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好像押解囚犯的官差一樣跟在張山等人後麵,趁他們沒有留意的功夫,從乾坤袋中掏出一道符來,匆匆寫了幾個字,然後向空中一抖。那符咒頓時化作一道靈光,徑自向天門峰方向去了。


    不動聲色的做完一切,陸宣拉著洛洛跟了上去。


    這一路上,偶爾看看洛洛那遍體鱗傷的身子,陸宣的怒火越來越盛。


    他恨寧秀。


    好歹隻是個十歲的小女孩,他也真下得去狠手。


    他又恨自己。


    是自己送她上山的啊,雖說接引使隻有接引之職,但是洛洛現在這個樣子,自己還是心中有愧。


    走了良久,陸宣忽然柔聲問洛洛。


    “妮子,從今往後,你跟我去長門吧。”


    洛洛吃了一驚,猛地抬頭看向陸宣。


    陸宣笑了笑,“你是我找到的,所以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師兄家裏也有父母高堂,等過段時間宗門大比之後,師兄便和你一起回一趟都城。還有歸元丹雖然是好東西,但是凡人不受用,我會央求黃門山梅師祖酌情煉製些丹藥出來,管保能讓你我的父母長命百歲。還有安家費用,統統包在我的身上吧。”


    洛洛愣住了,張了張小嘴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她雖年幼,但也能看出陸宣此時的真誠,近年來的委屈這一刻頓時爆發出來,頓時淚流如注。陸宣歎息了聲,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柔聲道:“你若是同意的話,便點點頭吧。”


    手心輕輕的向下沉了幾下,陸宣笑了笑,抬頭向前方看去,隻見麵前有座雄山拔地而起,山上彩雲飄舞,飛簷鬥角,異彩紛呈。


    地肺山,到了。


    ——————————————————————


    拾階而上,陸宣這一隊舉止怪異的人引來了許多好奇的目光。


    張山鼻青臉腫的在前麵走著,後麵跟著十幾個雙臂低垂,齜牙咧嘴的外堂弟子。而在他們身後竟跟著一個白衣飄飄的長門弟子,手中還牽著一個骨瘦如柴、遍體鱗傷的小女孩。


    自地肺山封山以後,聚靈陣又被核心弟子霸占,四千餘名普通弟子便隻能自尋修煉場所。這些普通弟子之中也有強弱之分,於是強者又占了幽靜的後山,弱者則隻好在前山修行。


    看到陸宣這一群人的,都是地肺山最底層的低級弟子。


    這些人中有好多人都對張山這家夥沒什麽好印象,眼見他好像吃了虧,便都好奇地跟了上來,很快在陸宣等人背後便雲集了近百人。


    “這是怎麽了?張山怎麽好像被人教訓了?”


    “誰知道了,那個長門弟子是誰啊?難道是他打的張山?”


    “看著眼生啊,長門那幾個出眾的弟子我都麵熟,沒見過這麽一位啊。如果是普通弟子,應該打不過張山那些人吧。”


    人們竊竊私語,其中除了看熱鬧的人之外,也有人聞風而動,徑自去聚靈陣那裏找寧秀通風報信去了。這地肺山誰不知道張山是寧秀的親近之人,給寧秀報個信,或許還能得到少山主的賞賜呢。


    張山被人們看的有些惱羞成怒,但也不好發作。於是隻好來到陸宣的身邊,道:“前麵便是戒律堂,我們快走吧。”


    陸宣卻搖搖頭,向洛洛使了個眼色。


    洛洛毫不猶豫的指了個方向。陸宣便拽著張山的胳膊,領著一群人向那裏走去。張山本來有些莫名其妙,但每走幾步便激動的大叫起來:“你要幹什麽!?”陸宣一伸手,毫不猶豫的將張山的下巴卸了下來,冷著臉繼續前行。張山雖然依舊嗚咽大叫,卻連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了。


    走出不遠,便來到了一處宅院。


    “把東西取出來吧。”陸宣冷冷的對張山道。


    張山憤怒的搖頭,咿咿呀呀的不肯,卻見陸宣忽然抬起一隻手來,他這才噤若寒蟬。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陸宣竟然還有這麽一招,在去戒律堂之前,竟然跑到自己家來。


    原來這裏便是張山的宅院了。


    陸宣早就有了打算,捉賊捉贓,自己若是手中沒有真憑實據,如何能嚴懲這張山?這裏畢竟不是長門,如果給了張山喘息之機,恐怕很快就有人替他轉移賊贓,到那時可就死無對證了。


    張山本想反抗,但奈何實在是怕了陸宣,又想這裏畢竟是地肺山,即便鬧得再大,有寧秀給自己做主也不必害怕。於是他最終還是咬牙切齒的走到院中,抄起工具,很快在角落裏挖出一口小箱子來。


    陸宣接過箱子,打開一看,臉色便愈發冰冷起來。


    那小小箱子中赫然有近百個信封,裏麵都有數額不等的銀票。陸宣很快便翻出了洛洛的那一份,果然是被張山克扣。他冷冷的看了眼張山,卻見這小子正滿懷期待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麽。


