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三人大戰還在繼續,雖然隔離了聲源,但伊流翎從表情就能看出,格魯壺的失控越來越嚴重了。而且,這種失控恐怕還不是格魯壺自己可以阻止的,因為他的雙眼曾有短暫時間恢複清明,但很快又被渾濁和怒火覆蓋。


    伊流翎都看出了這一點,茶壺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從一開始的試圖在打鬥中勸告,很快轉變成了專心打鬥——既然對方聽不進去道理,那哪怕此時收手,也一定會招來報複,不如幹脆先將其製住,再慢慢收尾。


    至於阿藤,茶壺瞟了他一眼,心中冷哼一聲,早就知道這小子天生反骨,留著他也不過是為了製衡一下格魯壺罷了。畢竟,這位老祖宗在清醒的狀態下,手段還是有不少的,他隻是想謀取好處,又不是真想當什麽傀儡城主。


    想到這裏,茶壺的眼神又有些發狠,他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阿藤這人天賦雖強,但性子著實有些單純,隻要將阿蔓捏在手裏,自然不怕他耍些什麽伎倆。阿蔓已經幾乎是個廢人,而另一個關鍵人物夜壺,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隨便就能哄住的野孩子罷了。


    誰能想到偏偏是酒壺出了問題呢?


    茶壺是個以利益為先,親情淡薄之人,但這與他生長的環境也有關係。前任城主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除了茶壺和酒壺的母親之外,他還有許多“心愛”的女人,而這位城主夫人卻並不是其中之一,他們二人的婚姻更多的是勢力的聯合而非情感所需。


    事實上,格魯城代代城主幾乎都是這樣,而外麵的那些孩子也並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


    所以,茶壺在發現自己有不止一個暗中的競爭對手之後,他便刻意接近了自己後來的妻子,營造出一種兩小無猜佳偶天成的感覺,並順利迎娶了對方。前任城主還以為自己為兒子安排了一樁既有幫助又讓他滿意的婚姻,已經算是盡到了父親的責任。


    人會對血親有下意識的偏護,但如果血親太多了一些,又會對自己造成阻礙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茶壺並不尊敬自己的父親,他隻是出於對對方權勢的畏懼,才一直做出乖巧的樣子,一直到從前任城主口中,得知了他們家族代代相傳的秘密。


    格魯壺的轉生會徹底改變他的宿體,並且由於靈魂的影響,這具身體也很難繁育後代。事實上,若不是因為自己無法誕生血親後代以提供新的身體,格魯壺不會一直留著城主一脈。


    而城主一脈其實也並不願意就這樣被控製著,但由於血脈上的壓製,他們隻能妥協,每一代獻出一個孩子作為新的容器。這個孩子通常是現任城主的兄弟,並且關係與現任城主越近越好,這也是為了下一代容器著想。


    也就是說,既然前任城主決定將位置傳給茶壺,那麽被選中的容器自然就是酒壺。


    那時候酒壺五歲,而茶壺的夫人也即將生產。


    如果說茶壺心裏還有一絲溫情的話,那麽在他母親去世之後,這個在年歲上可以當他兒子的幼弟就是唯一能讓他略微心軟的人。


    所以,巫壺成了替代品,而那位城主夫人並不傻,她很快就覺察出了這次“早產”事件有蹊蹺,甚至還憑借自己父親的勢力差點查到了茶壺頭上。沒有辦法,茶壺隻好讓她病逝。


    格魯壺其實一開始不是很願意附身在巫壺身上,因為這樣一來,他作為血脈源頭的壓製力就會因為巫壺與茶壺的父子關係而被削弱許多。但茶壺也有自己的辦法,隻需要讓巫壺成為唯一的選擇就可以了。


    首先,前任城主留在外麵的血脈被茶壺一一清理,這是合情合理的,每一任城主上位都會這麽做。隨後便是王蟲的上一任宿主,也是茶壺的叔叔,他和他的家人死於一次精心安排的意外。


