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的日子說不死人,其實也是死了人的。女鳳全文字無廣告


    隻是私底下的肮髒哪是拿得出來說道的。


    這等事,不明就裏,天天真真的人會說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麽不能說道的,但真要說道,真要細究起來,死的人豈止是那一兩個人,千絲萬縷的人都得被牽扯進來,天大的好事轉眼間就能變成天大的壞事。


    天天真真的人也會無聲無息死在了這些事當中還渾然不覺。


    在國公府的喜宴上鬧事的那幾個小輩是當場就被拖下去在活活打死了,他們長輩收不了屍,回頭還得等著被清算。


    而國公府今日如若被人鬧了事去,被傳為笑柄,在江南事發之後被人輕視,被人挑戰餘威那也是國公府處事處置不當。


    遂,謝慧齊這次一點情麵也未留——就是立過功的國公府屬臣來了也難逃一死,何況是那些靠祖宗餘蔭庇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


    謝慧齊在女客堂坐了一會就走了,讓穀表姐跟還在的林夫人,還有幾個屬臣夫人替她招待場麵,她則去了事務堂處理下麵的事。


    今日吃喜宴的大小事,和回去的回禮,都需她打點。


    這些事都是時刻變化的,就是她親自打點也未必處置的好,但有了她出手,總能省不下事來。


    再好的管事有個十來八個,也未必及得上一個處事得當,心裏皆有數的主母。


    等到入黑,夜很深了外麵的流水席才散。


    外麵的管事來報,說來吃流水席的百姓都把桌上未吃完的東西都拿回去了,有不少人還有行見之明地帶了自己家的碗來。


    齊國公府的管事沒有阻攔,謝慧齊也點了頭,讓他們等明日還有剩的,就再擺幾桌讓那些人再過來吃完就是。


    這種餘宴,京裏其實也是盛行的,誰家辦了喜事今日沒吃完的,改天還是會邀親朋戚友來吃完。


    隻是富貴人家很少興這一套。


    **


    謝慧齊在送走林氏夫婦後,忙到夜半才歇,那廂國公爺是早回了,他喝的迷迷糊糊躺在榻上睡,還記得別弄髒他們的床。


    齊大看她回,也有些酒氣的齊大在她身邊輕聲道,“爺還沒喝太大,就是累的。”


    謝慧齊點頭,“你早點回去。”


    齊大躬身應了是,退了。


    謝慧齊也沒力氣,扶了他去床上睡,等二日被麥姑叫醒,床裏一片的酒氣,薰得本困頓的她睡意全無,當下二話不說就把人拉了起來往浴室走。


    夫婦倆一穿戴好,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忙得連覺都沒好好睡一覺的謝慧齊揮手就把來報公事的齊大揮走了,跟齊君昀嘀咕道,“我怎麽就沒覺得我老得可當婆婆了呢?”


    媳婦是娶了,卻還是沒覺得自己要當婆婆了。


    她也算是活很長時日了,頭一次麵對這種為人婆母的境況,謝慧齊心中琢磨著要怎麽放權才是好。


    她實乃不是個太親善的人,對兒子們是打是罵,事後他們怎麽想她她都認,但媳婦是別人家養大的寶貝,她可不敢如此,好是會歸好,但那種好就純粹隻是好,不能壞一分,要知在不是自己的兒女身上的壞,壞一分也是十分的壞。


    遠著點,大家都舒服。


    一身賢良淑德的齊國公夫人跟著麵無表情的齊國公坐上了鶴心院的大廳,喝了長子跟長媳敬的茶,把他們打發完,就看他們跟兒女們套近乎去了,她也是鬆了一口氣。


    齊君昀那廂一把茶杯擱下,不等開早膳就在清粥,兩碗清粥下去才覺胃裏舒服些。


    這種場合,當媳婦的心裏忐忑不安,當大人的,也不會比她好到哪兒去。


    這時候廳裏一片喧鬧,穀家的表弟表妹們都來了,謝晉平的親子,還有他收的幾個徒弟也在,還有齊國公看好的幾個學生昨晚也被留在了齊國公府,現下跟長公子夫妻見禮見得不亦樂乎。


    齊國公胃一舒服,就往媳婦耳邊湊,道,“我看你媳婦是個厲害的,你大可把府裏的事交給她。”


    謝慧齊早打了這主意,但一聽你媳婦那三字,還是似笑非笑地憋了眼丈夫。


    齊國公也笑了笑。


    他是寧可夫人不管事的,如此一來,夫人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便多了。


    **


    齊璞幾日都不需要上朝,家裏這客人委實也多,謝慧齊也是想得出也做得到的,一點也不含糊,家裏有什麽事都讓麥姑領著人去跟少夫人細聲說,讓少夫人拿主意。


    林玲也不是個怕事的,沒兩日就擔當了起來。


    這等事府裏的人是沒一個敢跟謝慧齊說什麽的,穀家也好,謝家也罷,都知她性情,也不覺這是多大的事,林府那邊倒是在林玲回門之時告誡了林玲幾句,而屬臣家的夫人,在婚宴當天有在謝慧齊麵前說得上兩句話的,這國公夫人的好臉色沒看幾眼,就來國公府隱約地說起林玲也太急了點——各大屬臣家的回禮都是林玲打點過去的,也是林玲派的人。


