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直接說了想法:“老家的老房子一直空著,前段時間我已經讓同學幫忙掛了出去,目前有人意向購買但需要麵談,我打算趁春節回去處理了。”


    劉漫和江詩語都覺得太悲壯了,勸他慎重:“如果房子有紀念價值不妨留著,資金缺口可以想別的辦法。”


    所謂的紀念價值始終在心裏,是爺爺奶奶的愛,而不是一座建築物。


    想別的辦法無非是讓別人想辦法, 楊樹過去的人際關係裏沒有有錢人,劉漫和江詩語也沒有錢,籌錢同樣是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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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室主要由他與劉漫和江詩語共同創辦,劉漫花光了之前的導演費用於日常開銷,江詩語也竭盡所能地出力,這段時間都在無償地奉獻, 這份情誼就彌足珍貴。


    在金錢的問題上楊樹是比較保守的,他自己可以冒險把身家都押上,但在風險最大的創業初期,並不願意拉上劉漫和江詩語同生共死。


    另外的辦法是找濤姐借錢,幾十萬對她是小意思。


    借錢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得考慮償還能力,否則就是不負責甚至惡意。


    之前的《拚桌戀人》成功了,楊樹對《世界奇妙事件》有信心,濤姐對他也有信心,但信心不是借貸的資格,絕大多數人的債務危機就是這麽來的。


    總之骨子裏的某種倔強令楊樹不願意轉嫁風險或者讓別人共擔風險,尤其是兩個女孩,這與他人是否願意幫忙無關。


    這更像是一種無私的性格,如同出去吃飯總有人樂於買單。


    其實影視圈寧可砸鍋賣鐵也不願意借錢拍片的人不少,比如吳京拍《戰狼》時就抵押了房產。


    據楊樹所知這麽幹的還有高亞麟, 也就是《家有兒女》中的父親, 他出演了《人民的名義》, 同時還是總出品人及總製片人,為了籌集資金也抵押了房子。


    在銀行看來楊樹沒有正經工作, 小鎮房產也沒多大價值,抵押不了多少錢,那還不如直接賣了。


    遺憾與不舍當然是有的,但從農村或者小鄉鎮義無反顧走出來的人都明白那不過是一抹鄉愁,在文人的筆下是美好的,能換成真金白銀就更好了。


    大多數農村和小鄉鎮房產屬於宅基地,隻能內部流轉,賣不了多少錢。


    好在楊樹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不屬於宅基地,而江南鎮因為地理環境好,房價並不低,目前均價在五千左右。


    而且江南鎮在城市化,現在流行住小區,像爺爺奶奶那種地處偏僻的獨棟老房子賣不上價,也就是能收地皮的錢,大概在五十萬上下。


    楊樹打電話給高中玩得好的同學,都勸他不要賣,老房子雖然偏但十年八年總會拆遷,到時候肯定能多拿更多錢。


    然而楊樹等不了,有這十年八年,或許幹什麽都成了。


    他也不能高瞻遠矚地告訴同學,七八年內拆不了,別問我為什麽知道。


    至於升值空間,七八年後均價七八千,也沒多少。


    見楊樹決心已定,兩個女孩也不再勸了,江詩語反而建議:“反正過年期間沒事,我們一起到你老家玩玩吧,可以開車去,一路走一路玩。”


    楊樹沒同意,他是回去辦事的,利用春節這幾天把事情敲定,過程未必愉快,最好快去快回,沒辦法在路上耽擱好幾天弄得人倦馬乏。


    於是春節期間各回各家,劉漫雖然父母離異了,但與爺爺奶奶關係緊密,還是有地方愉快過年的,江詩語當然更沒問題,她父母已經在奇怪,春晚彩排的新聞裏能看到劉濤,為什麽作為助理的女兒回了首都卻不回家。


    二月十四號情人節那天早上,三人一起離開了紫草塢,江詩語開車把楊樹和劉漫送到了火車站,揮手道別,看上去情緒不高。


    楊樹和劉漫登上了同一趟高鐵,一個在杭州下,一個直接回南昌。


    桐廬也有動車站,而且就在江南鎮,鎮上的房價也因此比較高,不過車站還在建設中尚未投入使用。


    高鐵上劉漫和楊樹並排而坐,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今年你回去把房子賣了,明年過年去哪?”


