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26年11月12日,國民政府首都南京,南京中山陵9號小紅山主席官邸。統帥部第一次高級幕僚會議會場。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正看向兩排正襟危坐的國民革命軍高級將領:“剛剛劉斐說了,我們之所以淞滬會戰打敗了,是因為沒有貫徹持久消耗戰的戰略方針,也不應該寄希望於九國公約,應該靠我們自己來和日本人作鬥爭,我覺得很有道理嘛。不過現在你們來說說,關於首都南京的防守,我們應該采取什麽計劃呢?”


    “南京從戰術上講,可以說是一個絕地。如果我們死守南京,那敵人可以三麵合圍,而北麵又阻於長江,無路可退。”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率先發言。“我軍剛剛從淞滬戰場撤出,人員,裝備還未來得及補充,這種情況下和敵人硬碰硬是不值得的,倒不如將大軍撤往長江兩岸,以阻止日寇北上。”頓了一下,李宗仁又補充道:“讓他徒得南京,對戰爭大局無關宏旨。”


    軍委會副參謀總長兼軍訓部部長白崇禧提出:“以我意見,應將大軍撤出城外,一麵可以監視南京,一麵可以掩護徐州,還可保留實力,以便機動打擊敵人。”


    “南京是國之首都,若不防守,何以向國民交代?”聽到兩員大將都主張棄守南京,蔣介石很是憂慮。


    於是,軍委會第一部作戰組組長劉斐站了出來:“南京是我國首都所在,不作任何抵抗就放棄,當然不可。但不應以更多的部隊爭一城一地之得失,隻用象征性的防守,做適當抵抗後就主動撤退。在兵力使用上,大約12到18個團就足夠了,守城部隊太多會不便機動。”


    對劉斐的意見,參謀總長何應欽,副參謀總長白崇禧,軍令部長徐永昌等將領都表示讚同,但這並非蔣介石所想見到的。雖然他心中明白,南京城從軍事角度講的確不利於防守,可從政治角度來看,作為一國之首都,就這麽棄守實在有損一國之臉麵。蔣介石很糾結,台下一眾將領也很難辦,最後也沒有達成什麽一致意見,第一次會議就這麽結束了。


    第二天,蔣介石重新召開了軍委會最高國防會議。會場上,前一天建議戰術性棄守南京的幾位將領再次向蔣介石提出建議,但蔣介石期待看到的是大家群起呼應,共同捍衛南京的場景,對現在的這個情況很是失望,於是,會場變得一片沉默。


    這時,軍委會軍事訓練總監,軍法執行總監,一級上將唐生智站了出來。和其他幾個一級上將不同,唐生智因為之前反蔣已經在軍事訓練總監的閑職上坐了很久的冷板凳,這次會議之前他專門請教了蔣百裏,得知日軍有可能並不會強攻南京,便挺身而出了。


    “現在敵人已迫近首都。首都是國父陵寢所在地,值此大敵當前,南京如不犧牲一二員大將,我們不僅對不起總理在天之靈,更對不起我們的最高統帥。本人主張死守南京,和敵人拚到底!”


    蔣介石倒是沒想到名將如雲的會場上隻有個管軍訓的軍事訓練總監站了出來,便問唐生智:“如果讓你守南京,有沒有把握?”


    唐生智大義凜然的回答道:“至少有兩件事有把握,第一,本人誓與南京共存亡,不惜犧牲於南京保衛戰中;第二,此種犧牲定將使敵人付出莫大之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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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唐生智慷慨忠義的陳詞,蔣介石大喜。因為他其實還在期望著九國公約簽約國的討論結果,另一方麵還在等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代表德國政府進行的秘密“調停”,還是不想放棄首都南京城的。唐生智這一番話,像給瞌睡的自己送了個枕頭,心中很是讚同他的意見。於是當即任命唐生智為南京衛戍司令部司令長官,指揮保衛南京,唐生智表示自己必將“臨危不亂,臨難不苟,沒有統帥命令,絕不撤退。”


    李宗仁比較熟悉唐生智,知道唐生智的實際能力並不出眾,他說的和南京共存亡很有可能隻是一句空話,便翹起拇指諷刺唐生智道:“孟瀟,你了不起啊。”唐生智也回擊李宗仁:“德公,戰事演變至此,我們還不肯幹一下,也太對不起國家了。”


    在第三天的會議上,蔣介石明確表示同意唐生智的建議,決定“短期固守”,否決了劉斐等人棄守南京的提議。至此,軍委會便開始全力備戰,統帥部開始下達一係列的戰略戰役舉措。作為軍委會主席,蔣介石心裏自然明白,在日軍的軍事優勢下,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並不劃算。隻是實在不守難以麵對輿論壓力,這才最終決定短期固守,如果實在難以堅持守城部隊是可以撤退的。


    雖然決定了一定要守一次南京,但國民政府同樣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麵調集部隊建築工事積極備戰,另一方麵,南京城裏大大小小的政府機關,科研單位開始陸續撤往重慶,做著遷都的準備。


