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席氏有些羞愧,頭都埋下了,小聲道,“不懂。”


    看著她那小媳婦的樣,章大夫人和章二夫人好半晌都無語。


    但這畢竟不是他們主家的人,而且她丈夫也好,兒子也好,都是皇帝跟前看重的人,更何況還有個心思難測的公主在他們家向後,她們也不好隨意拿捏她。


    良久,章二夫人歎了口氣,“席妹妹,這是我們章家的大事,你要是能問,就幫我們問一句吧。”


    強求是不能強求了,但話還是得說。


    章二夫人口氣裏也沒強迫,章席氏也知道話至此,她再拒絕就是不通人情了,便點了頭。


    等到回去的路上,她心思也是沉重。


    果然這高門不是好做的,現在這日子,哪有以前關起門來隻有一家老小的時候輕鬆。


    **


    柳貞吉跟著皇帝在外好好玩耍了幾天,然後就又不再出外了,皇帝帶著臣子們出深山狩獵去了,說是來回至少也得六七天。


    皇帝走的那天,柳貞吉扒著他手臂不放,被皇帝連瞪了幾眼才放手,這才依依惜別了皇帝。


    長公主在一邊都看得笑了。


    皇帝走後,柳貞吉也自嘲,“賴幾天都賴成毛病了。”


    以為他是自己的,哪都不會去。


    長公主安慰她,“不過幾天就回了。”


    柳貞吉牽著她的手往回走,悠悠地歎了口氣。


    人生在世,哪有那麽多的自以為,都是貪得幾晌歡就算幾晌歡。


    不過轉念一想,皇帝這是為她打做衣裳的皮子去了,又樂了起來。


    回頭看到胖兒子胖女兒,逗他們玩半天,就不太怎麽記得皇帝了,直等到晚上睡覺身邊沒人,感情豐富的皇後這又哀聲歎氣了起來,拉著決定陪她睡的長公主的小手長籲短歎,“還好你不像我,要是像我這一會喜的一會悲的,這容顏容易老。”


    長公主看著她笑而不語。


    柳貞吉卻又憐惜了她起來,“不過像母後也沒什麽不好,愛一個人能讓人脆弱,但也可讓人堅強。”


    再弱小的人,也會為愛強大。


    “但也很可憐,”長公主摸了摸她母親長長的睫毛,淡道,“是吧?”


    柳貞吉沒說話,摟住了女兒。


    也許吧。


    有的是人窮其一生,付出一切,也並沒有把自己長在愛的那個人的心上……


    “但我會學母後的,”辰安見她不語,又淡道,她靠著母親溫暖的肩膀挪了個舒服的位置,輕輕地吐了口氣,“如果自己都不信前路光明,又有誰來代自己信,母後,是不是這個意思?”


    柳貞吉笑著狠狠親了她一口,又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


    她有時候確實有點過於樂觀了,愛說笑,不正經。


    但這能讓自己和周邊人輕鬆點,這有什麽不好?


    而且大女兒心思太沉重,總歸要有個人帶著她輕鬆點,就是用不著她跟她有一樣的處世態度,但讓她看看另一種生活態度是什麽樣的也好。


    人世間太多人,人生有太多可能性,告訴她多些,比她隻沉沒在自己的世界裏要好點……


    “你不討厭母後就好。”柳貞吉拍拍她的背,感慨地道,“我的寶貝女兒啊……”


    她有多喜歡她,就有多想把她知道的道理,所認為的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她的聲音略低,辰安在她低低的聲音裏聽出了跟以往外露不一樣的深沉的感情來。


    她這世的母親是個很常於向她表達感情的人,有時候往往還會讓她臉紅,不自在,可辰安也知道,她那荒蕪的心,已被這個會親吻她,經常會欣喜地抱著她,讚美她的女人彌補,填充……


    辰安也就發現了,在很久以前,她也是渴望過愛的。


    父親的愛,母親的愛,很多人的善意和某個人的衷愛,隻是在後來不斷的失望後她麻木了,不在乎了。


    因為在乎了也沒用。


    “娘,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去喜歡小書呆……”辰安想了想又道,“不止他,還有每個我遇上的我喜歡的人,就像喜歡父皇跟你,還有皇兄,弟弟妹妹,戶公公長殳梨雲他們一樣的喜歡……”


    她娘親教會她的,她都會用到。


    柳貞吉聽她提到戶公公,眼睛微酸。


    女兒哪是冷酷,別人都記不住了的人,偏偏她一直在記著,明明再深情不過。


    她的心不過是被歲月磨堅韌了,磨得木了,對外麵的世界不止是謹戒,而且是杜絕接納了。


    柳貞吉拍了拍她,又親了親她的臉,才說,“人一生能遇到的很喜歡的人不多,好好喜歡自己喜歡的就好,要對他們好,才不枉你喜歡他們一場,但喜歡並不是多管閑事,就像你喜歡小書呆,小書呆又尊重他的母親,你能讓席氏接納你就很好,像他的兄長和以後的嫂子你就沒必要管了,他們有他們的過法……”


    “嗯?”


