢眼看,沒個輕重,這事本來稟了賈太師就行了,但柳貞雯卻不想讓這事輕輕巧巧地過去。


    她想當家了。


    她早明白,任何時刻,強者為尊,也隻有強者,才不給強者拖後腿。


    這種彈指間皆灰飛煙滅的時刻,讓個頭腦不清醒的女人當家,就是留個禍害。


    女人屋裏頭的事,女人來解決。


    靠男人,能靠一輩子?


    還是自己來的強。


    地位自己拚出來的,比人給的好……


    “我知道了。”柳貞吉見柳貞雯淡定的樣兒,嘴角一翹,微微一笑。


    她姐從來都不是什麽善鳥,能有這麽篤定,應該出不了什麽事。


    **


    回頭一送走柳貞雯,柳貞吉跟周容浚說了藍鬆玉的事。


    “屈奴王都的東西,怎麽到了三王妃手裏?”她問。


    周容浚聽了也是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我會讓飛舟去查,不過,這藍鬆玉就是屈奴產的,也不是這兩年,這兩年也就挖出了兩塊,隻一塊有雕成……”還給了她了,周容浚嘴角微微一勾,道,“這個時候,她能給賈夫人一塊,倒有意思了。”


    “錢保豐給的?”柳貞吉猜。


    “嗯。”周容浚不置可否。


    這是哪哪都有錢家那公子的痕跡啊……


    柳貞吉歎了口氣,“那位錢公子,到底藏在哪?”


    “狡兔三窟,我看他不止三窟,一天都要換三個地方……”周容浚淡道,“不用擔心,他再狡猾,也有力竭的一天。”


    “嗬。”柳貞吉輕笑了一聲,這倒是,王府護衛輪流追殺,有得是休息的時間,錢公子就未必了。


    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就是。


    “還是小心著點,他應該很恨我們。”柳貞吉朝他走。


    周容浚拉了她到身邊坐下,“嗯。”


    “浚哥哥……”柳貞吉無奈。


    “你是說他恨不恨?”他殺了他的家人,滅了他大半族人,不恨才怪。


    但這沒什麽。


    哪個居上位的,沒幾個恨他恨得要死的仇人?


    “浚哥哥。”柳貞吉更無奈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


    就是朝廷中再好不過的老好人官員,一生清廉,背後想讓他死的人都多不勝數。


    就是個普通家世的人,但凡優秀點,背後嫉妒的也一大堆。


    人性就是這麽回事,經不起推敲,誰有本事,解決危機能力強,抗壓能力強,就能活到最後……


    柳貞吉又轉念一想,想想,錢保豐也算得上是這麽一個人物。


    被他們王府的人清查追殺到如今,居然還沒手慌腳亂。


    要是哪天他們失手,錢保豐還真是報仇雪恨,人生贏家了……


    他們要是輸了,錢公子就是王,他們就是宼,到時候,他們死得比錢家絕好不了一丁半點。


    而皇帝,一直在給錢公子活命,甚至壯大的機會。


    柳貞吉突然明白為何他這次要跟小十一玩心眼了——看來不把刀真的能進皇帝的脖子裏,皇帝就不知道疼。


    見她一臉若有所思,周容浚瞥了她一眼,也沒問,接著處理他的公務。


    柳貞吉在一旁想了半天,“浚哥哥,你是不是……”


    “嗯?”


    “呃……”


    “說。”


    “是不是很不耐煩了?”這句話,柳貞吉進趴在他肩頭,在他耳朵裏說的。


    她聲音很輕,輕得引起周容浚耳內一陣騷*癢,他轉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不是。”


    “那是?”