    這樣一來,王蟲急需轉移,不然就要死亡,相比之下格魯壺的轉生還沒有那麽迫切,酒壺就成了王蟲的宿主。於是,在格魯壺看來,茶壺似乎是一位為了自己能夠獻上親子拋棄妻子的“忠仆”,雖然仍有些懷疑,但在後者三十多年如一日的恭敬中,他還是逐漸喪失了戒心。


    茶壺認為,雖然有打算反抗格魯壺的計劃在其中,但自己的這番作為總歸是保住了酒壺的性命。而且,對於酒壺無法進行契約的事情,自己也做出了補償,雖然後麵由於一些意外沒有兌現,但那不重要。


    總之,若是他的算計成功,壺家族就可以從此擺脫格魯壺的陰影,酒壺也不一定會因為王蟲而死,到時候再給他找一位家族顯赫的貴女,自己就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可以說,茶壺也是個狠人,隻不過他沒想到他們唯利是圖的壺家族居然出了酒壺這個癡情人,同樣也沒想到自己接回來的小毛孩夜壺也是個不簡單的貨色。


    在高空中各懷心思的三人自然沒有發現,有一群人逆著城民逃難的方向,偷偷溜出了城主府。


    “這也太過順利了吧?”伊流翎依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而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不過,謝爾齊還沒有出現,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覺得這並沒有太大的危險?


    這時候,伊流翎手機的屏幕亮了起來,是昆易發來的消息。


    “媽耶,嚇死小爺了,還以為要死了。謝爾齊人呢?這時候都不來救我嗎?”


    相比起知道太多的伊流翎,斐輝畫的心情明顯輕鬆不少,還有空調侃了一句:“就他跟令尊的關係,不坑你一把都算好了,估計是看你保命手段多,才沒出手吧?”


    “切,不出手就不出手,省的還浪費了我的考試成績。”昆易飛快地打字,“你們情況怎麽樣了?帶人跑了嗎?”


    “已經快跑出城了,”伊流翎回複到,“所以你在裏麵到底經曆了什麽?蟲女為什麽會死掉?”


    “我還以為你猜到了啊,就是那個蟲女不知道為什麽胸有成竹的樣子,不聽酒壺威脅,反過來還說要對阿蔓動手。”昆易答道,“結果把酒壺逼急了玉石俱焚,蟲女就就死了,然後格魯壺直接瘋掉,我估計這家夥應該已經跟王蟲建立了連接了,所以才會受到這麽大的影響。”


    原來如此,不光是因為轉生導致靈魂受損啊。伊流翎思考了一下,轉而對安吉拉說:“這一路上這麽輕鬆,我這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你要不也用用你的看家本領?”


    “呃,哦,行。”安吉拉對伊流翎這麽迂回的說法先是一愣,但她也是個機智的,馬上明白過來,手指悄悄在垂下的袖口中掐了掐,然後對著伊流翎搖了搖頭。


    “嘖,真麻煩,”伊流翎歎了口氣,對其餘一頭霧水的幾人說,“現在城中混亂,我們還可以渾水摸魚,但到城門口恐怕就難以過關了,尤其是我們幾個一副外來人的樣子又語言不通,總不能都裝啞巴。所以,我建議我們分散走,總歸你們倆有幻術遮掩,也不怕被發現,最後我們在城外小樹林會合吧。”


    “啊,”阿蔓有些遲疑地看了眼夜壺,“這倒也是個辦法,但小夜一個人的話。”


    “那阿蔓姐姐我們一起吧。”夜壺說。


    伊流翎心裏歎了口氣,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三個一起算了,到時候你倆開口應付門衛,帶我一個應該不顯得突兀。”


    就這樣,他們分成了兩隊,分別走東西城門出去。


    當伊流翎帶著另外兩人來到郊外的時候,他卻忽然對著空氣大聲叫喊起來:“謝爾齊,謝爾齊呢?救一下啊!交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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