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被他把持得滴水不露,即便母親恨他,林杳也還是著人看住了她,還有後來又和她和好,一道說道不是埋怨的舅母也被他押在了府中,哪兒也去不成。


    他那舅母和表妹,要麽回江南,想留在京中,隻得跟著他們家閉緊的大門一樣,哪個口子都開不得。


    林府現下已減了大半的仆人,住在府中的屬臣搬離了去,人少簡單,有些話也送不到國公府的耳邊,這也是林杳慶幸的。


    現下他隻等著舅母在京中呆不下去了,隻能帶著她的兒女回江南,要不,再讓她在母親耳邊說起國公府東西那麽多,不可能那麽小氣,一點東西都不分給他們的諸如此類的話。


    話說得多了,他母親竟然也覺有理,真是荒唐。


    現在好在他父親一改前態,站在了他這方,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林杳神態沉穩道了請求,坐在首位的國公夫人也是微笑著頷了首,道,“好。”


    說罷什麽也沒多問。


    林杳覺得她好像什麽都明白似的。


    等她開口留了他用膳,他沒有多留,稍坐了片刻就道謝而去。


    他也未有太多惶恐,齊國公之前也找了他說話,簡言告之他於國有益,在朝廷站得住腳才是他的立足之本,國公府是隻攔路虎,但隻攔無用之人的路,而他夫人與他是站在一道的,大可不必揣度她,能找他的事找她也一樣。


    林杳這幾年親眼見了齊國公提拔了眾多人,從先前與他為難的趙家,到寒門,到世族,隻要腹中真有學問的,無一不給了出路,就算齊國公沒找他說這翻話,林杳都信他的這份氣度,這也是齊國公多年立足朝廷的根本,而對其夫人,林杳也是真信她是溫柔之人。


    她也是真殘忍不假,林杳也相信誰敢在她腹下取子,迎來的隻會是她狠絕的出手。


    但誰不是這樣?


    隻有懦弱無能之人,才乞求別人的憐憫,奢望別人的同情,被輾壓了又道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得勢了卻比誰都囂張跋扈。


    **


    謝由一走,覺得等小弟回來,自己也應該是個成親了的男人的齊潤覺得自己該有一翻大作為了,遂很認真地跟他母親討事做,要打理分給他的鋪子。


    國公夫人也是膽子賊大,一給就給了他個銀樓打理,也沒出她意外,銀樓在齊小公子手中沒半個月,掌櫃的就進府來跟國公夫人擺哭臉了。


    就半個月,小公子從銀樓裏支走了五千兩銀——銀樓裏就是藏著金山銀山,也經不住小公子這樣支。


    謝慧齊既然給了大頭,人當然也是盯著了的,這五千兩銀也來也真是家中的敗家子揮霍掉的,他給九門的那些在京中買不到住處的“兄弟”們給買了座禿山給他們建房子,且這山的地沒落在他名下,落了個九門的名,慷慨得跟他家裏的銀子都是天上掉下來似的。


    他從小對善惡根本沒什麽分辯的能力,後天教的雖有成效,但還是固執地覺得他喜歡的就是對的,他不喜歡的就是錯的,謝慧齊看似不管他,但卻下了苦心引導他,所以就算是他大手大腳,但因著他做的不是惡事,便也懶得教訓他,隻是把他身上搜光了,又差人從九門替他告了假,把他扔到了銀樓當小夥計,還不許他擺小公子的譜,擺一次就叫他阿父收拾他一次。


    小公子擺起譜來很有一套,但不擺譜他也活得甚好,他阿娘的懲罰也不管用,他身上雖被搜光了,但他九門的老兄弟大兄弟們沒忘了他,天天左一個右一個地來擠濟他,所以盡管他晚上睡的是硬板板的大通鋪,但還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寄住國公府的小乖女還搬著板凳站上麵給他做了碗肉,用了攢好的五個銅板賄賂了齊大管家給他送肉來吃。


    齊小公子身處劣勢,也還是魅力無窮。


    等再見母親,齊小公子還得意洋洋,“你還想餓死我?美得你。”


    謝慧齊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頭,還給了他兩張銀票。


    齊小公子一看是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更得意了,“你看,你都覺得我做的好。”


    謝慧齊笑得眼睛都彎了。


    當晚齊國公回來,親自把人提到了鶴心院,把小兒子往他們夫婦臥室的牆邊一扔,指著牆根跟他道,“站一晚。”


    齊小公子正要鬼哭狼嚎,但被齊國公手中的馬鞭一抽,瞬間抽沒了。


    他挨著牆根餓著肚子站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燈一點,國公夫人就把國公爺早上要看的折子塞了一本到他手裏,趕緊在他背後塞了個枕頭糊弄住了他就下了床,自己掌了燈往牆根的小兒子看去。


    齊潤正點著頭在睡呢,燈光一靠近,一看清楚人是誰,他就扁了嘴,揮手朝她不耐煩地喊,“走,走,走,你走。”


    還是個孩子,充什麽要娶親的男人。


    國公夫人笑意吟吟,把燈給了身邊婆子,坐在了凳子上好整以暇地問他,“今晚是想打著倒樁睡罷?”


