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德亦是如此,吐納了幾回罡氣,又覺得自己行了,將手一拂,衣袍之上血跡無蹤,又是一位瀟灑少年,冷笑道:“方才你所奏是何曲目,以劍音彈奏,倒也別出心裁!”


    戚澤道:“我豈會將自家劍術底細告知你這小魔頭?”


    裴不德怒極反笑,道:“好!你那曲調雖破了裴某的魔符神通,但也因功力不足,自行消散,大家算是半斤八兩,並未分出勝負!”


    戚澤目光落在上官湛身上,道:“你以閑言碎語拖延時間,是要拖到那上官湛修煉天魔誅仙罡煞圓滿麽?”


    裴不德笑道:“果然瞞不過你!不錯,我與慕容清已然立下魔主魔誓,要護持上官湛直至他煉罡圓滿,因此斷然不會放你過去。”


    戚澤將寒螭劍所化劍虹微微一彈,說道:“廢話少說,終究是劍下見真章!”


    裴不德冷笑道:“你就這麽怕上官湛修煉成功,是懼怕你的劍術再難壓製他罷?”


    戚澤微笑道:“我豈會受此淺薄激將法所激?誅殺魔頭乃是我輩修道人之本分,管他修煉不修煉!”


    裴不德道:“那就等他修煉完……”話未說完,戚澤已喝道:“恁的話多!”劍虹一展,已自殺來!


    裴不德叫道:“不管了,拚著損耗元氣,也要宰了你這廝!”張口一吐,飛出一片魔符,魔符之中簇擁一本三尺來長、三寸來厚的書冊,正是那“誅神七箭書”!


    此書乃是魔道中有名法寶,更是魔符宗鎮壓氣運之寶,此書一出,連那慕容清都為之側目,多瞧了幾眼。不過裴不德所用並非《誅神七箭書》本體,憑他法力要動用一件法寶還是太過勉強。


    他手中書冊乃是自《誅神七箭書》本體之上攝來的一道虛影,隻有本體十分之一的威能,不過用來誅殺戚澤這位煉罡修士已然足夠。


    裴不德不願輕易動用,連對付齊坤都隻是拿了出來,將其嚇走了事。此寶殺人雖好,所耗真氣太多,以他現下法力,隻能施展一次,若非逼不得已,裴不德也不願動用此寶。


    魔符宗肯讓他帶了《誅神七箭書》副冊前來,已算十分重視他這位弟子,裴不德還想留著此寶震懾上官湛,但見戚澤太過難鬥,隻好將此寶請將出來!


    那《誅神七箭書》副冊一出,當即發出一道魔光往戚澤照去!戚澤心頭起了一絲警兆,見那魔書嘩啦啦兀自翻動不停,料知乃是一件魔道殺人的至寶。


    那魔光正是要攝了戚澤一絲精氣回去,裴不德才好用《誅神七箭書》施為,戚澤見了那魔光,忽然記起前世所讀的一本之中,似乎也有這般橋段。


    裴不德咧嘴一笑,全力將法力鼓蕩入魔書副冊之中,隻待攝來戚澤一絲精氣,便要作法將之咒殺!


    魔光閃動,已臨近戚澤頭頂,忽有一片金光撐開,恰好將戚澤之身護在其下,金光與魔光相觸,皆是微微一震,接著將魔光反彈了回去!


    覆地金光咒!戚澤手中還有一枚覆地金丹,其中蘊含了一位元嬰級數修士的法力,能施展道家覆地金光咒,隻要法力尚存,金光便即不滅,那魔光發自《誅神七箭書》副冊,但由裴不德區區煉罡級數催動,自是奈何不得那覆地金光咒。


    裴不德有些傻眼,叫道:“這又是甚麽法器!”


    戚澤十分好心,解釋道:“此乃道家覆地金光咒,專克魔道!”


    裴不德忍痛拿出《誅神七箭書》副冊,滿擬一舉奏功,誰知戚澤竟有對策,魔光不能收攝其精氣,誅神七箭書也沒了用處,一時魔心大亂,不知做甚麽好。


    戚澤已將劍虹一震,已自劈去!那廝動用了詭異法寶,不趁機將他殺了,更待何時?


