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來了個乞丐,卻是個家禿驢,自言是大菩提寺的弟子,傳揚佛法……”齊承如倒豆子一般,將師徒兩個來到幽州城之後發生之事一一道來,絕無遺漏。


    喻一赫自始至終一語不發,待齊承說完,思忖良久,才道:“你說你師傅正在丹室之中,忽然遁走,再也不曾回來?”


    齊承道:“正是!”喻一赫道:“帶我去丹室一觀!”


    齊承當前引路,鎮北王隨著喻一赫來至丹室之中,喻一赫環視一圈,點了點頭,自袖中取出一方玉盒,玉盒開啟,內中竟是滿盛了一盒泥土。


    喻一赫口中念念有詞,驀地往那泥土之上一指,立有一株綠苗自土中生發,抽枝散葉,吐芯開花,不過數息之間,已生出一朵嬌豔白花!


    這等本事倒是常在江湖術士手上瞧見,鎮北王毫無驚詫之意,就見喻一赫低喝道:“找!”那白花竟似是活物一般扭曲了幾下,花芯抖動,不知在嗅些甚麽,驀地花朵一偏,指向一處方向。


    喻一赫對鎮北王道:“王爺請恕罪!”大袖一擺,人已無蹤,連帶齊承也不見了蹤影。


    齊承再回過神時,已來至幽州城外極遠之地。喻一赫不言不語,隻用那朵玉盒白花探查,帶了他飛掠不定,過了半個時辰,忽然說道:“便在此處了!”


    齊承一見,空地之上現出一個窟窿,喻一赫收起玉盒,望著那窟窿歎道:“看來那亢元芹不曾說謊,苦根的確在此地應劫。還有五毒教蠱蟲的臭氣!”


    齊承道:“我師傅是死於五毒教之手?”喻一赫道:“也不盡然,是你師傅不堪受辱,自毀金丹,自絕而亡。好,有骨氣!”


    齊承心下不以為然,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過逃走便是,何以鬧得玉石俱焚的下場?


    喻一赫道:“苦根之死已查探清楚,的確與五毒教脫不開幹係,我要上稟門中,研究對策。我看你資質不錯,也算可造之材,我還要在幽州駐留些時日,這些日子你就隨我修行罷!”


    齊承還在頭疼自家日後出路,聞言大喜,當即跪倒在地,用力叩頭,叫道:“喻長老大恩,弟子無以為報,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喻一赫是元嬰級數,修為遠在苦根之上,何況是外門第一長老,位高權重,齊承能攀上這根高枝,可謂一步登天!


    喻一赫道:“起來罷,若是你能合我心意,未必不能收你入門,隻是我門下規矩極嚴,你須好生修行才是。”


    齊承叫道:“弟子定然不負喻長老教誨!”


    喻一赫本在丹鼎門中主持外務,亢元芹一封飛劍傳書飛來,當即大驚,將苦根身死之事上稟門中高層,不久便得了諭令,命他趕來幽州坐鎮,輔左鎮北王,不令大天罡門在幽州得勢。


    此事關乎丹鼎門與大天罡門兩派角力之事,喻一赫也不敢擅作主張,暗道:“本門實力與大天罡門相差彷佛,大家逐鹿幽州,隻會打的頭破血流,不知五行宗、昆墟派那等大派又選定了誰人作為代表參與奪嫡之戰?”


    戚澤幻化為一位麵黃肌瘦的少年,一路南下,直奔青州而去。天機子命他下山,本來要去純陽劍派攢煉天罡之氣,但他思來想去,似乎佛門修行更為精進,也放心不下青州之事,便暫緩了煉罡行程。


    青州與幽州接壤,並不比幽州小上多少。鎮北王是五皇子,深受虞朝皇帝寵愛,早早開牙建府,被封親王,統領幽州一地政事。


    十三皇子則不同,本就年紀弱小,何況有一半土人血統,為虞帝所不喜,也被早早打發出京師,但沒那好命封王,隻在青州劃出一小塊封地供其居住,仍是一個皇子的名分。名為自立,實為圈禁。


    十三皇子少年老成,早有不臣知心,來青州之後,與平天道勾結,複又利用自家一半土人血統之事,說服五毒教全力輔左,這才從容起兵。


    十三皇子自其封地起兵,有平天道與五毒教呼應,不出幾日已成燎原之勢,頃刻之間幾乎將虞朝在青州的勢力連根拔起!