    同樣,南京一些嗅覺靈敏的商人和比較機靈的市民也開始搬家了,林遠的父親林安邦就在此列。雖然林遠家不住南京,但是林家在南京有好幾家公司和商鋪,林安邦有朋友在政府財政部任職,專門來找林安邦,告訴他南京政府打算遷都重慶,要他也做準備。林安邦很有危機意識,自從上海淪陷就開始變賣一些商鋪了,這下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咬了咬牙,托交通部一個朋友幫忙花高價找了兩艘火輪,把值錢的貨物都沿江運走。然後回家接上還在浙江的家眷,舉家搬去了重慶。去重慶前,他還特意拜訪了齊縣長,兩人促膝長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同帶走了齊縣長的家眷。齊縣長緊握著林安邦的手,說道:“愚兄身為一縣之長,如今國難當頭,實不能丟下一縣父老獨自苟安,賢弟莫怪。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重逢。犬子在軍中任職,歸期難知,兩女又年幼,今後還請賢弟多多照顧,愚兄謝過了。”


    “齊兄哪的話,請放心,今後他們便是我的家人,我自當竭力照顧。此次一別短期內恐難相見,齊大哥保重!”林安邦嚴肅的向齊縣長保證道。


    但是之前剛剛從北平搬到南京的顧老板實在是不願再勞師動眾的搬一次家了,他覺得南京是首都,國民政府肯定會嚴加防守,再說,南京城那堅固的城牆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下來的,便婉言謝絕了林安邦的邀請。林安邦見他不為所動,心中也是無奈,便把幾家還沒盤出去的雜貨商鋪暫且交給顧老板打理,一方麵幫顧老板在南京站穩腳跟,一方麵也不會浪費了那些帶不走的貨。收入兩人五五分成,顧老板謝過了他的好意,互相道別後忙著張羅生意去了。


    離南京近四百裏外,無錫倉頭村,毛求長家。


    毛老爹今天收到了從無錫寄來的一封信,他不識字,不知道信裏講了啥,不過隨著信一同寄來的還有一張照片,照片裏站著幾個身著戎裝的軍官,都挎著槍,看起來英武不凡,不過他們身邊還一個瘦小的身影,毛老爹看著格外熟悉。“孩子他娘,求長出息了!”毛老爹趕忙跑進屋裏,急匆匆把照片往毛求長娘手裏塞。


    “你一個大老爺們急什麽,”毛求長娘見毛老爹風風火火的,埋怨道,“這啥啊?”


    “無錫寄來的信!咱家毛求長出息了,你快瞧瞧。”


    “喲,還真是毛孩兒,換了衣服這麽精神啊,這才兩個月不見,都快認不出了”毛求長的娘看到照片裏自己的孩子,驚奇的喊道。


    “你先看看照片,我去請白先生來讀一讀信”毛老爹又跑出屋子,忙著去找村裏以前考過秀才,現在在村裏私塾教書的白先生了。


    過了一會,白先生跟著毛老爹進了屋,幫毛老爹夫婦念了信,信中說毛求長加入了中央軍,平時吃得好還不拖餉,現在在連長手下當通訊兵,平時連長去哪他去哪,不僅不像大頭兵那麽危險,連長還很照顧他。這下毛老爹夫婦可高興壞了,唯一的兒子去了軍隊,他們總提心吊膽的,現在兒子過得很好,吊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趕忙謝過白先生,把信和照片好好裝起來,藏在了家裏唯一的櫃子裏。


    11月19日,南京


    蔣介石手令唐生智為南京衛戍司令長官,所轄有十三個師另一個教導總隊,還有南京憲兵部隊,江寧要塞部隊等。雖然編製不少,但大多數都是上海戰場退下來的殘兵,部隊嚴重缺編,還有大量新兵,戰鬥力並不高。唐生智雖然愛國熱情值得稱讚,但身體病弱,在南京的寒冬裏頗有些吃不消。作為衛戍司令,他多次帶領參謀人員到前線各陣地視察,卻隻能穿著厚重的大衣在平地上走走,爬山視察還要協助的副參謀總長白崇禧代勞。這讓白崇禧等高級將領不由得擔心起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勝任這個位置了。


    20日午飯前,齊恒在南京收到了父親的來信,信中除了讓他保護好自身安危以外,提到了自己的母親和兩個年幼的妹妹隨林遠家一起搬去了重慶的事,齊恒心裏明白,或許隻有重慶這樣的大後方才真的算是現在中國少有的可以說是安全的地方了。在不久前,自己隨部隊士氣昂揚開進上海,打得上海的日本人隻能龜縮在堅固的堡壘裏,可之後短短三個月,部隊就一敗再敗,一退再退,現在已經退到了南京城下,需要為保衛首都做準備了。想到這裏,齊恒心裏起了一團悶氣,無從發泄,憋得自己透不過氣來。於是出了門,也沒叫毛求長,獨自走到訓練場,拚了命的錘一個沙袋,一直到兩個拳頭破了皮還不停。直到被路過的二營兩個連長攔下來才作罷,看齊恒停下來後,其中一個年紀大一些留著胡子的連長拍了拍齊恒的肩膀,也沒說什麽,靜靜等齊恒急促的呼吸慢慢緩下來,才喊來醫護兵幫齊恒包紮手上的傷口。兩個連長等齊恒包好手,稍稍平靜下來了才打算轉頭走去吃飯。而正好八連連裏開飯,毛求長在連裏找不到齊恒,尋思著連長是不是來了訓練場,看這邊站了好幾個人,就端著飯走了過來。看到齊恒手上包著紗布,眼睛紅紅的,毛求長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問齊恒,可他從沒見過齊恒這個樣子,又不敢張口。二營的胡子連長見過毛求長,示意他齊恒沒事,這才讓毛求長放下心。


    等齊恒坐了一會,在訓練場吃過午飯,兩個人才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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