    裴不德愣神了一瞬,劍光已然及體,嚇得渾身猛地一顫,忙用魔符護身,處心積慮弄來的追魂魔劍符法力已然告罄,隻得動用本身法力。


    魔光一起,與劍虹換了一招,裴不德渾身一震,險些被劍芒傷到本體,驚叫一聲,忙不迭向後疾飛逃命。他所學魔符宗神通極多,但最厲害的還是本命魔符與誅神七箭書,連這兩道神通都奈何不得那戚澤,隻剩落敗逃命一途!


    戚澤當即禦劍追殺,裴不德身為魔符宗魔子,作惡亦自不少,還是先宰了再說。裴不德後悔不迭,以為為上官湛護法,還能撈些好處,起碼奪取幾頭域外天魔煉法,誰知來了這個煞星,五行宗不知何時出了如此辣手的弟子。


    戚澤駕馭劍光,還未使出劍氣雷音的手段,裴不德已然落敗,正是趁他病要他命!耳邊忽有一縷蕭音響動,頗有纏綿悱惻之意,引動戚澤道心念頭亂轉,戚澤忙將劍虹一震,五音發出,將那靡靡魔音壓住,鎮守心神,不令外魔入侵。


    果見那慕容清攔在半途,微笑說道:“想不到五行宗素以五行道法稱雄於世,卻還有這等精妙若斯的劍術,立意更是高遠!五音之道,嗬嗬,與我的六賊魔音恰是同一物性,小妹聞聽,十分技癢,欲向戚兄討教一二!”


    戚澤劍虹繞身,發出清脆劍音,冷笑道:“打了鬼畫符,你也忍不住?也好,戚某也正欲領教煉魔宗的無上神通!”他可不會說先前已然領教過一次,如今的戚澤隻是五行宗掌教弟子,精通劍術,乃是妥妥的道家高徒,與那位修成四禪、手持佛燈的假和尚可有天壤之別。


    慕容清一半是被逼無奈,眼看裴不德不敵,雖然巴不得裴不德死在戚澤劍下,但如今形式唇亡齒寒,何況還有魔誓約束在身,裴不德若是死了,下一個便輪到上官湛,一旦上官湛有事,魔誓發作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裴不德驚魂未定,見慕容清出頭,喘息了幾聲,叫道:“美人兒,小心那廝的詭異金光!”


    慕容清冷笑道:“你還是先去舔舐傷口,莫要多話!”裴不德碰了個釘子,麵上嬉笑著道:“好!好!”心頭卻將戚澤與慕容清恨到了骨子裏,忖道:“等老子煉罡圓滿,便立刻衝擊金丹!到時候再催動誅神七箭書,看那廝能不能抵擋!還有慕容清,老子遲早將你壓在身下,肆意蹂躪!”


    戚澤長虹繞身,卻不發招,隻微微發出五音鳴響之聲,稽首道:“請!”


    慕容清自袖中取出一根洞簫,輕輕揮動,那短簫登時發出嗚嗚之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其聲嫋然,倏然直入雲霄。那短簫隻有一尺多長,通體翠綠,宛如一整根上好翠玉雕成,簫身之上雕滿**,做飛天之形,極盡妍態,令人一見便生出霏霏靡靡之感。簫根處竟雕了一顆骷髏頭,猙獰凶惡。當真是紅粉骷髏,生死一瞬。


    戚澤笑道:“姑娘這根玉簫,紅粉骷髏,倒是頗合佛家無常之義!”


    慕容清笑道:“我煉魔宗雖是魔道,亦是正宗法統。所謂魔道之中亦有正果,君不見無始魔主無來無去,無生無死,連定覺如來也奈何不得?我這管玉簫乃煉魔宗中至寶,蘊含生死無常之義,道友一語道破,難道道友也精通佛門奧義不成?”


    戚澤麵色不變,隻冷笑說道:“魔道不事修行,隻靠損人利己、他化魔染為事,看似亦有正果,實則並非正途!所謂邪不壓正,無始魔主法力神通再大,也不曾聽說魔道能壓過佛門與道門,慕容道友,你這話隻能騙騙小孩子罷了!”


    慕容清掩口笑道:“沒想到道友劍法犀利不說,連口舌亦是如槍如劍!倒是生似那些佛門的禿驢,辯才無雙,佛理通達,可惜一遇到六欲三毒之事,便自墮落下來,空有一道好口條!”


    戚澤冷笑道:“巧言令色!那些和尚既然屈服於三毒六欲之下,便不算沙門之人!我道門亦有不孝之徒,若是我遇見,自當一劍結果了,免得貽笑大方!”