    戚澤深入青州,越發瞧見戰事慘烈,當真是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災民遍地,隻因戰事紛亂,不得已背井離鄉,逃避兵禍。


    戚澤亦是一身襤褸,麵黃肌瘦,與難民們倒是十分相肖,混入人群之中也不顯眼。他已見多了易子而食,刨樹根、吃觀音土的慘相,不由流淚不止,默默想道:“若我修成法力,當終結這亂世兵禍,還眾生一個清淨世界!”


    青州之地已然十室九空,戚澤想了想,想先去青原城瞧上一瞧,彼處是青州首府,戰事必然最為膠著,從那裏便能瞧出整個青州戰況如何。


    戚澤走了幾日,接連遇上十幾波逃難的難民,也有許多從青原城而來,便打探青原城戰況。得知如今十三皇子率領大軍,四麵圍困,但青原城抵抗極劇,久攻不下,雙方來回拉鋸,已有一月多功夫了。


    戚澤還打探到就在十三皇子起兵之前不久,青原城新調換了一位府丞,喚作元季峰,也即是那位府丞統禦兵馬,將十三皇子拒於城外,令叛軍不得深入一步。


    戚澤心頭一動,忖道:“這位元季峰莫不就是元卓之父,出身焚香閣的高手?若真是他,有焚香閣在背後支撐,倒也不懼五毒教。看來虞朝戰亂,玄門各派已然迫不及待下場參與,想要分一杯羹。”


    虞朝占據中原膏腴之地,物產極豐,玄門修士也不能天天餐風飲露,也要靠天材地寶輔助修行,自也需有人供奉供養,若能把持社稷神器,自是最好不過。


    戚澤這一日正與一撥難民混在一處,依舊幹起老本行,為難民診治,以他神醫妙手,不多時已然成了難民中核心人物,就算口糧再少,也有許多難民分出一些,敬奉給他,權作診金。


    戚澤不收金銀,遇上口糧有富裕之人,倒還收些糧食,轉手便贈給了口中無食的老弱婦孺,也得了“活菩薩、活聖人”的稱號。


    前方忽有一線煙塵襲來,難民頓時大亂,有人喝道:“是官軍又來抓壯丁了!”原來戰事膠著,死去許多青壯,無論官軍還是叛軍都開始從流民之中抓取壯丁,補充兵員,隻是難民們就算入伍,有一口飽飯,也隻會被當做炮灰,攻城掠地之時,第一個上去送死,誰人肯幹?


    戚澤站起身來,微微抬首,就見那煙塵來得好快,耳聽馬蹄之聲紛落如雨,未幾之間已然來至難民們之前。煙塵散去,足有數百騎兵,一聲呼哨之下,立時將難民們包圍起來。


    那些難民有數千人,皆是手無寸鐵,又天生畏懼官兵,哪敢反抗,隻戰戰兢兢望著那群如狼似虎的騎兵。


    騎兵之中當先出來一人,頭戴麵罩,身披鐵甲,胯下黑馬都比同儕壯大許多,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隻一轉,已將難民之情收入眼底,冷笑一聲,喝道:“吾等乃是十三皇子麾下,如今十三皇子正是用人之際,爾等有那青壯之人,可速速投軍,定可委以重用,若是不肯,莫怪我等用強了!”


    吼聲過去,過得良久也不見有人回話,那頭領又是冷笑,喝道:“既然爾等不識抬舉,老子也隻好自己抓人了!”將手一揮,手下騎兵立時獰笑連連,縱馬衝入人群之中。


    這些騎兵抓慣了壯丁,不但青壯要抓,更瞄準了難民中貌美的女子,也一並強搶回去。那些苦命女子落在這群豺狼手中,下場可想而知。


    騎兵殺來,難民們登時發出哀嚎之聲,有父母護住了子女,卻吃騎兵一槍砸倒,又自伸手拽人,將少男少女們橫在馬背之上。眾騎兵宛如身入獵場,肆意圍獵獵物,偏生獵物們還不敢反抗,隻高興的歡聲大笑。


    眼見再不動手阻攔,便要出了人命,戚澤暗歎一聲,踏前一步,將手輕揮,一旁生有幾棵歪脖樹,幸好還剩下幾片樹葉,未被難民們嚼吃幹淨。


    戚澤心念到處,上百片樹葉自然脫落,騰空而去,宛如利劍飛刀,嗤嗤嗤連響不絕,隻聽“哎幼!啊!”慘叫之聲接連響起,數百騎兵竟在一瞬之間,盡數被樹葉斬破鐵甲,深深刺入腹中!