    “是別人不耐煩了,我隻是跟著走。”周容浚淡道。


    **


    獅王確實隻是在跟著別人走。


    一開始,他母後失足落湖和他父皇失明,都是別有用心的人的所做之事。


    在他看來,是有人在他把西北軍權牢牢掌握到手,八月的新糧也貯存了將近兩年的份量後,有些沉不住氣了。


    他們王府下麵,他王妃所備的農莊和養殖場,接邊幾個月,也發生了不少火災之事……


    盡管去徹查的人沒傳來消息,但周容浚也從蛛絲馬跡中看得出來,針對他的陰謀,又不知道進行到哪兒了。


    但這次,他不打算呆在西北束手就縛,所以沒兩天,他就把妻兒也從西北帶了回來。


    要鬥,就在京城底下鬥。


    哪天鬥完了,他腳一抬,往金鑾殿上走就是,免得還要從西北趕回來。


    底下層出不窮的瑣碎事,她已經夠煩心,周遭的事,周容浚也隻跟她提個醒,多的也就不說了。


    柳貞雯回去後的第二天,果然賈府那邊就來人報了,說賈五夫人不小心推了來做客的三王妃一把,三王妃小產了。


    柳貞吉一聽這事這麽大,哪怕昨天聽了柳貞雯的叮囑,也是好一會沒回過神來。


    還好,賈府來報信的人僅告知了王府的管事,管事的告知了長殳,臨到長殳報到柳貞吉耳朵裏,就已經是第三道了,沒見到人,柳貞吉就讓下人去回,下人沒找到她,不知夫人去哪了,回頭等她回了,就告訴她。


    因此,柳貞吉拖了一天。


    這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也不知這事會鬧成什麽樣……


    當天晚上,和王周都和,上獅王府求見周容浚。


    周容浚已經從柳貞吉這裏把事聽說了,也沒見人,打發了人回去。


    連見都沒見。


    這確實挺不尊重人的,柳貞吉猜想,要是容敏有心,在其中煽點風點幾把火,和王不恨他這皇弟都難。


    本來先天就沒得比,後天還要被輕忽,是個有點血性的男人,都容易被鼓動。


    柳貞吉沒見過周都和幾次,但她聽周容浚所說的,那是個一識時務的人——基於她還沒泯滅幹淨的人性,她是真希望和王就算娶了容敏,那識時務的功夫也別丟幹淨了。


    跟著他的,不止是容敏,還有他一家老少。


    他要是走錯路,把一家老少逼到絕路,到時候再怪他們獅王府冷酷無情,沒有骨肉親情,那就成笑話了。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所選擇的負責,任誰都一樣,帝後如此,她丈夫與她也如此,在有選擇的餘地下,要是做錯了事,誰也怪不了誰,隻能承受代價。


    不得不說,柳貞吉其實是憤怒的。


    她厭惡容敏算計她姐姐。


    事情沒直接犯到她頭上來,她還能作壁上觀,冷眼旁觀,但她一生裏,能對她挖心掏肺,她也願意傾全力待之的人就那麽幾個人,別說有能力,就是沒能力,她都會盡全力反擊。


    礙於柳貞雯的叮囑,柳貞吉先沒動。


    大年三十這天,宮裏來人,讓獅王夫婦進宮與帝後共用團圓膳。


    獅閣裏的人,沒人覺得這夜能平靜。


    長殳這幾天,一直帶著小世子和小郡主,這夜,周容浚也打算留他陪著世子郡主,他們不打算帶孩子進宮。


    “那讓小蘇跟著去?”長殳得知宮裏來人說的話就進了北閣,進來後,王妃一進在準備他們的禮袍,也沒跟他說上什麽話,他聽了王爺的話後,問了一句。


    “由蘇公公跟著。”


    蘇公公正在一邊給王妃打下手,捧著她挑好的王袍抱了過來,聽到這話,便朝長殳道,“老總管,您放心。”


    長殳搖搖頭,摸了摸發白的頭發,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他道,“不知道怎麽的,我老覺得心驚肉跳的,王爺,您別嫌我多事,我想跟戶苗先遞個話進去,您看行不行?”


    有戶苗在,還有那幾個受過他恩惠的公公們在宮裏幫著充當耳目,想來就是出事,他們王府也能反應得及。


    周容浚正進挑那些王妃挑給他的要帶進宮的賀歲禮,聞言抬起頭,看向從來不危言聳聽的老長殳,“怎麽個心驚肉跳法?”


    “老總管剛才還給小郡主喂果肉吃,得了信,放下果子和勺子,就過來了……”侍候長殳的小廝小聲恭敬地回道。


    小郡主就是老總管的心頭肉,讓他照顧的時候,輕易不可能放心給別的下人。


    能丟下就來寢宮,由他看來,老總管確實是心慌了。


    長殳瞥了眼那擅自說話的小廝一眼,回頭朝周容浚溫和地道,“也沒太怎麽,就是覺得胸口的肉老跳,眼皮老眨,上一次,還是老奴把您從湖裏抱出來有這種感覺。”


    那時候,他的小獅王就隻剩一口氣了,如果不是救治得當,也許就沒了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個豐神俊朗的大獅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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