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的五月底,《琅琊榜》拍攝接近尾聲,漢宮景區的後花園晚上九點多,有一場劉濤和胡歌的對手戲。


    劇組所有人員都忙碌起來,濤姐和胡歌都站好了位,化妝師、服裝師開始作最後的檢查。


    雖然氣溫將近二十度,兩位主演都披著厚厚的狐裘大衣。


    胡歌已經進入狀態, 一臉憂鬱心事重重。


    劉濤則從容得多,兩手都拿著道具,於是讓助理劉漫用吸管保溫杯喂她喝水。


    剛剛拍完一場動作戲,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楊樹背著把環首刀,像個刺客般單蹲在西配殿的房頂上,居高臨下看著這一切。


    有那麽一瞬,劉漫抬起頭,瞥到了殿頂的楊樹,目光定格了。


    而楊樹當時心裏想的是:“我的《拚桌戀人》怎麽還沒有消息?”


    現在楊樹心裏想的是:“她說的是我吧?”


    四目相對,顯然是那麽回事,而且也不應該意外。


    他心裏當然明白自己和兩個女孩之間搞的是什麽把戲,如果這點事都看不明白也別幹編劇了。


    他穿越後開的最大的掛,就是先後遇到了兩個漂亮的女孩,而且都喜歡上了他。


    叁人共同創業,共同在演藝圈崛起,而且因為類似的人生經曆,也擁有類似的灰暗愛情婚姻觀。


    原生家庭的溫暖真的很重要,叁人顯然陷入某種怪圈,彼此愛慕但又不願意付出戀愛婚姻失敗的代價,甚至把這個看得還不如友情重要。


    劉漫和江詩語當然知道對方也喜歡楊樹,都說愛情是自私的,可她們對楊樹的興趣顯然還沒超越兩人之間深厚的友情,這個說起來未免有些令人不甘心。


    許多事都是心照不宣, 叁人的賭約是對彼此最大的限製,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麽管用。


    工作人員在周圍走來走去, 劉漫目光閃爍有點無所適從。


    按通常劇情安排, 此時應該有一吻, 可楊樹不想被看見,於是伸手握住劉漫的手。


    手很涼,她迅速抽了回去,而且恢複了鎮定:“我和你說這些,隻是想說明我不會像劇中女主那樣暗戀,如果真的戀上了誰一定會付諸行動。”


    之前說戲時談到這個話題,她就是這麽說的。


    “我知道,你說不會搞曖昧留下遺憾,其實我……”


    “沒錯,”劉漫打斷他的話:“我們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以後還將長期比鄰而居,有些話挑明也就坦然了,僅此而已。”


    這就是明人不做暗事,她是坦然了,楊樹為難了。


    其實大家的判斷差不多,人家女孩先挑明了,這時候還是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比較好。


    一不做二不休,楊樹湊過去想來一吻, 劉漫起身飄然走開了:“別來這套,留著這股精神頭, 好好繼續拍你的暗戀戲。”


    “喂,怎麽走了?”


    劉漫沒理他。


    這樣的冷靜理智不近人情,真不適合剛才臉紅心跳的表白台詞,楊樹看著她的背影發了好長時間呆。


    “這算什麽呢?”


    窗戶紙已經捅破,他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心中反而越來越不甘。


    “嗨,”這時江詩語一臉微笑走了過來:“漫漫呢,你坐在這發什麽呆?”


    楊樹深吸一口氣緩緩神:“拍這個戲很費神,我在思考一個關於愛情的問題。”


    江詩語在他對麵坐下:“得了吧,你不是一直在思考愛情、創作愛情,許多觀眾都評價你是內心充滿溫柔和深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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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楊樹往劉漫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我寫的愛情都太溫太缺乏激情,彷佛是燃燒後的炭火,看著還紅火,但溫度可能連一壺水都無法再燒開。”


    江詩語也向劉漫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怎麽?誰刺激你了?”


    楊樹沒承認:“隻是有感而發,你看我寫的東西,《拚桌戀人》是老夫老妻送溫暖,《未來同學會》是祭奠失去的愛情,《天國情書》裏脈脈暗戀、死亡、自我救贖,好像都過於冷靜。”


    “那你期待什麽呢?轟轟烈烈的燃燒,頃刻化為灰燼的激情碰撞?”


    “不知道,就是一時有些想不明白了才發呆,你期待什麽樣的愛情?”


    江詩語隨手從背後抽出一本書,書名是《電影:對話中日女導演》。一本好書


    東方藝術學院的藏書挺全,竟然還有這種書。


    她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別無病呻吟,破壞你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我從來就不期待轟轟烈烈,其實我原來心心念念的職業不是演員。”


    “那是什麽,女導演?”


    “驗屍官。”


    這恐怕是個玩笑,楊樹不信。


    “別瘋瘋癲癲,想當驗屍官為什麽不去考?”


    江詩語裝模作樣歎口氣:“我學習太差考不上,最終隻好憑色相還行,隨便考了個藝校。”


    “以你的成長環境,其實心理應該更陽光點。”


    “那你就錯了,有些事別總怪父母家庭,其實是天生的,我就是天生的驗屍官,雖然沒有繼承父母的智商和學習能力,卻繼承了他們的心性,從小就特別冷靜,善於觀察剖析。”


    “你把誰解剖了?”


    江詩語想了想:“我和你說件事,你別告訴任何人。”


    “包括漫漫?”


    “對,任何人。”


    “你說吧。”


    “我從懂事起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很怕我媽,認為她是個妖怪。”


    “哦?為什麽?”


    “那是我五歲的時候,父母單位最後一次集資蓋房,所以我們原來的家拆遷了,暫時住到我大姨家。


    某一天我半夜醒來,朦朦朧朧看到父母的床上有人在動。


    那天窗簾沒有拉起來,月亮很亮,所以我睜大了眼睛,漸漸看清楚了,竟然是……”


    楊樹想起了自己的破事,接口道:“你爸把你大姨給搞了?”


    江詩語皺眉瞪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麽,月光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媽正在吃我爸的腸子!”


    楊樹愕然,半晌說不出話:“你瘋了?我和你談愛情,你竟然和我說黃段子?!”


    然而江詩語沒有講段子的意思:“我可沒有和你開玩笑,這件事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極大震撼,很多年無法信任媽媽。”


    “可能也是因為你爸媽平時過於正經,反差太強烈。”


    “後來大了當然知道怎麽回事,但聰明冷靜的我也得出一個結論,激情是很容易消耗殆盡的,而後是長久的平澹乏味,既然如此就別搞那麽多花樣,反而對大家都好。”


    這是什麽奇談怪論,不過楊樹明白她在說什麽,無非是為自己的人生選擇找借口。


    時間差不多該繼續拍攝了,他收拾身邊的拍攝腳本,半開玩笑道:“那也不能太消極,你什麽時候能不能把我腸子也吃了?”


    玩笑開得太大了些,他已經不在乎,大家都長時間裝腔作勢,好像也都累了。


    江詩語打了他一巴掌:“流氓!”


    楊樹順勢拉住她,在她的嘴唇上用力一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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