    以戚澤如今道行,摘葉飛花當做刀劍,隻是等閑事耳,心念再動,那樹葉在騎兵體內狠狠一絞,登時鮮血橫流,當即有數十人疼的滾下馬來,隻是翻滾大叫不已。


    戚澤法力到處,被搶的男女自然飛起,落回自家親人身邊,做完此事,雙手一拍,澹澹望向那領頭之人。


    那騎兵首領目光一縮,叫道:“你是誰!竟敢阻攔十三皇……啊!”話未說完,吃戚澤虛虛一揮,一條臂膀已然離身飛起,鮮血逆衝半空!


    那首領被斬了一條胳膊,慘叫一聲,又叫道:“薛道長!”身後有一人身穿平民衣服,乃是隨軍的一位修士,暗罵一聲,居然頭也不回,縱馬便逃!


    那廝也是眼尖,見戚澤的手段,便知非是對手,立刻逃命而去。


    戚澤澹澹說道:“助紂為虐,饒你不得!”虛空之中似有一線琴音響過,那修士連慘叫都未發出,整個人陡然自中間裂成了兩半!


    那首領萬沒想到這麵黃肌瘦的少年出手如此暴虐,動輒殺人,一腔銳氣早就飛到九霄雲外,鐵甲一沉,已跪倒在地,叫道:“大人饒命!”


    戚澤冷然道:“爾等既是十三皇子手下,便是叛軍之流,盡可殺了,不過我不願多造殺孽,爾等氣海已然被迫,以後隻比普通人強上一絲,也無能再作惡,將馬匹、幹糧留下,都給我滾罷!”


    那首領隻覺丹田一涼,苦修多年的真氣如泄洪之水,頃刻間流淌的幹幹淨淨,心痛到無以複加,哪敢開口?隻能戰戰兢兢帶了所部兵士,果然留下馬匹幹糧,就那麽淒淒惶惶的離去。


    待得騎兵離去,眾難民們才發出歡呼之聲,紛紛跪倒在地,口中稱謝不已。


    戚澤道:“諸位鄉親將幹糧分了罷,那馬匹留給行動不便者以為代步,你們可往幽州而去,那裏的鎮北王還算開明,自可收容你等!”


    難民們感恩不止,還想請戚澤一路同行。戚澤搖頭拒絕,見難民們將幹糧分完,將馬匹贈與老弱,又叫他們拾起叛軍所留刀劍鎧甲,以作護身之用,諸事已畢,這才飄然而去。


    奔波了數月功夫,終於離青原城不遠,想起當年在城中棲雲觀還與丹鼎門萬成有一樁因果未了,棲雲觀中也有當初搭救的一幹少年,也不知過得如何,忽然耳朵一動,遠處似有鬥法之聲傳來。


    疾步而去,轉過一座小山,就見三人各使法器,戰作一團。三人之中,一人穿道袍,揮手之間便是寒煞之氣翻滾,居然是平天道千陰幡的路數。


    另一人乃是土人裝束,手持一個葫蘆,搖一搖便有許多蟲豸飛出,不消說乃是五毒教修士。二人合力圍攻一人,那人兩手空空,隻能發出一道護身真氣,如風中之燭,搖曳欲滅,已是十分危急。


    戚澤咦了一聲,道:“平天道真是攪屎棍,怎的又與五毒教勾搭上了?”三人正鬥之間,也瞧見戚澤到來,那被圍攻之人立時大喜,揚聲叫道:“道友!我乃焚香閣弟子,青原城府丞是我師傅,這兩個乃是魔道妖人,還請道友搭救則個!”


    他這一喊,另兩人立時警覺,平天道修士將手一揚,一道寒煞之氣飛來,竟是先下手為強。


    戚澤道:“我不惹你,你卻來惹我!”對平天道素無好感,那三個打的熱鬧,也不過區區凝真之境罷了,被他輕描澹寫一揮手,寒煞之氣立時消散,再一揮手,那五毒教修士手中葫蘆裂成兩半,內中蠱蟲死傷無數。


    二人一驚,立時跳出圈外,那五毒教修士望著殘損的葫蘆,欲哭無淚。那平天道之人喝道:“你是何人,平天道與五毒教辦事,竟敢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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