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幻術結界中,視野所見,聽力所及,都是真真假假。


    羅森能夠憑借魔力看清事實,但薇羅妮卡卻是個‘麻瓜’,空有一身強橫力量,卻看不透真相,隻能被幻術利用,成為幻術師的殺人武器而不自知。


    此時此刻,形勢非常危急,容不得羅森有半點猶豫,他必須馬上點醒她!


    要點醒她,就必須給薇羅妮卡傳遞消息,而且必須保證消息的準確性,保證消息在傳遞中途不被幻術師篡改。


    那麽,問題就轉化為,如何保證消息傳遞的可靠性上。


    幻術幻術,既借用擾亂目標感知的方式來影響對方的行為。第一,幻術是魔法,魔法力量極難進入智慧生命肉體。第二,幻術通常不能讓目標感到疼痛,因為疼痛會大大提升目標警覺。


    借用這兩點,羅森就得出了安全傳遞消息的辦法。


    他迅速凝聚魔力,先探入手炮,將手炮內的撞針卸了。而後,他的魔力又飛速延伸到薇羅妮卡手背皮膚附近,然後全力震動皮膚附近的空氣分子,迅速提升這些氣體的溫度。


    當他完成這些動作時,薇羅妮卡也沒有閑著,她調轉手裏的手炮,正對著目標胸膛,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


    戰鬥就必須用全力,這是她在這亂世的生存法則。


    ‘哢擦~’


    手炮裏傳來幾聲輕微金屬碰撞聲,但預料之中的巨響聲卻並未出現。


    “怎麽回事?”薇羅妮卡愣了下。


    就這麽一遲疑,她就感覺自己手背傳來一陣輕微地灼痛感,下意識一縮手,低頭一看,她看到手背上出現了一個奇異的灼傷符號。


    這符號看著就是兩個橫向並排相連的圓圈,如果是在幾個月前,她看見這玩意時,根本不知道這代表什麽。但現在,她對這個符號再熟悉不過,這正是微積分中,代表‘無限’的標識。


    “我手上怎麽會出現微積分的無限符號?”薇羅妮卡一愣。


    這些天來,她日夜沉浸在微積分之中,微積分中的所有內容都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哪怕隻是一個符號,都能輕易撼動她的心神。


    愣神的時候,她竟然忘了繼續攻擊。


    就這麽過了一兩秒,她又感到自己手背出現灼痛感,更多符號出現,這一次卻不是數學符號,而是文字。


    “小心幻術!”


    “幻術?!”薇羅妮卡心中一驚。


    腦子裏還沒有更多想法,手背上又出現灼痛感:“你對麵的是羅森!”


    “羅森?”


    薇羅妮卡抬頭看向對麵,卻發現自己對麵正站著一個巡邏衛兵,對方手裏握著長槍,咬牙切齒,擺出一副準備朝自己刺來的攻擊陣勢。


    如果是之前,一看到對麵這情況,薇羅妮卡自然會立即反擊,但現在,她心中起了疑慮,便下意識往旁邊側閃了一下。


    結果,她是躲閃出去了,但對麵那個衛兵卻仍站在原地,手裏舉著長槍做攻擊狀,但卻始終沒有刺出這一槍。


    薇羅妮卡又回想剛才的幾下交鋒,對方都是一直在躲,根本沒做任何反擊。


    這一下,她信了大半,心中悚然而驚:“我中了幻術,差點把羅森給殺啦!”


    對麵,羅森見薇羅妮卡愣在原地,知道對方大概是回過神來了。


    本來,他的想法就是盡快逃脫結界,但現在看到薇羅妮卡這個模樣,他心裏‘咯噔’一下,開始擔憂起了安妮。


    這個潛在的幻術師,十有八九已經探明了他們的情況,既然薇羅妮卡能夠被迷惑,那安妮肯定也有危險。


    他現在要是逃了,安妮要麽被抓,要麽直接被殺。無論哪個結果,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行,我得回去找到安妮!”