    齊潤瞪她,男孩子的眼睛水汪汪的,裏麵還全是嬌氣。


    “昨晚你阿父本要你打倒樁站一晚呢,還是我求的情。”國公夫人扯起謊來麵不改色心不跳。


    不遠處,臥在床上看上折的國公爺聞言鼻子輕哼了一聲。


    齊潤不像家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心裏沒那麽多勾勾彎彎,但他不傻,他阿父哼完他也哼,“騙子!大騙子!母騙子!”


    看,口氣還小孩著呢,國公夫人讓他娶親才有鬼了,哪可能順著他。


    “那你把我的銀票還給我。”國公夫人伸手。


    “你還要銀票?關銀票什麽事?”齊小公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關,本來是借給你的,現在我想要回來了。”


    “你還說!”


    “那我還是騙子不?”


    “你不講道理!你用錢收買人心,休想!”齊小公子是真不傻。


    “那你也不講啊……”國公夫人眨眨眼,“說好的要兩年呢,現在兩個月都沒過去呢……”


    “你就是要攔著我娶親!”齊小公子是真生氣了。


    國公爺生氣都不怕的國公夫人悠悠道,“我不攔著,我隻跟人講道理,不過有些人不跟我講道理,那我也不愛跟他講。”


    “你才不講道理,你胡攪蠻纏,”齊小公子哪是他母親對手,說到這了,這時候人不僅心虛,腦子還混亂,“我是講的。”


    “那是誰說好的兩年不作數了?”


    “我,我,我……”


    “作不作數的?”


    小公子心都被她問疼了,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不作數?”國公夫人慢悠悠,笑眯眯地問,“還是,作數?”


    “作數!”小公子被她問得跺腳,“作數了好不?不娶了行不?你別嚕嗦了你這個母騙子。”


    “再不作數,”國公夫人這時轉過頭朝床上看公文的國公爺道,“他要是再敢胡言亂語,說話不算話,你就替我把他扒光了,每晚提到院子裏打倒樁,站不穩就抽十鞭,扒光了露著他的小王八再帶他去九門的營裏溜一圈……”


    明明身上還穿著衣裳,屋子裏也暖和,齊小公子這時候卻冷得不停打哆嗦,他瞪著他母親見她還不為所動,閉起眼睛就悲愴地喊,“我要去找弟弟告你狀去,讓他給我做主。”


    “你怕有得等。”國公夫人拍拍他的小嫩臉,再次覺得她跟國公爺都不再要孩子的決定簡直堪稱英明至極。


    要不,她一把年紀了,還得跟小鬼們糾纏個不休,還得運用他們幼稚的邏輯打敗他們幼稚的腦袋。


    國公爺一大早看他們母子胡說八道了一場也是不為所動,見小兒子最後哭著跑出了院子,他嘴角還翹了翹。


    不過,他還是朝他夫人道,“這麽傻,他要是真喜歡那小閨女,過兩年他要是還喜歡,我就去提親,先把人帶回來到身邊養一陣罷。”


    “再看看,”國公夫人點頭,“不能急。”


    知道她隻會比以往更謹慎,齊國公也不操心,便隨意地應了一聲。


    **


    今年沒有春闈的京城還是熱鬧無比,寒冬過後春雨一來,沒過多久人們就都換上了春衫,春意盎然的京城來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京城的各大街道天天都擁擠不堪,京城的許多地方也大興土木,都處都大修大建房屋。


    京城也新興了許多新奇稀罕的東西出來,謝慧齊坐在國公府裏頭也是有許多的新鮮事情聽,她也是專門找人各方算了算,京城這幾年,遷進京城裏的人就有十餘萬人,這還隻是有本事在京城內落戶的,而各地湧進京城,流動的百姓去年一年就近五十萬,現在不過四月,運河上抵達的商船隻就有近兩萬,城門那送上的明確的通城人數就有十三萬餘人了。


    這在她所在的後世不是個什麽大數目,但在交通不發達,和大都數百姓都沒有出遠門的概念的忻朝卻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了,商隊來往的頻繁程度和來往的人數就能看出一座城邦是否繁榮與否了。


    京城繁榮,忻京各處也風調雨順,春耕下去後,各地州府都往朝廷送來了各州耕地麵積,各種植作物所占麵積,內容很是詳盡,連農師所預估的今年糧食所產也寫在了上麵,把依據也寫得很是詳細,平哀帝把這些奏折當寶貝一樣地看,每本他都看得能背出來,但每晚入睡前還是要再翻一翻,瞧一瞧。


    為此他精神旺盛的很,齊奚見他走路都帶風的暢快樣子也是好笑,每天送他去上朝都覺著上朝已是他現最喜的事了。


    宮中京城皆歡騰喜悅,國公府裏謝慧齊卻因她找三媳婦的事被大家所知又成了眾人眼中大讚盛讚的賢慧國公夫人了,先期許多人都在觀望,沒多久,容,察兩家,還有自家的屬臣家也都起了心思不說,先前跟他們國公府暗中打得頭破血流的中王和陽王他們也讓自己的郡主插一腳來了。


    這廂五月一至,中王在上朝朝散時當著許多大臣的麵朝齊國公開口,請齊國公與他夫人一道上王府吃他五十大壽的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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