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無心一番長談,算是解開了諸多謎團。


    他為何離開天魔教,獸潮又是如何產生的,還有當初他為何突然爆體而亡。


    道主周照虛沉默了下去,心如亂麻。


    厲無心則歎息道:“我雖無心為惡,但畢竟獸潮因我而起,這千年來千山道的血債,也該記在我的身上。”他看向道主,歎息道:“你,恨我嗎?”


    道主連忙搖頭,顫聲道:“師尊是無心之過,弟子怎敢埋怨師尊。弟子隻是想起這四次獸潮的慘狀,有些……唏噓罷了。”


    厲無心點點頭。


    麵色忽然變得肅然,“血債血償,此乃天理。那血影造成獸潮,無論對千山道修士還是對萬妖穀的妖族都是絕大的禍害。我現在隻問你,對這第五次獸潮,你如何看的?”


    道主沉聲道:“師尊既然回來了,自然由師尊做主。”


    “好。”


    厲無心並未謙讓,而是挺直了雄壯的身軀。


    “獸潮的形成,全在血影。那就如同一場瘟疫,如果我們聽之任之,這場瘟疫必然泛濫成災。所以,倒不如在獸潮徹底形成之前,進入大淵!”


    “反守為攻!?”眾人異口同聲的驚呼。


    厲無心重重的點頭。


    “現在已經有血影逃出了陣法,隻不過數量應該還不是太多。如若放任自流,那血影的血氣會激發更多妖類的凶氣。所以我們務必要擊殺那些被血影控製的妖類,從而控製‘瘟疫’的形成。”


    道主連忙道:“可是我們如何斷定哪個妖獸被血影控製了?”


    厲無心微笑道:“當年我與那血影糾纏數百年,對血影的氣息了如指掌……”說著,厲無心頭頂出現道道靈光,徑自落在每個人的天靈之上。於是眾人腦中都出現了一個血影的影像,同時有股陰邪的氣息充斥於腦海。


    陸宣終於“見”到了所謂的血影。


    正如厲無心所說,那血影高不過三尺,身材佝僂,頭生銳角,眸光銀白,雖然看似與人類形狀相仿但又截然不同。


    那陰邪的氣息,令陸宣不寒而栗。


    厲無心隨手一指,在他麵前,赫然出現了一道溝壑。


    “這便是萬妖穀。”


    他又畫出兩道橫線,將那溝壑分為三段。


    “我們分三批進入萬妖穀,在最外圍,妖獸的等級不高,不會有血影奪舍,但會有妖獸被血影的血氣侵染。請楚宗主率領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在此坐鎮,務求將所有被血氣控製的妖獸斬殺幹淨。”


    厲無心又指向溝壑中段,“在中間地帶,周照虛你帶著元嬰期之上的修士在此坐鎮。這裏應該已經有被血影奪舍的大妖,切記將其斬殺之後一定要將其元神也斬殺幹淨,不能被血影逃脫。”


    “至於大淵……”厲無心指向溝壑第三段,微笑道:“我和老猿去一趟大淵深處,看看這一千年過去,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師尊不可啊。”


    道主連忙下意識的阻止。


    厲無心好笑道:“為什麽不可?你是說大淵深處妖類眾多麽?可是你之前分明已經決定要去大淵了啊,莫非你去得,我這個做師父的卻去不得?”


    道主頓時啞口無言,總不能說自己是抱了必死之心要進入大淵的吧。


    “放心吧,如今我這具皮囊即便進入大淵,那些大妖隻能以為我是同類啊。”厲無心笑道。


    原來厲無心選擇了這妖類的軀體,竟是早有打算。


    老猿翻了翻白眼,“你剛才……不是說要和我做同類麽?”


    厲無心笑而不語。


    ……


    陸宣已沉默了半晌,直到厲無心布置好了一切才困惑道:“厲前輩,為何要以守為攻?”


    眾人都看向了陸宣,心想難道厲無心剛才說的還不夠明白麽?


    厲無心卻眉頭輕挑,“你為何如此問呢?”


    陸宣皺眉道:“晚輩知道厲前輩想要彌補當年的無心之過。但是晚輩卻有一個問題想不通。”


    “據晚輩所知,獸潮兩百年才發作一次,那便證明那血影一族的封印因為某種原因,需要兩百年的時間才會露出一次破綻。這次獸潮雖然威力肯定比之前四次都大,但是我們這邊也是實力暴增啊。”


    “千山道、靈雲宗再加上天魔教,這次萬仙城的實力何止倍增?更何況有您和猿前輩在,也無需忌憚九品妖王。我們分明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優勢,又為何一定要進入萬妖穀,冒著被無數妖獸圍攻的危險?”


    “隻要我們安然度過這次獸潮,萬妖穀中便將恢複平靜。到時候厲前輩再前往大淵,豈不是更好的選擇麽?”


    被陸宣這麽一說,眾人這才理清了思路。


    對啊,何必一定要反守為攻?以逸待勞似乎才是正理啊。


    哈哈哈!


    厲無心忽然大笑道:“好,很好!想不到卻是你聽出了破綻。”


    他微笑著看向陸宣。


    “不過,我別無選擇。因為我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一月之後便會魂飛魄散。”


    道主等人頓時色變。


    “師尊,怎麽回事啊?”