    楊樹哼哼哈哈地笑:“無所謂,明年還不知在哪呢,隨遇而安吧,到時候誰收留我就跟誰走。”


    “別吃百家飯啊,”劉漫和江詩語朝夕相處,日常說話也帶了點京音,拍拍他的胳膊:“或者去民政局辦個手續,我收養你吧。”


    或許民政局三個字容易誤解,她趕緊補充:“你給我當兒子好了。”


    首都人民喜愛倫理梗,這個學得也挺到位。


    楊樹憋不住笑起來:“你還沒成大明星呢,這就想養小奶狗了?”


    劉漫被自己的玩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轉移了話題:“明年我們都留京過年吧,你看春運這人擠的,如果不是詩詩托了關係,現在根本買不到票了。”


    劉漫之前沒考慮回家過年這事,如果楊樹不是回鄉賣房,大家也就這麽混了。


    “好,明年如果你們都沒男朋友也都沒嫁人,咱們就一起過年。”


    劉漫看了他一眼:“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杭州到了,劉漫有些百無聊賴:“無聊的旅程,我還得坐三小時。”


    下車前楊樹輕輕摟了摟她,算是道別,而後轉車到桐廬,下午一點多就到了江南鎮的家。


    清麗山水,小橋人家,楊樹如同行走在畫裏。


    站在一年多無人住白牆黑瓦的老房子前眺望,能夠看到遠處的富春江水。


    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孟浩然的傳世名作,寫的就是這地方,仿佛就是家門口,與他現在的心情也十分貼切。


    憶前塵往事,許多情緒湧上心頭,有些多愁善感,不過決心是不變的,房子該賣還得賣。


    桐廬是快遞之鄉,聶姓兩兄弟創辦了申通和韻達,後來又有了中通、圓通,幾個創始人都沾親帶故,快遞幫極大促進了當地經濟發展,所以鎮裏旅舍並不便宜。


    不便宜就住不起,楊樹花了幾小時收拾衛生,而後住在自己原來的屋子裏,一連幾天接待了十幾波對這棟房子有意思的人。


    因為高鐵站開建,許多人賭拆遷,所以看中房子的人還真不少。


    另外當地在大力發展旅遊業,也有要租了改連鎖民宿的,最創意的一個說要在這搞一個先鋒書店,配咖啡屋的那種,據說每年的旅遊節就能把整年的費用賺出來。


    楊樹並不考慮出租,事先聯係好的大都是要買房的鄉親,各有自家的理由,但都開價不高還拚命殺價。


    楊樹先後被幾波長輩教訓不講感情,大家同宗同族,有的和爺爺撒尿和泥,有的和爸爸放屁蹦坑,都是很鐵的交情,怎麽就不能便宜點呢?


    在外地的爸爸不知從哪知道了,打電話來罵:“這是祖屋,到你手上竟然賣了,不孝的畜牲!”


    楊樹也不辯解,罵差不多時掛了電話。


    他始終不覺得賣了有什麽不對,多放十年八年最終也是拆遷,難道以後為了情懷當釘子戶?


    人是可悲的,是唯一需要花錢才能在地球上生活的動物。


    既然如此,如果想要的話,以後有了錢再回來買就是。


    大年初五時,最終與人談攏了四十六萬的價格,略低於市場價,而且既不憑感情欠錢也不分期付款,麻溜地一次性付清。


    這才是好客戶,於是一言為定簽了合同,楊樹又在家待了幾天,等節後房管局上班去辦了手續,才帶著錢回了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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