    “對席氏好點,她是個領情的,不是個惡人,以後你要是跟小書呆成家了,等於是你空手就把她養了十多年的時兒子拿走了,對她好點並無大礙,知道嗎?”


    辰安見她還操心起了這個,啼笑皆非,但還是乖順地點了頭,“知道了。”


    說罷她問道,“那哥哥呢,你想為他找個什麽樣的人家?”


    “你哥哥還少。”皇後娘娘想也不想地道。


    辰安笑眼看她。


    她也小。


    柳貞吉見女兒笑話她,忍不住笑道,“你父皇跟我隻操心公主的事,皇子皮厚,由得他去,才不管。”


    再說,確實是小,心智年齡哪能跟她這來曆不凡的長公主比。


    “母後說說,平時我也幫著看著點。”辰安其實也不操心這個,隻是外邊已經有人打起這個主意了,自家看著點,再防著點比較好。


    要不然到時候被人算計了,惹一身腥就不好了。


    “嗯……”柳貞吉想了想,覺得這事跟長公主說說也無妨,“你父皇的意思是娶個娘家勢單一點的。”


    “像護國將軍家的就不行?”長公主道。


    “不行,”柳貞吉搖了頭,帶笑的臉慢慢止了笑意,她低頭看著辰安,道,“你聽到什麽了?”


    “我聽蘇公公跟我說,章家的主意打得挺大,要跟楚家結親,章大夫人也覺得護國將軍夫人的二女兒也沒小皇兄幾歲……”


    “小挺多的吧,”柳貞吉淡道,“小六歲來著。”


    太子及冠的時候,那小女孩還沒及笄。


    她是喜歡章婉約,連帶愛屋及烏,每年對章家小姑娘的賞賜也不少,但再喜歡,難不成讓太子等著章家的女兒娶?


    她也知道章家打的主意,皇帝也煩來著,她也唯恐皇帝為了平衡章家的勢力就誤了長公主的事,不讓她跟章家有什麽牽扯,這才插手多管了些。


    再如何,在她手裏,她不希望她的女兒要為他們夫妻犧牲自己,這不是她生她的意義,就是有些事很棘手,那也是皇帝和她去解決的事,而不是得讓女兒去替他們承擔這個後果。


    “母後早知道了?”辰安覺出了不對出來。


    “世上哪有幾個沒有野心的權臣……”古語有雲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後有杯酒釋兵權之說,這無非都是說上位者一旦利用過人了就會遭到打壓,丟棄,但從另一方麵何嚐不是說明了皇帝必須充卒的原因,要是真有忠心耿耿死而後已臣子,誰不想把這個臣子用到頭?可這世上有幾個能能能真正甘居人下?人人心中都藏著一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上位夢,臣子逼一步皇帝退一步,吃盡苦頭爬上來的權臣就有本事進一步,權臣幹政,把持朝廷的曆史比比皆是,帝王哪是那麽好當的,就如她嫁的這位皇帝,威懾力再十足不過,怕他的人也多如牛毛,但總有那麽幾個不怕的一臉與世無爭藏在暗中興風作浪,可能等到死,皇帝都查不出人是誰來,“權力從來不會遏製野心,隻會讓人嚐到了權利的甜頭後更膨脹。”


    “那章家……”辰安猶豫了起來。


    柳貞吉笑,隻一笑,就衝淡了剛才的凝重,“傻孩子,禍福相依,章家確實是有能力,僅你看上的章經述就如此有才能了,他們章家比他出色的還有那麽一兩個,他們家是真有能力,這種人家不出頭誰能出頭?以後怎麽用他們,就要看你父皇用章家的本事了,有些人是不能光靠殺就能解決問題的……”


    辰安靜靜地看她。


    “這麽說吧,”柳貞吉想了想道,“章家有輔世之能,但讓他們家成為輔世之家,還是成為敗國之禍,這就是你父皇的能力了。”


    這些端看皇帝怎麽處理了。


    有話說天才與白癡之間隻有一線之隔,良臣與逆臣之間,有時也不過如此,就看怎麽對待他們,用他們了。


    這天下哪是皇帝一個人真正說了算的,就是皇帝,也有的是與虎謀皮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這樣又是一章。


    不過開始收尾了。


    大家做好準備。


    那什麽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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