    這些人以後都是要看林玲臉色的,謝慧齊笑笑打發了那說不是的走,也沒說道什麽。


    天下無不漏風的牆,她沒說什麽,林玲那邊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齊璞上一朝,謝慧齊就開始把事務堂的事交給林玲,而齊奚這幾兄弟的,她早安排了各自的管事和管事婆子替他們打點,那些人歸不不到林玲下麵去,也不歸她管。


    林玲也是個好媳婦,事情做得不錯,謝慧齊就省了他們的早請晚安,讓他們得空來一趟就好,齊璞倒是沒空就不來了,但林玲一天還是要來一趟的。


    林玲天天來,時常跟在謝慧齊身邊的謝由也還是不太親近林玲,在全家裏頭,謝由最為親近的還是要算齊國公跟齊國公的三個兒子了,即便是齊奚那樣讓人如沐春風,美若天仙的小姑娘他也不太喜歡,這麽長的時日連姐也都未曾喊過她一聲,別的名兒更是未曾叫過。


    不過,他是連謝慧齊也不太親近的,就是跟在她身邊也不與她說話,不過是坐在她身邊或是盤於她腿下坐著做自己的事,她不呼他,他連眼皮不朝她抬一下。


    林玲見的次數多了,便也習慣了。


    她也不是個隨意說道別人的人,在齊璞麵前都未曾說道過謝由的半分不是,反對他關懷有加,齊璞也是跟她笑道,“不用想著怎麽討好他,你要是能跟他打一架,把他打服了,他反會心服口服些。”


    林玲一想,抿著嘴笑了。


    有日練武場上她恰好抓了個時機,還真是把謝由打敗了,回頭等她去鶴心院,謝由還真是正眼看她了,有時還會給她端杯茶送杯水,過不了幾天又在惜敗後叫了她聲嫂子,她跟他說話,也會回聲了,顯得還要比婆母還要親近些。


    林玲畢竟年少,對此不是不無驕傲的,隻是齊璞回頭知情,跟她搖了頭,輕聲道,“不要覺得小由這是跟你親近了,回頭就是我在阿娘母親犯了渾,就是我阿父在母親麵前犯了渾,小由手中的刀也是能往我們脖子上割的,小由是母親帶出來的。”


    她才是他活在這個世俗間的根基。


    說他為了她能把命都拚了也不為過。


    他深喜林玲,當然不願她犯錯。


    林玲這才驚覺,再去鶴心院也不再為謝由對她的和善喜上眉梢,分明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了。


    謝慧齊對兒媳的這一連串變化是看在眼裏,但沒怎麽放在心上。


    說她寡情也不為過,她是不願意為難誰,實則也是很多事都不覺得值得她去計較。


    不在乎的事,便也在意不起來。


    她現在的心思都不放在國公爺身上,何況是在她眼裏已經算是非常好,非常配得起齊璞,讓省心的兒媳了。


    阿菊已經不行了。


    阿菊的眼睛已經瞎了,她看不清東西了,左讓過來看了後說,就最近的事了。


    跟著阿菊一起瞞了姐姐許久的謝晉平過來說,“去年就不太看得清東西了,說是腦子裏有個東西,再苦的藥都吃了。”


    隻是不管用。


    “我說要給她好日子過的,她說好日子就是讓她到你身邊呆幾天,她是你撿回來的,也想在你身邊走。”謝晉平說的時候低了頭。


    “嗯。”謝慧齊看他的眼淚掉到腿上,濕了衣袍,也抬頭往大門邊看去……


    老丫頭知道他們有話要說,退到門邊去了,謝慧齊叫人搬了張椅子讓她坐著聽風吹的聲音,也不知道她坐下了沒有。


    “叫二郎趕回來一趟吧。”謝慧齊淡淡道。


    阿菊疼二郎,小時候饞嘴饞得要死的丫頭也還是會把得手的一顆糖留到二郎手裏,哪怕會為此饞得要舔好幾天的手指頭。


    他該送這個護著他,疼著他的姐姐一程的。


    “嗯。”謝晉平低著頭淡淡道,過了一會,強忍了心頭的疼,又淡道,“還有些事沒跟你說,之前家裏人沒把小約看好,她替小約擋了一劫,手臂那被倒下的大斧砸了一下,一到陰雨天就疼得要命。”


    謝慧齊怔了一下。


    “她在家為我們做了許多,就是不讓我們跟你說,說你事多心煩,不要擾著你了。”謝晉平低頭流著淚道,“這些她都不讓說,但都記得你當年是怎麽帶她回的家,我們是怎麽對她好的。”


    “嗯。”謝慧齊手扶著椅臂,慢慢地支起了身子,看著外頭悵然道,“這一個個親的人,都是要走的,是罷……”


    活這麽長,這些苦痛,都是要經曆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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