    這麽一想,羅森再次激活煉金魔力,在薇羅妮卡手背上寫:“往前走,穿過你麵前的牆壁,一路往北去。”


    這堵牆壁就是幻術結界的切口,穿過去,就突破了幻術。


    薇羅妮卡略一猶豫,就朝牆壁走了過去。


    走到牆壁前,她下意識聽了下來。


    “繼續往前!牆壁是假的!”


    薇羅妮卡一咬牙,用力往前一撞,結果卻撞了個空,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重新穩住身體,她抬頭四顧,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碼頭區泥濘的街道上,周圍人來人往,而羅森就站在她身後兩米外,正看著她笑。


    羅森問道:“看到我了嗎?”


    “看到了。剛才真.......”薇羅妮卡一臉歉意。


    “這沒什麽。”羅森揮手打斷了薇羅妮卡的道歉,繼續說道:“現在,你立即遠離結界,確定沒人跟蹤後,回我們自己的公館等我消息。”


    “那你呢?”薇羅妮卡一愣。


    “我去找安妮。”


    話一說完,羅森轉身又回到了結界之內。


    到了結界內,羅森回頭看,身後薇羅妮卡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堵冰冷厚重的牆壁,而在他身體前方,追兵已經到了眼前。


    追兵中,有30人是全副武裝的戰士,還有3人是魔法師,兩個年輕人,一個中年人。


    這些人見到羅森,沒有急著動手,30多個戰士團團將魔法師圍在中間,那個中年魔法師稍稍走前一步,看著羅森:“年輕人,你是誰?來尼洛嘉德城幹什麽?”


    羅森沒說話,甚至沒有去看中年魔法師,他的目光在這夥追兵的每一個人身上看過去,不僅看他們的身體,還看他們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看了十幾秒,他忽然淡淡一笑:“好心機!好幻術!”


    這些追兵,包括魔法師,甚至是剛才開口說話的中年魔法師,全都是假的,是幻術師營造的幻象。


    也就是說,這個隱藏在暗處的幻術師,釋放幻術的時間比羅森想的要早得多,他們三人之中,第一個中術的,不是羅森,而是安妮。


    幻術師抓住他們做賊心虛的心理破綻,先用幻術迷惑安妮,讓安妮匆忙報信,而後羅森在緊急情況下,來不及分辨真假,直接從旅店窗戶跳出去,最後薇羅妮卡又來尋找自己,一係列舉動,直接將他們三人全部暴露了出來。


    羅森甚至懷疑,這個幻術師一開始隻能確定鮮花旅店有問題,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他隻小小用了點手段,就讓羅森三人自己跳了出來。


    這樣的心機,又占了偷襲的先機,連羅森也輕易中招了。


    中年魔法師神色一滯,然後也笑了起來:“年輕人,你發現真相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了不少。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嗬嗬~你覺得我會說嗎?”羅森冷笑著問。


    他一邊說,一邊朝追兵走過去,直接無視了對方的存在。


    奇異的事,當他走到追兵身前的時候,這30多人立即如霧氣一般消散無蹤了,而羅森就從這團霧氣中穿了過去,繼續走向鮮花旅店。


    剛走了兩步,他身側光影一閃,剛才那個中年魔法師又出現了:“年輕人,我必須提醒你,和學院對抗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而到目前為止,你並沒有觸犯尼洛嘉德城的律法,你隻需要表明你的來意,表明你對尼洛嘉德城和學院沒有威脅,我立即就會放你離開。”


    羅森淡淡一笑:“喔,如果你早這麽說的話,我還會考慮下。但就在剛才,你誘使我的朋友和我自相殘殺的舉動,讓我非常憤怒!”


    “那個怪物是你朋友?噢,看來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但,既然你和怪物為伍,那我讓你們自相殘殺,也不算做錯。”


    這時,羅森已經走到鮮花旅店門口,進旅店前,他轉身看向旅店對麵那輛掛著學院標識的馬車,問道:“那輛馬車,還有馬車邊的戰士和女魔法師,也是你的幻術吧?”


