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節後第一天,清晨的陽光是慘白色的,江邊吹來的寒風中攜帶著濃濃的死亡氣息,昔日繁華喧囂的尼洛嘉德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尼洛嘉德外院,數千畝地的範圍內,絕大部分建築都被摧毀,隻剩下一片冒著青煙的殘垣斷壁,在一片東倒西歪的焦木中,隻有一座在最邊緣處的普通石屋的結構勉強能算得上完整。


    ‘吱呀呀~’


    石屋的門突然打開了,過了一會兒,裏麵走出一隊人。走在最前頭的那個,是魔法師塔羅,在他身邊的是莉莉絲,兩人身後還跟著4個年輕魔法師。


    一行人在學院廢墟中小心翼翼走著,等到了一處建築廢墟旁。莉莉絲和塔羅就站在外圍,負責警戒,堤防那些可能從暗處跳出來偷襲的怪物。


    那4個年輕魔法師則走到廢墟上,奮力揮動手中的鐵鏟,在廢墟上認真翻找著,尋找任何有價值的物資。


    這塊廢墟視野十分開闊,目光所及之處,基本沒有藏身之所,塔羅用魔力在附近仔細搜查一番,確認沒有危險後,緊繃的精神稍稍放鬆下來。


    等了一會兒,他覺得有些無聊,便走到自己莉莉絲身邊,低聲道:“莉莉絲,那個羅森到底是什麽來頭?”


    莉莉絲目光時刻不停掃視周圍的情況,聽到塔羅的話後,她隨意應道:“我也不大清楚,他是個神秘的人。”


    塔羅吃了一驚:“不清楚?可你看起來似乎很信任他呀。”


    莉莉絲斜瞥了他一眼,糾正道:“不僅僅是看起來如此,我就是信任他。”


    塔羅越發不解,他聳了聳肩:“我承認他的力量非常強大,但聽他的口音,他應該是南方人。還有,他之前使用的治療手法非常血腥,很像那些禁忌的黑魔法。而且,你不覺得他出現的時間有點太巧合了嗎?我們剛被怪物攻擊,他就趕到了,我......”


    莉莉絲微微皺了下眉:“塔羅,那是外科手術,絕非黑魔法。雖然學院並不喜歡這類血腥的治療方法,但在民間,這種操作簡單的治療手法很流行,在針對外傷的時候,治療效果是非常不錯的......還有,他之所以能及時趕到,是因為他一直就呆在尼洛嘉德。”


    塔羅不以為然搖了搖頭:“我當然知道外科手術,但說治療效果,那不過是個笑話,十個人能活下2個就是天神的眷顧了。莉莉絲,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相信他,但我始終持保守意見,我認為他的來意非常可疑,他對學院有見不得光的圖謀!”


    聽到這些話,莉莉絲幾乎被氣笑了,她轉頭仔細看向自己的師弟,認真問道:“塔羅,你覺得,以他的力量,有必要和你耍手段嗎?他為什麽不直接命令你?還是說,你敢反抗他的命令?”


    塔羅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冷哼一聲:“反正我就是覺得他有問題,或許,他壓根就是個見不得光的黑魔法師!還有,他身邊的那兩個女人也是,一個半人半怪物的怪胎,另一個紅衣女郎全身散發著非人的妖豔感。我打賭,那個女郎肯定是怪物,說不定是個吸血鬼!”


    學院最重要的一條立校宗旨:魔法師和怪物勢不兩立,魔法師的任務,就是消滅這世界上所有非人的怪物。


    雖然這條宗旨的約束力在最近幾十年來一直在變弱,但從未被人遺忘,一個正統的學院魔法師,是從來不屑和怪物為伍的,而那些和怪物打交道的魔法師,在學院派魔法師眼中就是自甘墮落的典型。


    莉莉絲也深受這條校訓的影響,在聽到塔羅這句話後,她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慮。


    她當然不是懷疑羅森,但她擔心,羅森親近變異追獵者,會影響到他的名聲,她很清楚,學院的魔法師是有多傲慢,塔羅隻是其中之一,以後肯定會有更多人利用這點大做文章。


    塔羅見莉莉絲沉默不語,隻以為自己說動了她,低聲道:“莉莉絲,我堅持認為,我們應該謹慎地和這位羅森先生打交道。”


    莉莉絲緩緩點頭:“唔~我會仔細考慮的。”