    慕容清鼓掌笑道:“好威風!好煞氣!須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有那不孝弟子觸犯清規戒律,也該勸導向善,豈能一殺了之?”


    裴不德聽得滿頭霧水,二人還未交手,已然用言語交鋒,將語言當做刀劍,各自直指對方道心破綻所在,一旦對方被問倒問住,道心立時不穩,出招便有破綻,此亦是練氣士中最上乘的交手之法,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


    但戚澤與慕容清聊著聊著,裴不德怎覺變了味道?戚澤一個道門弟子開口閉口皆是喊打喊殺,慕容清一個魔道妖女,卻大談上天有好生之德,搞得裴不德都有些魔心紊亂,撓了撓頭,忖道:“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出來,定覺如來還俗,大口的吃酒喝肉,無始魔主反倒披上袈裟,滿口的仁義道德,不忍殺生?這叫甚麽事!”


    戚澤道:“哦?魔教妖女也知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如此,便當心懷善念,勸人向善,須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慕容清冷笑道:“心懷善念?我全家十餘口素來不曾作惡,卻被人夷滅滿門!勸人向善?若是我爹、我全家此刻能活了過來,我情願自廢魔功,皈依佛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說得好聽罷了!”


    戚澤歎息一聲,道:“原來如此,所以姑娘才如此憤世嫉俗?也罷,冤有頭債有主,你修成魔功,隻將那作惡之人殺了,便算報仇,又何必在魔道之中廝混,沉淪欲海?”


    慕容清厲聲道:“仇家我自會一個個的去殺!我還要他們死無葬死之地!我恨的是此方世界,恨得是眾生皆愚!憑甚麽隻有我全家被殺?外人還活的好好地?你身為道門修士,不該勸我放下仇怨麽?你不是還精通一卷佛經,要傳給我麽?真是笑話!”


    戚澤暗覺不妙,前時在第四重罡氣之中,見慕容清所化小乞兒殺性太重,欲以言語亂他道心,曾說要傳她一部《心經》,此處便留下破綻,容易被慕容清聯想到他與那個精通佛法的假和尚乃是一人。


    此時再做辯解隻會徒增破綻,戚澤索性道:“那卷佛經是我從一位高僧之口得傳,日夕念誦,頗有進益,我要傳你,也是好心,隻為壓服你之魔性。待你將所有仇人盡數斬殺,又當如何?”


    慕容清冷笑道:“殺完再說!如今哪裏想得了那許多!”


    戚澤歎道:“我自家也是一身煩惱,哪有資格勸你放下屠刀?你去殺便是,但須知輪回因果,報應不爽,你殺人,人亦殺你!”


    慕容清冷笑道:“所以我拚死修煉魔功,待我證就長生,執掌煉魔宗,試問誰人能奈我何?”


    戚澤搖了搖頭,正要說話,慕容清驀地將玉簫放在玉唇之邊,嗚嗚嗚的吹奏起來!魔音乍起!戚澤心頭一驚,他擔憂身份露了破綻,被慕容清猜出真實身份,道心出了破綻,立刻被那妖女抓住,立時以魔音攻伐而來!


    魔音嫋嫋,初時宛如幽穀深澗,寧靜平和,繼而陰風乍起,驚雷四處,片刻之間大雨如注,洪水暴漲,淹沒一切,衝垮一切,無數生靈在水中呼號掙紮,卻又無濟於事,隻能徒勞被洪水淹沒,失了性命。


    這一曲魔音奏的是生靈麵臨天災絕境,無望絕望,空自指天怒罵的,卻無能為力,隻得隨波逐流,被奪去性命,亦是慕容清所說全家被殺,無可奈何,隻能墮入魔道,修煉魔功報仇之寫照。


    戚澤將五音劍訣一震,簫韶齊奏,這一次非是《十麵埋伏》,而是一首仙曲道音,如晨鍾暮鼓,發人深省,引人開悟,導人向善,亦是對慕容清一念所執之回應。


    魔音仙曲相遇相碰,雖是縹緲無形,卻生似刀劍相交,刀光劍影來去無痕,殺機暗藏。未幾之間,戚澤已覺心神受製,原來那仙曲導人向善,卻不能彌合魔音之中眾生喝罵天地不公,哭訴無門之情,已然落在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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