    “教主,為何會這樣?”


    厲無心苦笑道:“我神魂受損太過嚴重,雖然吞噬了聖女的神魂,但最多也隻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卻是等不到獸潮來臨的那一天了。”


    “所以,我們隻能占據先機,爭取在這一個月間,徹底解決獸潮這個大患。”


    陸宣忽然站起身來,聲音有些顫抖的道:“厲前輩,您……莫非是因為我過早將您喚醒麽?”


    厲無心有些訝然的看著陸宣,半晌才搖頭苦笑道:“你這小家夥未免也太機靈了些,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訴你這件事的。”


    陸宣頓時麵如死灰。


    厲無心見狀微笑道:“你何必自責?雖說如果讓我再沉睡千年,或許能恢複神魂。但是到那時,千山道會變成什麽樣子,這世上又會死多少人呢?這一筆筆血債都要記在我的身上,讓我如何苟活?”


    “所以我反倒要謝謝你,正是因為你提前將我喚醒,這才讓我有機會盡快彌補當年的錯誤,讓一切重回軌跡。”


    眾人一陣默然。


    厲無心剛活,一個月後又要死,眾人心中起起落落,都不禁黯然神傷。


    “好啦,舉起酒來!”


    厲無心舉起酒杯,大笑道:“大羅煮雪,重返大淵,痛快!”


    一飲而盡。


    “各自回去準備吧,我這肉身還需要適應六七日,到時我們即刻啟程。”厲無心又看向陸宣,“陸宣,你在這裏陪我一日。”


    陸宣連忙點頭。


    …………


    眾人離去之後,大羅山上,隻剩下厲無心與陸宣兩人。


    陸宣不知厲無心單單將自己留下究竟為何,於是垂手恭立,一言不發。


    而厲無心則負手站在山巔,舉目遠眺,半晌沉默無語。


    “想不到,我還能再見到這北方天魔境的風景。”厲無心悠然說了一句,這才對陸宣微笑道:“陸宣,你隨我來。”


    陸宣就感覺腳下一陣清風湧起,旋即便隨著厲無心驟然射向遠方。


    仿佛流光魅影,陸宣就感覺眼前一陣模糊,半晌之後厲無心才停了下來。


    麵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腳下仍是重重雪山,而眼前卻有一堵巨牆橫亙於天地之間。


    那並非真正的牆壁,而是一道頂天立地的混沌。仿佛鉛雲滾滾,遮蓋一切,從中有種恐怖的韻味,仿佛能將陸宣的神魂吞噬。


    “這裏便是北方天魔境的極限了。”


    厲無心悠然道:“那片混沌之中原本是東方天魔境,但是現在即便是我也進不去了。”


    “你,知道何謂氣運麽?”厲無心看向了陸宣。


    陸宣愣了愣,“倒是聽人說過,國有氣運,主一國興衰,人也有氣運,主一生禍福。”


    厲無心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沒錯,不過那是凡間的說法,虛無縹緲,歸於命數之說。不過氣運在修行界而言,卻是貨真價實存在的東西。”


    “就如儒家修士的浩然之氣,便是一種養氣之法,所以儒家的功法與道家、佛家有所不同。”厲無心微笑著問陸宣道:“你也有養氣之法麽?”


    陸宣搖頭,“弟子不知什麽養氣之法。”


    厲無心一笑,“可是我分明能看到你身上有一層微薄的氣運之光啊。”


    陸宣更是滿頭霧水,完全不懂厲無心在說著什麽。


    厲無心卻神秘的一笑,轉而指向那混沌道:“正是因為天魔教的氣運自上古之後每況日下,所以這八方天魔境如今才隻剩下了一個北方天魔境啊。當年我雄心勃勃,一心要將天魔教發揚光大,養足氣運,重開八方天魔境。但最終還是鏡花水月。”


    “以後,就要看你的了。”


    陸宣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苦笑道:“晚輩……哪有那個本事。”


    事到如今,陸宣仍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天魔教的未來教主。


    厲無心也沒多說,忽然卷起陸宣,片刻後又回到了大羅山。


    “如今你已得到忘川道統,說說看你有何體會?”厲無心道。


    陸宣稍作沉吟,“天魔教善於煉體之法,而那忘川河中血氣充盈,對煉體大有好處,也免得去大開殺戒獲取精血之氣。”


    厲無心點頭,“還有麽?”


    “晚輩以為,那忘川河是真實存在的。”陸宣沉聲道:“或許那是一座秘境?得到忘川道統之人,才有資格進入秘境之中?”


    厲無心拍手笑道:“和聰明人說話的確省心。”


    “沒錯,忘川河和奈何橋都是真實存在的,隻不過並非是黃泉路上那傳說的忘川與奈何。”他手指遠方,“這八方天魔境分為東南西北、天上地下、生天死地,一共八個部分。那忘川河與奈何橋,便在死地之中。”


    陸宣點了點頭,並沒感到意外。


    這忘川道統便類似於玄符禁地,隻不過忘川道統聯係的是八方天魔境中的死地,而玄符禁地聯係的則是那神秘太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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