    “或許吧。”中年魔法師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


    “不說?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羅森就要走過去用魔力探查究竟,結果他剛邁步,對麵的馬車、戰士、年輕女魔法師都化作霧氣消散不見。


    中年魔法師笑起來:“好吧好吧,的確也是假的。”


    “不,我還是要去看看。在你的幻術中,眼見為虛,隻有我的魔力才能告訴我真正的答案。”


    羅森大步朝街道對麵走過去,同時將煉金魔力探到4米的極限距離上。


    街道並不寬,羅森幾大步就到了馬車所在地,他在馬車和周邊地方轉了好幾圈,確認這地方空無一物後,這才轉回鮮花旅店。


    “年輕人,自信是一件好事,但我奉勸你......”中年魔法師幻影又開口了。


    羅森惡狠狠打斷了他的話:“閉嘴,藏頭露尾的家夥!你別得意,我遲早會把你找出來,然後把你的腦袋打開花!”


    說完,他大步走進鮮花旅店的大門,那中年魔法師的幻影竟然也跟了進來。


    大廳裏一切如舊,非常熱鬧,到處都是衣著暴露的妓女、尋求歡愉的男人。表麵上看,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之前變故的影響,但這隻是表象。


    羅森的煉金魔力告訴他,大廳裏人很多,但這些人全都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暈倒在地。他跨越這段虛假的喧囂區,走到大廳深處的小隔離區。


    達拉斯之前就在這個區域的,但此時,隔離區並沒有他的人影。


    這事並沒有出乎羅森的意料,他蹲下身,用魔力仔細探查地麵上留存的痕跡,大概十幾秒鍾後,他站起身,走到牆壁前,伸手打開了牆上的暗扣。


    ‘哢擦哢擦~’


    牆壁上出現一扇暗門,羅森沒有馬上走進去,他轉頭對身邊的幻影說道:“想來你已經發現了達拉斯的秘密了,對吧?”


    “對。”


    “那你應該知道我對學院,對這個城市並沒有惡意。”


    “之前我也這麽認為。但現在,你和怪物為伍,我就不確定了。”


    “狹隘!”羅森忍不住罵了一句,頓了頓,他又問:“我沒猜錯的話,我的同伴和達拉斯都被你困在密室裏,是不是?”


    “當然。地上的腳印和空氣中的氣息已經清晰表明了這點。”魔法師幻影點了點頭。


    “我們做個交易。”


    “說說看。”魔法師幻影雙手抱胸,靠在牆壁上,好整以暇。


    “放了我的同伴,那個達拉斯交給你,任由你處置。”


    本來,帶走達拉斯,另找地方審問,是最好的方案,但如今的形勢,羅森不想和學院徹底翻臉,退一步是更好的選擇。他相信,學院應該有能力讓達拉斯吐露真相。


    “咦~剛才你不是還威脅著要讓我腦袋開花嗎?怎麽這麽一會兒就改口了?”魔法師幻影似乎有些驚訝。


    羅森淡淡一笑:“這一次,你有備而來,我基本沒可能找到你真身所在。但世界其實並不大,同為魔法師,我們總有機會再次碰見的。”


    “唔~你說的倒是不錯,不過,其實你剛才差一點就找到我了.......算了,不提這個。我也直說吧,我覺得我有更好的方案,比如,把你們再困上一會兒,等學院更多魔法師趕到......”


    魔法師幻影話沒說完,羅森歎了口氣:“你讓我徹底失去了耐心,也親手扼殺了你我唯一可能和解的機會。”


    “年輕人,你很狂妄嘛。我必須提醒你,就憑你這點力量,還沒資格和我談和解這個詞!”魔法師幻影臉上浮現出不悅之色。


    話剛說完,羅森身上忽然泛起銀白色光輝,持續一瞬之後,這縷光輝迅速變暗,最後竟然連帶著羅森一起,在空氣中消失不見了,是徹底的不見了,就好像在這世界上消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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