    陸宣雖然不動聲色,心中自然知道這家夥等的是他的主子,寧秀。


    這時四周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都是地肺山的普通弟子,怕不已經有兩三百人。而很快外圍便有一陣吵雜聲,寧秀在幾個核心弟子的簇擁下臉色難看的趕了過來。


    他氣勢洶洶的擠入人群,忽然一眼看到陸宣,頓時愣在了那裏。


    剛剛他得到消息的時候,還不知道事情的究竟。現在看到陸宣,才知道那個不長眼的長門弟子,竟然是他!這一下原本就很是惱火的寧秀更加怒不可遏。


    “我道是誰,原來是陸半斤啊。”


    寧秀臉色猙獰的來到陸宣麵前,狠聲道:“陸半斤,你身為長門弟子,無故打傷我地肺山弟子,莫非是欺我地肺山無人?”


    陸宣冷冷的看了眼寧秀,“寧秀,你的記性很不好啊,之前我就曾和你說過,你要叫我陸師兄。”


    “放屁!”


    寧秀更是勃然大怒,忽然揮了揮手,“把這狂徒給我拿下!”


    在他身後那幾個核心弟子同時跨步而出。這些人的修為都不弱於寧秀,如果同時動手,卻是個威脅。然而就在這時,陸宣忽然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來高高舉起,朗聲道:“我乃長門親傳弟子陸宣,今日奉宗主之命巡查宗門,這是長門令牌,誰敢造次!?”


    仿佛舌綻春雷,那幾個核心弟子當即頓住了腳步。而周圍那些低級弟子更是呆了呆,連忙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


    雖然地肺山早有圖謀不軌之心,但是卻並非所有人都清楚寧芳木一家的野心。為數眾多的低級弟子都是懵懂無知,心中仍對長門充滿敬畏。所以陸宣的長門令牌一出,便暫時震住了場麵。


    寧秀也愣住了,一時有些心神不定。


    他沒有懷疑陸宣的話,滿心以為楚無夜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所以派陸宣來地肺山查看動靜?如今距離宗門大比隻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祖父與父親都在後山積極謀劃,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出了什麽岔子,祖父還不扒了自己的皮?


    但是這個陸宣也太霸道了些,簡直是欺人太甚。


    寧秀強忍著怒火,冷笑道:“即便是宗主之命,你也不能動手傷人,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絕不和你善罷甘休!”


    陸宣卻看都不看寧秀一眼,隻是舉著長門令牌對麵前那幾百名低級弟子朗聲道:“今日我教訓了張山一頓,其實是因為撞見了一件事。”他指了指身邊的洛洛,大聲道:“這孩子偶然偷聽到張山和外堂弟子的對話,說是這些年來,地肺山新進弟子的賞賜都被他們克扣,然後埋進了他家地下。”


    這一句話說出來,寧秀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


    他來的匆忙,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經過,本以為隻是一場糾紛罷了,誰料到竟是這檔子要命的事?他下意識的向張山看去,卻見張山正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寧秀狠狠的瞪了回去,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廝挫骨揚灰。


    寧秀當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因為這本就是他和張山狼狽為奸啊。


    開始的時候,寧秀隻是想留一些私房錢花花,所以扣了幾個新進弟子的安家費用。但是隨即發現這錢來的實在容易,而且又沒什麽後顧之憂。那些新進弟子的家都遠在萬裏之外,有生之年恐怕都再難與家人相見,所以自然無法發覺。所以近些年來,寧秀和張山更是貪得無厭,超過百名新進弟子的安家費用都被他們克扣下來,而且迄今為止沒人發現。


    誰想今天竟然被陸宣冷不防捅了出來,寧秀即便想攔也來不及了。


    陸宣的話音剛落,那些低級弟子中便是一陣嘩然。


    那些人中有許多都是新進弟子,甫一聽到陸宣的話,頓時滿臉愕然。宗門的安家費用可是數千年來未曾變過的鐵律,張山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膽子?然而這時陸宣將手中的盒子舉起,朗聲道:“這便是在張山家中挖出來的,裏麵便是你們中許多人的安家費用。”說著他隨手撚出一個信封來,看了眼上麵的名字,大聲道:“李明!”


    “在!”


    說來也巧,這人正在人群中翹首觀望,聽到陸宣的一聲喊,頓時下意識的回應道。


    陸宣晃了晃手中的信封,道:“你的家人可曾收到安家費用?”


    “這……”


    那人哪裏知道家裏的事,正有些茫然,卻見寧秀冷哼了聲,狠狠的盯著自己道:“李明,你老老實實的說,你家人收到安家費了麽?”那人當即一愣,心中頓時明白其中的貓膩,受寧秀所迫,那人隻好苦笑著點頭道:“弟子家中……已經收到安家費用了……”說著向寧秀和陸宣一拱手,強忍怒火的縮回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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