    她覺得,她有必要私底下和羅森聊一聊關於那個變異追獵者的事了......至少,得讓他在公共場合注意自己的行為。


    這時,那四個年輕魔法師已經差不多將廢墟挖了個遍,他們挖到了不少好東西,有一袋麵粉、一大筐土豆,一小袋調味香料、兩口大鍋,玻璃鏡子,瓶子,鍋碗等等,大大小小的,有十幾樣,收獲頗豐。


    塔羅對這次回收結果很是滿意,他揮了下手,說道:“這趟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


    一行人便扛著挖出來的物資,朝不遠處石屋走去,剛走到一半,一個年輕魔法師忽然開口道:“奇怪,院牆外好像有哭聲。”


    “哭聲?什麽哭聲?”塔羅寒毛直豎,雖然現在是大白天,但天上那慘白慘白的太陽並不能給他多少安全感。


    過了一會兒,院牆外的哭聲變得明顯起來,這下眾人都聽清楚了。


    “是有人在哭,而且人數不少。”莉莉絲開口了。


    塔羅越發緊張,他立即用力朝石屋一揮手:“這可能是怪物的陰謀!快!加快速度,返回石屋!”


    被他這麽一說,其他魔法師也都害怕起來,經曆了噩夢般的一夜之後,他們心中對怪物都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


    魔法師們都開始朝石屋方向小跑起來。


    莉莉絲也不得不跟中眾人一起跑,她一邊跑一邊朝院牆方向張望,但院牆實在太高了,除了哭聲外,什麽都看不到,唯一能確定的是,哭聲越來越多,離學院院牆也越來越近。


    他們距離石屋並不遠,很快,一行人就跑回了屋子,等最後一個人進屋後,幾個年輕人立即將石屋的木門關上,還用巨石擋住。


    石屋大廳裏,羅森手裏拿著注射器,正專注地往魔法師修瑪手臂血管裏注射營養液。這些營養液是他精心調配的,包含著人體大部分急需的營養物資,濃度也適中,它能幫助魔法師修瑪更快地回複元氣。


    聽到門口的動靜後,他仍舊一動不動,耐心地注射營養液,一邊注射,他一邊溫聲詢問修瑪的感受:“傷口感覺怎麽樣?”


    修瑪的精神看起來比之前好了不少,他眉頭緊皺:“很疼,尤其是我的肚子,越來越疼了。”


    這在羅森預料之中,這倒不一定是傷勢惡化的緣故,因為隨著身體不斷恢複,之前因為傷勢過重而變得麻木的身體會慢慢恢複感知能力,疼痛感自然也會增加。


    為了以防萬一,羅森還是用煉金魔力仔細檢查了下傷口,確認傷口沒有感染,修瑪的血壓、心跳、體溫也基本正常後,他微笑道:“你的身體在複蘇,這是好事。不用擔心,忍忍就好了。”


    作為魔法師,修瑪對自己身體也有敏銳的感知力,他也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在緩緩恢複,但疼痛擾亂了他的感知能力,使他無法確定這一情況,這時聽到羅森篤定的話語,他精神大振:“大師,像我這麽嚴重的傷,真的能好起來嗎?”


    “會!我曾經治療過病人中,有一些的傷勢比你還要嚴重,但他們都痊愈了。”


    羅森語氣篤定,為了給修瑪以信心,他還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修瑪聽得眼睛猛地一亮,眼中充滿了希望的光輝。


    隻有體驗過瀕臨死亡的絕望,才知道生命的美好,而對於將他從死神手中強拉回來的羅森,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和安全感,似乎隻要有這個人在身邊,他就能無懼死神。


    這時,大門邊的動靜越來越大,羅森輕輕拍了下修瑪的手:“注意休息,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他起身朝門邊走去。


    莉莉絲早就等著他了,見他過來,立即迎上去:“羅森,情況很不妙。”


    “怎麽說?”羅森其實早就聽到了哭聲,時間比莉莉絲他們還要早。


    他能聽出來,聲音是從學院院牆外傳進來的,至少有上百人在哭泣,而且男女老少都有,他們離石屋越來越近。


    “學院外來了很多人,全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他們是被怪物驅趕過來,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恐怕.....”莉莉絲眼中充滿了濃濃的恐懼。


    羅森麵色卻依然十分平靜,他淡淡地說道:“你是在擔心,那些怪物利用平民當人質,來逼我們出石屋和他們決戰?”


    “非常有可能。羅森,我們該怎麽辦?”


    莉莉絲這樣性情堅韌、聰慧玲瓏的女子,在麵對這樣無恥的招數時,也是手足無措。


    “走,去陽台看看情況。”


    羅森大步朝石屋二層走去,石屋中,所有身體康健的魔法師,安妮、薇羅妮卡,莫比烏斯等人,全都跟了上去。


    到了二層陽台後,羅森就看到石屋外的學院廢墟中已經到處都是平民,而且還有更多平民從豁口處走進來,數目至少300以上。


    這些平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夫妻,有父子,有母女,每個人都失魂落魄、神情淒惶,在怪物的驅趕下,他們無可奈何地朝石屋逼近過來。


    羅森還看到,在這群無辜平民中混雜著許多怪物混雜其中,這些怪物非常狡猾,他們利用平民身軀做掩護,如果羅森對他們動手,那麽他身前的平民就必死無疑。


    此時,離石屋最近的平民,隻剩下不到50米。


    看到這一幕,羅森沉默不語。


    魔法師塔羅幾乎崩潰,他雙手抱著腦袋,大聲道:“這下完了,除非我們不顧及這些平民的生死,否則我們根本擋不住這些怪物!”


    安妮也到了陽台,她看著樓下怪物,滿臉憤怒:“太卑鄙了!這些怪物太卑鄙了!”


    莫比烏斯看著羅森:“羅森,必須趕快攔住他們!否則我們全都得死!”


    “不!決不能殺害無辜!”莉莉絲大吼道:“如果這麽做了,我們和怪物有什麽區別?”


    “在我眼裏,是不是怪物無所謂,我隻要活著!”莫比烏斯也怒吼起來,他情緒異常激動,眼睛通紅,臉上肌肉緊繃,已經稍稍顯出不死族的怪物形態。


    魔法師塔羅突然開口:“我讚成莫比烏斯的話,隻有先活下來,談這些才有意義!在這種關鍵時刻,我們沒這個能力保護更多人。”


    莉莉絲吃了一驚,滿臉不可思議:“塔羅,你在說什麽?!”


    “莉莉絲!”塔羅怒吼一聲,指著不斷逼近的平民,臉容猙獰:“你看那些人,他們已經成了怪物的幫凶!你難道還不明白,憐憫已經毫無意義!”


    莉莉絲勃然大怒:“我寧可戰死,也不會去屠殺手無寸鐵的無辜者!如果有人想這麽幹,我也會拚命阻止!”


    “天真!”塔羅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領口。


    “蠢貨!”


    莫比烏斯額角青筋直跳,遲疑半秒,他突然閃電般伸出手,朝莉莉絲後腦勺打過去,顯然,他是想出其不意地製服這個反對者。


    眼看著他的手就要擊中莉莉絲後腦,一隻白玉般的手突然從旁邊斜插過來,一下捏住了莫比烏斯的手掌。


    是薇羅妮卡。


    “薇羅妮卡?”莫比烏斯不解。


    薇羅妮卡鄙視地看了眼莫比烏斯,說道:“老東西,認識這麽多年,我才發現你竟然是個膽小鬼。”


    “你......”


    羅森開口了:“都閉嘴吧。”


    陽台上的人立即都沒了聲息,眾人全都看向羅森,等他的說法。


    羅森淡淡笑了笑:“放心吧,這些平民不會衝上來。”


    “為什麽?”莫比烏斯不解。


    似乎為了回應他的話,那些平民到了距離石屋還剩下40米的時候,竟然紛紛停下了腳步。


    大約過了十幾秒,院牆豁口處傳來一個圓潤的聲音:“真遺憾,竟然沒有嚇到你。”


    聽到這聲音,羅森微微一驚:“阿姆蘭,你竟然沒死?!”


    下一秒,阿姆蘭從豁口處走了出來:“是啊,讓你失望了,還有讓你更加失望的呢。看到這些無辜者了嗎?”


    “你想幹什麽?”羅森問道,這麽會,他已經平靜下來,雖然阿姆蘭複活很不可思議,但經曆這麽多之後,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1個小時後,我會在城西廣場集體處決他們!如果你想救他們,就一個人來廣場!記住,是你一個人,多一個人都不行,否則,他們會死的非常非常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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